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耳突然发现了一个令他惊恐万分的事情,那便是既然他现在处于一个密不透风,完全看不到一丝缝隙和孔洞的密闭空间内,那岂不是过一段时间,等他把“活棺材”内的氧气耗完,他就将窒息而死?
牛耳虽然只是一个没多少文化的初中生,但是人需要呼吸,需要空气中的氧气,然后排除二氧化碳这种浅显的生理知识,他还是懂的。
有些东西是越想越怕,越想越恐惧!
想到自己可能因为消耗完“棺材”内的氧气窒息而死,牛耳完全忘记了前不久令他惊恐万分的“绕梁余音”,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力的怕打起透明棺材来,一边拍打,一边疯了一样的叫喊:
“放我出去!放老子出去!你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有本事出来见老子!不要当缩头乌龟!老子不怕你!出来啊?是人是鬼,你他妈都赶紧出来啊!”
但没有人回答,“回答”他的,依然只是他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回声:
“放我出去!放老子出去!你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有本事出来见老子!不要当缩头乌龟!老子不怕你!出来啊?是人是鬼,你他妈都赶紧出来啊!”
“放我出去!放老子出去!你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有本事出来见老子!不要当缩头乌龟!老子不怕你!出来啊?是人是鬼,你他妈都赶紧出来啊!”
“……”
打闹了十几分钟,又不要命的叫喊了十几分钟,四周依然空无,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外,没有任何的声音,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喘着粗气,力竭的牛耳终于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叫喊。
他发现,时间过了十几分钟,连同他前面进来的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也没被憋死或者闷死,对窒息的恐惧,也就慢慢的消除了。
冷静下来的他还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大概两三分钟的样子,他所处的空间,就会有一股新鲜的气流喷出,同时,又有一部分气体被吸出去,就好像有人为了不让他窒息而亡,特意替他置换污浊的空气似的。
然而,他瞅遍了上下左右,也没发现气体到底是从哪里跑进来的,都是一下子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这让他极为惊疑,同时又极为惊惧!
任何超出人想象的东西,都会给人带来惊奇和惊惧感!
虽然窒息的威胁暂时消除,但很快的,其他的不适和恐惧,又袭上心头。
有人说,监牢里面,对犯人最严重的惩罚,不是体罚,不是罚犯人跑几圈,做几十几百个俯卧撑,洗几个月的厕所,或者饿他几顿,写几十万字的检查。
对犯人最严厉的惩罚,让哪怕最十恶不赦,最穷凶极恶的凶犯一想到就瑟瑟发抖,发自灵魂深处的感到害怕和恐惧的,是关他的禁闭:
把他关到一个安安静静的小黑屋里,不让他听到任何的声音,不让他跟外界有任何的接触,将空间极度压缩,剥夺他所有的生物感官,让他没有任何的空间感和时间感!
此时的牛耳,就感觉自己是在被人关禁闭,一个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极为特殊的禁闭!
最开始,他大喊大叫,呼天喊地,企图引起关押他的人的注意,让对方出现,哪怕对方打他,骂他,惩罚他,也无所谓,只要别不理他就好!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在牛耳的感觉中,却仿佛过了几年几月,天荒地老时,他开始自言自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低声求饶,向关押他的人忏悔,向老天爷忏悔,向诸天神佛忏悔。
然而,四周依旧是一片空无,一片静默。
没有人,没有声,没有景,没有物,啥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针落可闻的死寂!
这么说不太准确,更为准确的说,牛耳依旧能够听到声音,他的呼吸声和他的心跳声!
“咚咚咚”铿锵有力,犹如敲鼓。
这是牛耳第一次在非剧烈运动时,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牛耳感觉自己很饿,很渴!他感觉自己至少三天三夜,不,起码七天七夜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一口水了。
“我会饿死在这里吗?”他无比惊恐的想着。
然后,恐惧饿死和渴死的他奋起余力,又开始拍打和叫喊,要吃的,要喝的,要出去,要自由!
当然,所有的叫喊和拍打最后证明完全没有任何卵用。
他面对的,或者说他得到的,依然是一片持续数分钟才会结束的回音,回音过后,便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深和心跳声!
此外,再无他物!
牛耳终于累了,筋疲力尽,万念俱灰,而且感觉眼皮打架,很想瞌睡。
可他又不敢睡,害怕自己一睡不醒,在睡梦中被肢解,被砍头,被枪决,种种恐怖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的强撑,他依然是人,是生物,逃脱不过生物机制的制约。
在牛耳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了十天十夜没睡觉后,他终于忍不住睡魔的侵袭,合上了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牛耳终于醒来了。
醒来后的牛耳发现棺材内多了些东西,一些圆溜溜,大小不一的水球,里面有黄黄的蛋花,还有红红的番茄,这是番茄蛋汤?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或聚在一起,或四处飘散的米粒和饭团。
感觉饥肠辘辘,饥渴难耐的牛耳顿时大喜,赶紧用手去抓,去捧这些漂浮在他眼前的汤水和饭团。
最先被他塞入,或者更确切的说吸入嘴里的,是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番茄蛋汤。
牛耳一口吞入,囫囵嚼了两下,忽然脸色一变,感觉有什么不对,急忙一口吐了出去,却见,一枚烟蒂打着旋的射向前面“透明的棺材板”,跟棺材板相碰,然后又朝他的脸直接反弹过来,牛耳一偏脑袋,这才避了开去。
“呕呕呕……”牛耳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着阵阵的干呕,恨不得立刻用手去掏一淘,把刚才喝进去的东西一口吐出。
想他牛耳,不论在基江老家,还是在八龙坡“恒胜钢材市场”那一带,大小都是一个人物!自从他发达后,他哪里受过这种苦,糟过这种践呐?一日三餐,虽不说顿顿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但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想吃啥吃啥,想整啥整啥,哪里吃过别人的烟屁股啊?
当上一次当之后,牛耳在接下来吃饭的时候,便小心了很多,每次抓住东西,塞进嘴里之前,都会再三检查,看了又看。
而他这一检查,这一细看,在眼前这些漂浮的饭团里,又被他发现了好多让他感觉恶心,只想吐的东西:
烟灰,口水,擦过嘴唇的卫生纸,擤过鼻涕的卫生纸,以及深绿色,或者浅黄色,令人恶心得不行的浓痰,一坨坨,一块块,全都夹杂在眼前这些载沉载浮,飘来飘去的浓痰之中。
“呕”忍了半天的牛耳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将前不久才吃下去的乒乓球大小的,红黄相间的番茄蛋汤又一下子吐了出来。呕吐出去的番茄蛋汤如同前面吐出去的烟蒂,飞速的朝前面的棺材板飞去,又被棺材板原封不动的反弹,只不过,这一次,牛耳的反应慢了半拍,反弹回来的,刚被他吐出去的“番茄蛋汤”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把眼睛都给他迷住了。
“啊啊啊!我草你妈!你有本事现在就把老子杀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老子牛耳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出来,你他妈给老子出来!”悲愤不已的牛耳再次呼天抢地的大骂起来。
但他得到的,却依然是他自己的回声:
“啊啊啊!我草你妈!你有本事现在就把老子杀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老子牛耳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出来,你他妈给老子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