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人, 对于森之千手一族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无比熟悉,那是用无数人的骨血与生命,无数生离死别的痛苦烙印在大脑里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惧,是与死亡画上等号的存在。
须佐能乎。
世间能使出这一招的人只有两个,但凡出手,必然如同镰刀割草一般带走大片生命。
此时,曾经绝迹的神技再次现世, 宇智波泉奈的血泪飘散在空中,混进雨水里又重新落到她的脸上。她两眼血红, 脸上也有斑驳血迹,恶鬼一般的怒吼比惊雷更加骇人。
一刀劈下,溅起的水花快和巨人一样高, 河床劈裂一半, 巨人的剑深深的嵌进去。她岿然不动,巨响, 水声,雨点落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咬着牙,一双眼睛死死的追着千手柱间。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饶是被称为“忍界之神”的当世最强者千手柱间也已经几乎精疲力竭, 强弩之末的他只能堪堪避开刚才那一击, 仅仅能算避开了锋刃,紧接着就被嫌弃的巨浪掀飞了出去。
“等等!泉奈冷静点!”他高声呼喊,试图让几乎已经陷入癫狂的人平静下来:“请听听我的解释!”
泉奈充耳不闻。
她此时仿佛被割裂成了两部分, 无论心中如何悲号哭喊怒火烧天,这些情绪都被好好的收敛了起来——这个词语也不恰当,应该说是被封锁了起来。天罗地网之下,没有一丝情绪能够从内部渗透到外面,她现在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宇智波,面对千手时冷酷,睥睨,平静的表皮下是无法掩藏和忽视的熊熊杀意。
她当然听见了千手柱间的话,但现在解释还有用吗?
宇智波斑死了,她亲眼看见千手柱间握着刀柄的手从那把刺入他身体的刀上松开,这是区区解释就能修改的事实吗。听完你的解释之后宇智波斑就会活过来吗。
她突然觉得可笑。
巨人又一次举起了手臂。
“你有什么话要说,千手柱间。”她轻声询问:“如果你是想要告诉我杀死宇智波斑的另有其人,那么我尚可饶你一命,如果不是——”
柱间张了张嘴:“......不,是我杀死了斑,但——”
破空声乍起,巨人高举的剑锋又一次落下,仅有骨架的骷髅开始被填充,铠甲出现,巨人又生出了两条手臂,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八坂琼勾玉。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行动昭示了后果。
千手柱间今天非死不可。
脸色惨白的柱间双手合十,这是他木遁的起手动作,只是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查克拉可以让他继续召唤出木人木龙,也做不出罗生门。地上只出现了碗口粗的几条藤蔓,想要凭借这种开玩笑一般的防守在须佐能乎的剑下毫发无伤简直是痴人说梦。
然而这一剑还是落空了。
泉奈纵横沙场,曾经也是战场上仅靠名字就能让对方心生惧意的杀神,用须佐能乎杀过多少强者战神数也数不清楚。刀上染上血没有,她光凭手感都能知道。写轮眼之下一切无所遁形,她目光来到另一边,语气冷硬又讥讽:“呵,看来今天是要和你们做个了断了。”
是千手扉间。
飞雷神的神速名不虚传,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带走了柱间。扉间的肩甲被利刃斩断,他觉得泉奈手下留情了,不然那一击恐怕直接会把他劈成两半。扉间皱着眉头,话语在舌尖打转,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许久没有这样真刀真枪的针锋相对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多是充满了隐秘的甜蜜,悸动和对于仅仅见到面就从心中浮现出的欣喜。那些曾经的血与火,凛然的杀意,退场许久之后卷土重来,一时间让人无所适从。
“泉奈……”几次措辞,他只能叫出她的名字。喉咙干涩到几乎无法发声,扉间几次张嘴也无法把那句“别这样”吐出来。
站在高位上,对于需要俯视的人自然而然会生出一股睥睨感。扉间看着与他遥遥相望的人,泉奈的眼中,血泪滚滚而下,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二次开眼的副作用还是被压抑在波澜不惊面皮之下那些满溢的鲜血淋漓从眼中宣泄,这无悲无喜,被鲜血浸透的双眼横扫过来竟然产生了诡异的圣洁感,莫名的让人想到了神罚。
交往了这么久,扉间自认为他对于宇智波泉奈能够说得上一句了解了。宇智波的心中建着无数堵墙,两人的感情每亲密一分,便能前进一次,最后终于跨过重重高墙与她坦诚相见的时候,就说明两人已经可以生死相托。宇智波一族的信任得来不易,尤其是宇智波泉奈的信任,让他尤为珍惜。他能察觉得到两人之间最后的一道墙壁正在不断松动,她正在变得也来越信任他。
但宇智波泉奈有一道决不可以侵犯的底线。
她血脉相连的兄长宇智波斑。她的荣耀,她的骄傲,她的一切都与他密不可分。
这是谁也无法撼动的,自己也不行。
巨人又动了。早年两人以命相搏的时候,他早就领教过须佐能乎的可怕,其威力过于巨大,就算是神速忍者也只能避其锋芒。宇智波泉奈身为最顶尖忍者,即便是此时也没有被心中正泛起滔天巨浪的情感也无法撼动其理智分毫。须佐的动作绝不是毫无章法,正相反,她杀伐果断有条不紊,千手扉间带着柱间一言不发,一次又一次施展飞雷神勉强躲避对方的追击。
言语行不通的时候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千手扉间不希望战场扩大,他的潜意识里那里是泉奈的家,如果他真的带着千手柱间回到村子里,让他们起身迎敌,那才泉奈就没有办法再回去了。
他知道泉奈能明白——因为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无论面对什么事情,心中情感如何,产生怎样的想法,只有理智是绝对不会崩溃的。也许宇智波家的人在潜意识里都存在某种自虐的倾向,宇智波斑时目下无尘的理想,而泉奈则是绝不崩溃的理智。
因此无论遭遇什么,她都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选择是否放任自己的行为,然后坦然的承受行为带来的结果。
他听见泉奈冷笑了一声。
“我应该为你们在这种时候还在为我着想道谢吗。”说着,她将手指向了木叶村的方向。
巨人也同样抬起了同侧的一条手臂。这四手巨人如今已经成了完全体,四条手臂握紧刀枪钩戟,背后有八枚八坂琼勾玉浮空。此时随着她的动作,巨人握着钩镰的手直指木叶,身后的八班穷勾玉也同样瞄准了那个方向,燃烧着查克拉蓄势待发。
她脸上平静如常,没有丝毫泄愤的狂热或报仇的痛快,只有平静。钩镰在手上挥舞着,她平淡的询问:“要不试试‘忍界之神’和神速忍者能拦下我几枚勾玉?”
