我坐在一张铁椅上。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一张铁桌和另外两张铁椅摆在我的面前。除此之外，向上看，房间内还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吊在我头顶的天花板上，轻微地摆动着。
除此之外，向前看，房间内还有两个人，坐在那另外的两张铁椅上。
“名字？”
我看不清这两个人的脸。但是那略带威严的声音提示了我，正在说话提问的这一个人，是一个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名字？”
名字？
名字？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无意间举起双手，铁链摩擦碰撞的声音从我的手上响起。
手铐？我戴着手铐？
“喂！听不见我说话吗？！”
他好像终于无法忍受一直沉默不语的我，站起身绕过桌子，一把抓住了我的领子。
于是我看见了他身上的黑色西装，看见了他线条坚毅的国字脸，看见了他脸上混杂着愤怒和焦躁的表情。
我看见他的嘴唇上下浮动，念出一个名字。
“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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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茂！”
啊啊啊烦死了啊！
此时我尚未清醒的脑袋只能想到用‘糟糕’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因为昨晚熬了夜所以想趴在桌上补一会儿觉但是又被人吵醒的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吗？你有过相似的经历吗？
我无奈地抬起头，向左转，看了一眼。
是你啊？
两只胳膊支撑着的位置就这样从额头转换到了右边脸颊。我露出自己的脸，让吵醒我的他——我的同桌肖日晖，看到了我紧皱的眉头和明显的黑眼圈。
“你搞毛啊？”我用有气无力的声音提问。
“数学作业！”他用高亢洪亮的声音回答。
“在你桌上呢傻Ⅹ……”眼睛瞎了么我早就提前放在你桌上了。
“哦哦哦谢谢大佬！”
他开始专心于抄写，安静了下来。但身处人数渐多声响渐大的教室，我已无法继续入睡，便把趴在桌上的姿势，转变成了直起身，头后仰，举起双手伸懒腰的姿势。
打一个哈欠。
哈。
肖日晖转头看了我一眼，等我转头看他他又迅速转回去了。我瞥着他，看着他一边抄写着作业，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我：“大佬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一边戴上放在抽屉里的眼镜，一边敷衍着回答他。
“熬夜。”熬夜。
“我就是在问你熬夜在干什么啊？”他继续，一边抄写着，一边追问着，“不会是熬夜学习吧？”
“不是。”不是，我也不想告诉你。
我拿出放在口袋里的耳机戴上，把手机从抽屉里拿出来，把耳机插到手机上，打开音乐应用，准备听听歌来消磨早读前的最后一点空余时间。但是还没等我按下播放按钮，李……
李什么来着？
算了。
一个我不记得名字的同班女生走到了我的桌前。她用轻微颤抖着的声音对我说：“叶茂……外面有人找你……”
看着她混杂着紧张和害怕还有犹豫的表情，我清楚，来者不善。
我猜出了这“不善的来者”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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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的名字叫叶茂，是一个性别男爱好女，样貌普通身高普通体重普通什么都普通的，十七岁的高二学生。
我所在的这所B13市第二中学，是一所很普通的高中。
何为普通的高中？
学霸是有的，学渣也不少。体育生也有，眼镜男众多。再加上少部分整天抽烟喝酒去网吧的逃学少年，还有只管教书不管育人的老师们。这，就是一所普通的高中。
而我……在这个学校里面，扮演的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戴平光眼镜但是装成近视的，成绩不算顶尖但也名列前茅的孤僻学生。
我不接近人们，人们自然会远离我。
也就只有肖日晖这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只有老师见了才会头痛地摇摇头的爽朗田径学渣男，才会主动接近我……
又或者说他接近我本来就只是想抄抄作业而已……
但是，既然只是为了抄作业……他为什么会特地跑出来救我呢？
我坐在地上，仰望着僵持着的他和冯军。一个既胖又壮，力大近熊。另一个瘦高精悍，田径悍将……这两个人真要打起来，受伤肯定是有的，死人更是有可能的。
然而这一架是绝对打不起来的。看见在不知不觉间聚集起来了的人群，冯军只“切”了一声，便动作粗暴地推开人墙就走了。
“叶茂你没事吧？”肖日晖走过来，伸出手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忽略他向我伸出的手。
我忽略他尴尬的表情。
我从地上爬起来，找到刚才人墙被推开的那条缝隙钻了出去。
直到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我才回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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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班主任难得准时地结束了授课。
我放下笔想离开教室。但是身旁的肖日晖眼疾手快地，一手就把我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你干嘛？”你干嘛？
“叶茂……我……”
“你不会是想表白吧？”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还是故意开着不好笑的玩笑试图打岔，“对不起我觉得我还是喜欢女生……”
他用严肃的表情警告了我。
他向我传达了‘你再扯淡我就打你一顿’的讯息。
好吧，你说。
“我……”他说，“我能帮你。”
帮……
帮我？
真搞笑。
肖日晖在一个星期前帮了我一次。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以为他在一个星期前帮了我。
那一天，他找了田径队的一群队友，成群结队地跑过去跟冯军“谈判”。他想让从小到大一直都和我在同一学校，又从小到大一直都欺凌着我的冯军，不再欺凌我。然后不出意料，他和他的田径小伙伴被冯军的人包了饺子，狠打了一顿。
这也是今天早上，逢周一就去网吧混一天的冯军，破天荒地穿了校服来学校的原因。冯军觉得肖日晖不会莫名其妙地去惹他，肯定是我找了肖日晖来帮我，所以……他想久违地“教育”我一下。
然后就是肖日晖及时赶到的情节。
然后就是我坐在地上仰望着僵持着的他和冯军的情节。
然后……就这样。
“别傻了。你能帮我什么？”我冷笑。
他沉默。
“他欺负我关你什么事？我有说过让你来帮我吗？”我继续冷笑。
他继续沉默。
“你到底是想干嘛啊大哥？”我抓住他按在我肩头上的右手，一把扭开，“行侠仗义啊？替天行道啊？”
四周的人早已察觉声音越来越大的我俩……准确地说只是我一个人的音量在逐渐提高。于是，他们都保持着沉默，不动声色，随时准备冲上来环腰抱腿。
“你是不是傻啊？”肖日晖一直没有回答，我便站起来俯视着逼问他，“跑去跟冯军谈判？还他妈带着田径队的人去？结果呢？傻逼了吧？被打了吧？！”
他终于无法忍耐，站起身对我吼：“我是想帮你！”
我也对他吼：“你他妈哪儿帮到我了？！”
然后就是这一刻。
我举起右手准备挥出一拳的这一刻。
肖日晖抬起左手准备抵挡的这一刻。
其他人准备过来拉开我们的这一刻。
“死人啦！”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所有人的这一刻。
我看向门口。
他也看向门口。
所有围观着我俩的其他人也都看向门口。
“冯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