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鸣在心中不断的吐槽,他也细心的观察现场的局面。
因为季书记的言语,从一开始就在推诿,一方面在对屈家父子说着一些好话,一方面又将责任从内河化工厂身上推开。
所以,屈家父子就算在党委书记办公室里坐上一整天,整件事情,也是不会有进展的……
——当然,这也是童鸣早就料到的事情,而且这一次,童鸣从一开始,就不是让屈家父子来讲道理的。
“季书记,虽然我是个外人,但是有些事情,我却是不太明白的,希望你能够给我这个外行人解释一下!”
童鸣突然开口了,季强看了童鸣一眼,这位旁听者,怎么说话了?
真是的,难道这个人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场合,是没有发言权的?
“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季强对童鸣也算客气,而童鸣也不客气,径直问道:“季书记,我想问问,你们是如何界定,一名职工,究竟是属于内河化工厂的职工,还是属于劳务公司的职工?”
季强说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内河化工厂的正式职工,厂里面会给他们缴纳五险一金,他们的档案也在厂里面的,自然是属于化工厂的;而劳务工,靠劳务公司拿钱,他们自然是属于劳务公司。”
童鸣又问:“但是,大家都在一块儿上班,不是吗?为什么干的是同样的工作,拿到的报酬却不一样,连身份都不一样呢?”
季强笑了一声,说道:“同工不同酬,是国家的普遍现象,不仅仅是在国有企业中,在政府里面,这样的情况更加的突出,小哥,你应该也有些社会经历吧,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知道吧?”
无论如何,这都是常识。
童鸣自然也是知道的,想想,自己在没有工作的时候,父母曾经脱了大伯童大江的关系,让自己去政府里面当临时工,但是当时,童鸣可是一下子就拒绝了的。
所以,对于劳务用工制度,童鸣也是非常的了解的。
只是这一次,童鸣却想在季强这位党委书记面前,辩论一番,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关于劳务用工制度,一直被所有的人所诟病,据我所知,就连党中央,也多次指出了其中的弊端,要求各级企业改革,可是,为什么上面说的是一套,但是下面做的,却是另外一套呢?
季书记,我想,内河化工厂大概也是知道这是不公平的吧,但是为什么却偏偏不去改变它,却允许它存在,并且还让劳务工一直受到伤害呢?”
季强见童鸣来劲儿了,也不再客气,说道:“小兄弟,社会就是如此,你没有办法改变它,就只能接受……存在的东西,就是合理的,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的,我也是不行的,所以,就算知道有些地方不对了,我也没有能力改变。”
童鸣笑道:“我想,大概不是没有能力去改变,而是不想去改变吧!
据我所知,企业拿给劳务公司的钱,大部分都被当做劳务公司的管理费了,劳务工真正得到的钱,其实是很少的,他们和正式工的待遇,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而企业却容忍这种情况存在,并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在企业的内部,都有着不少的人,得到了劳务公司所得到的好处费,季书记,你是不是其中之一呢?”
如果单单只是上访的话,季强是怎么都不会生气的,但是童鸣,却径直怀疑自己的廉洁问题了,于是他顿时火了。
“你怀疑我收了红包,大可以去查,如果查到了,我立马到公安局去自首!”
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季强在廉洁上却是洁身自好的,至少不会拿别人的钱,因为他这个党委书记,在收入上,还是可以的。
从季强的态度中能够知道,这位党委书记,并不是收受贿赂的人,只不过,不拿不要,并不代表一个人是好人。
屈青明和屈何两位父子,也被童鸣的言语惊到了。
这可是摸老虎的屁股呢,童鸣这小子,胆子也的确大,怎么敢在季书记的面前,提这样的事情?