一枚勾玉如同棒球游戏一样被钩镰击打出去,千手扉间一声“住手!”没来得及出口,柱间就咬破拇指通灵,勾玉砸在平地而起的一面罗生门上,爆炸声震天。
柱间耗尽了最后的查克拉召唤出的罗生门在承受了八坂琼勾玉的攻击后还剩下一半,他愣了愣,随后马上意识到之前扉间那句住手八成是对自己喊得。他接过宇智波斑的八尺琼勾玉,知道什么样的力度能打出怎样的距离和威力,泉奈的攻击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压根就挨不到村子的边上——不,这后继无力的一招出了终结之谷连五百米都打不到。
这次阻击,除了反作用什么也起不到。
现在不是想起他的时候,恐怕泉奈在自己的罗生门之后会突然暴起发难,为了应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攻击,强弩之末的柱间压下喉咙里翻上来的血腥,勉强站直。
泉奈看着他,那目光与曾经的宇智波斑有七分相似。
“想要建立一个能让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彼此亲如兄弟的村子。可是看来现在我们对彼此的信任都已经所剩无几了。”凉薄的声音混在雨幕之中听不太真切,她平静地叙述着这个曾让自己的兄长小心翼翼怀揣与胸中的梦想,最终闭上了眼睛:“真可惜。”
千手扉间心中一跳。他觉得这句话指向的对象更可能是自己。
不知谁的叹息淹没骤雨之中,须佐巨人猝然消散,泉奈翩然落下。她不再理会千手兄弟,转身径直走向宇智波斑。半跪在水里,她将碍眼的长刀抽出扔到一边,将带出的一丝血线擦干净,用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许久未见的宇智波斑同样冰冷的脸庞。
她背对着千手,他们看不见泉奈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见她近乎虔诚的动作。宇智波斑身上多处损伤,头发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她小心翼翼的为她的兄长打理整齐,目光怀念的描摹过他的面庞突然心中一跳。
宇智波斑的眼睑是塌陷的。
震惊之下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手指有一次抚过他的眼睛——是塌陷的。
刚刚平息了一分的情感十倍百倍席卷而来,她牙齿忍不住咬的咯咯作响,手指颤抖的几乎无法握紧。拼命抑制汹涌迸出的杀意让她无法思考,眼前的景物都没有意义了。
——是谁!是谁!是谁!!!
——是谁!害死了我的兄长!!!
不过片刻,泉奈轻轻的靠近了斑。
如果多年前,两人还是孩童时,她因父亲的惩罚而沮丧,于是斑便会这样安慰她。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雨依然在下,其中有温热的液体混入其中也很快便变得同样冰冷。
“别担心,哥哥。”她呢喃着,将斑的手臂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让他大半倚在自己身体上站了起来:“我带你走。”
紧接着,她动了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
第四步时,她偏过头看着似乎想要追赶上来的千手扉间,目光比刀锋更锐利。
“别过来。”她冷冷道:“除非你想与我为敌。”
坐在办公桌前的千手扉间听着窗外大雨落下的簌簌声,难得在工作之中走神了。他忍不住又陷入回忆之中,滂沱大雨之中,看着单薄瘦削的身影带着她死去的兄长就这么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这场景太过令人刻骨铭心,再过多久也不会在回忆中斑驳。
一直到奈良鹿宗将厚厚一沓需要批阅的文件放在他桌上他方才回神。
“走神啦?稀奇呀。”
面对属下的打趣,扉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直接略过:“怎么又有这么多?”
“没办法,现在周边的忍村越来越不安分了。”
终结之谷之后,千手柱间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这已经成了无法回避的问题。随着这个第一人肉眼可见的陨落,长久以来被压制在旗下的种种力量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沉默之中,鹿宗又挑起了一个话题:“对了,之前风魔一族不是送来消息说看到了泉奈大人,都已经五年了,怎么,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吗?”
扉间心中一怔,口中却顺着对方的话继续说下去:“是啊,毕竟她的任务是周期性很长的复杂任务,只有她能胜任。”
这么说着,他的视线忍不住又来到了窗外。
原来那场雨之后,已经过了五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换地图倒计时!
今天回家太晚啦,终于在刚才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