而童鸣,浑然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继续说道:“季书记,我可没有说你收了劳务公司的钱,不过你没有收,不代表你下面的人没有收,其实这样的事情,是很容易查到的,只是查到这些事情,对我们索要赔偿的事情没有什么帮助。
季书记,我想内河化工厂认同劳务公司的存在,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劳务工,能够成为企业的挡箭牌,就像是城管一样,只要打死了人,就说那名犯事的城管是劳务工,这一次,屈青天的事情也是如此,因为他是为了厂里面的工作而出事的,但是他的身份,却是劳务工,企业一见有空子可以钻了,就毫不犹豫的钻进去了,仅仅是因为屈青天劳务工的身份,就可以让企业减少好多万的损失,这可是最喜闻乐见的了!”
“小子,你懂得还挺多的呢!”
季强对童鸣刮目相看了,但是仅仅只是如此而已,身为内河化工厂的党委书记,季强可不会害怕童鸣这样乳臭味干的小子。
“但是,这一次的事情,我们可以遵照制度来办事,如果制度上要求内河化工厂全额赔偿屈青天的医药费和误工费,那么化工厂自然会赔偿的,但是,如果在制度上,内河化工厂并不需要负那样的责任的话,我们自然是不会赔钱的,或者陪不了那么多的钱,其余的部分,应当由劳务公司来赔偿。”
严格按照制度办事,正是季强这位党委书记的杀手锏,只要将得到了县委审核的制度搬出来,那么就算屈家父子再强势,也是没有办法动内河化工厂分毫的。
事实上,季强这位党委书记,自然也是知道,这一次,内河化工厂少不了赔钱,但是赔钱的数额,却是可以自己来掌控的。
只要将劳务公司搬出来,互相推诿,最后屈家人,自然就只有走司法途径这一条路了,可是如此的途径,却相当的费时费力,更费钱,一般的家庭,可是负担不起的。
只要将屈家的人夹在内河化工厂和劳务公司的中间,让他们两头受气,就能够让他们气馁,那样的话,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妥协,认同厂里面给出的赔偿方案。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就算是屈家人在法庭上将官司打赢了,获得了多少多少万的赔偿,内河化工厂也可以不受到损失的,只要拖账不赖账,那么到了最后,屈家人也是会妥协的……
但是,这一次,季强似乎打错了如意算盘,因为屈家父子,请来了一位叫做童鸣的少年,这位少年,在仔细的指出了劳务制度的弊端之后,就开始出言不逊了。
“季书记,我想问问,对于一家企业来说,一两百万只是一个小数目,可是这笔钱,却能够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可是为什么,内河化工厂却不愿意支付这样的费用呢?”
“……”
童鸣的这句话,季强没有回答,或者他认为,自己身为党委书记,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季书记,这个问题,我想你不愿意回答我,那么,我换个问题吧——那就是,如果能够赔上个一两百万,就能够解决企业的问题,但是企业却不愿意出,到了最后,企业却蒙受了一两千万的损失,你身为党委书记,认为这笔买卖,是否划得来呢?”
“小子,你是在威胁我吗?”
季强终于开口说话了,因为他从童鸣的言语中,分明的听出了不好的意味。
童鸣笑道:“季书记,我可没有威胁你,我只是就事论事,因为你们的态度,令屈叔叔、屈先生非常的难过,至于那位受了伤的职工,已经是残疾人了,他所受到的伤害,是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既然内河化工厂认同这样令人伤心的情况存在,那么像这样的企业,自然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我觉得,有必要阻碍这家企业的生产和经营,让它得到应有的教训才是!”
“小子,难道你以为,你说出了这些话,我不会报警的吗?”
童鸣的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身为党委书记,季强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别人如此的威胁,更不用说威胁自己的人,只是一位乳臭未干的少年。
不过对于季强的话,童鸣却不放在眼里。
“季书记,如果你觉得报警可以解决问题的话,你也可以报警的,不过在我做出任何的事情之前,只要警察逮捕了我,我都可以告你们的——当然,我这么说,并不代表我会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动动嘴皮子,呈呈威风而已,事实上,只要内河化工厂不给屈家父子一个交代,我这个人,就会将整个内河化工厂搞得鸡犬不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