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晗回到医院的时候,李小菀已经睡着了,付辛坐在床边,眸色深沉。
齐晗拍拍他的肩,付辛站了起来,示意有话要说。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
“出了什么事吗?”
付辛犹豫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还要特意等我来了才能说?”
付辛勉强笑了一下,“我明天就要去出任务了,应该有段时间回不来,罗笙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齐晗顿了顿,“不说这个,你要出什么任务?”
“……卧底。”
齐晗抿着唇,沉默良久,“小菀知道吗?”
“嗯,我告诉她了。”
“注意安全。回来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
齐晗看着付辛离开的背影,医院的昼夜被终日亮起的廊灯和静谧混淆,他们的人生也是这样。
他靠在走廊扶手上,脑海中浮现出太多过往的事。
李小菀半夜醒了一次,付辛已经离开了,月光皎洁,前路漫漫,希望……李小菀默默祈祷着。
陆淞家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写着轩闰公馆。
“哎,哥,这房子可以和你的有一拼了。”怀光叹道。
“就你话多。”齐晗和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这样的地脚和楼盘都是生活在德州顶端的人,齐晗还记得小时候跟着父母来看过这里的一个朋友,入住的是宫殿,心却在地狱十八层。
“请问你们找谁?”开门的是一个戴着围裙的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齐晗把证件给她看了一下,“陆淞在家吗?我们找他有点事。”
“好,你们稍等一下。”小姑娘跑了进去,“小少爷,有人找。”
楼梯上很快传来了脚步声,“谁啊?”
“……警察。”
陆淞走到门口,看到齐晗和怀光,有些意外,但是他很快笑了起来,“快请进吧,我爸妈出去参加晚宴了。”
齐晗跟着他走进客厅时,顺带看了一下房子的布局,这是一栋适合举办舞会晚会的豪宅,大理石台面光滑锃亮,红木质地的家具和考究的刺绣布面交相映衬,算得上富丽堂皇。
“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他们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刚刚的那位女佣给他们上了茶。
“那点甜点过来。”陆淞道。
“好的,小少爷。”
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齐晗才开口,“实不相瞒,我们今天是来找你父亲的。”
“我爸?”陆淞眨眨眼睛,显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来到德州的吗?”齐晗的语气稀松平常,虽然这条路不算好,但也不很糟糕,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
陆淞想了想,似乎是在衡量他们的意图。
“我父亲确实不是德州人。”他还是决定告诉他们,“但是我母亲是德州的名门闺秀,我父亲是大学毕业后,来到德州,开始创业。他们是在酒会上认识的,听说是,一见钟情。”
“你父亲来德州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有一次听到他们提到以前的事,我父亲说,他不想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齐晗慢慢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他笑了一下,“你最近怎么样?”
陆淞脸颊微红,“我去过几次鬼屋,自己去的。”
“住在这个公馆里,既然觉得不舒服,为什么不跟你的父母商量换个房子?”
陆淞苦笑,“进了这里,再想走出去,就太难了。”
很多人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却不去寻求致富之路,而是恶毒地期望那些生活在云端的有钱人和他们一样,坠入地狱。他们盼望着看热闹,看笑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齐晗沉默着,分享着这个年轻男孩儿并不快乐的人生。
“我父亲……可能回来的很晚,你们要不要改天再来?”
齐晗摇摇头,“这事有点急。”
“那我去叫厨房多做几人份的晚餐,你们就在这里吃吧。”陆淞站了起来。
“谢谢。”
陆淞露出一个笑容,“这点小忙别放在心上。”
齐晗心情却没有那么轻松,如果这个少年知道他们真实的来意,还会以笑容面对他们吗?希望,不要前功尽弃就好。
也许惩恶扬善是他们的分内之责,但是在齐晗看来,避免悲剧发生的救赎才是最重要的。
“哥,能行吗?”怀光有点担心。
齐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今晚这里会发生什么,会有怎样的结局。
“你们要看点什么吗?”陆淞回来的时候拿着遥控器,“我不太会弄这个……”
怀光心里有了丝笑意。
“我们不看电视,还是坐着聊一聊吧。”
怀光那丝笑意瞬间被扼杀在了摇篮里,齐晗家的电视机就是这样的,不完全使用遥控器遥控,也许是齐晗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吧,才没有说自己可以搞定。
陆淞把遥控器放在了茶几上,他并不排斥和齐晗聊天,只是怕聊天会变得无聊。
“你和吴倩杨开很熟吗?”
陆淞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们是隔壁学校的,虽然认识,但是不熟。”
齐晗淡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和吴倩关系很好。”
陆淞的眼神往一边溜开,抿紧了嘴唇。
“你不介意吴倩的家庭和……”齐晗没有说下去,这对吴倩来说,总是幸运的。他的担心变得有些多余。
陆淞耸耸肩,“她和那个杨开关系很好的样子。”
怀光乐了,“你是吃醋了吧。”
陆淞咬咬下唇,齐晗刚想岔开话题,门铃就响了起来。
“应该是他们回来了。”陆淞仓促地笑了一下,更像是逃离。
陆昕和陆夫人走了进来。
“这是齐警官。”陆淞介绍了一下,但是齐晗知道,陆淞没有和他的父母提起过,他给陆淞的建议。有情可原。
“你们好。”
陆昕和照片上的那个年轻人眉眼相似,但又刻上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十几年的时间,改变了一个人的生活。
“先生,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陆昕拍拍夫人的肩膀,示意她去换一身衣服,“两位警官,这边请吧。”
轩闰公馆的餐厅是单独的一个房间,陆淞留出了陆夫人的位置,请齐晗他们入了座。
“齐警官年轻有为,怎么没有继承家业,反而做了警察?”
陆淞听到他父亲的话,有些怔然。
齐晗笑笑,“家父留下的产业虽然在我名下,但是任人唯贤,我不适合做生意,就请人来打理。我的几个朋友喜欢经商,不如让他们放开手脚,施展才华。”
“是这样啊,夫人家常说,当年齐公子在德州也是出了名的德才兼备,可惜最后进了公安。”陆昕道,“不知道菜做的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陆先生过誉了。”
齐晗淡淡笑笑。
陆夫人换了一身家居服,头发披散着,看起来柔软几分。
“我们见过几面的,还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及时收住了后面的话,“当然了,那时候你还很小……”
“我记得夫人,”齐晗礼貌地说道。
父亲死后,母亲出国静养,这些所谓的朋友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建立在物质交易上的利益关系谈得上几分感情,齐晗心知肚明,但是也别无他法。
“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陆夫人问道,她的声音很轻。
齐晗不再盯着盘子里的一块西兰花,“有些事,想和陆先生单独聊聊。”
怀光注意到陆淞的神情几分迟疑和复杂。
这也许是最好的方法。
“齐警官想和我聊什么呢?”陆昕脸上带着笑容。
陆夫人和陆淞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空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这样的房子固然舒适,但少了点人味儿,不适宜居住。
“想和您聊聊,苏甦。”
齐晗轻描淡写地说道,但字字掷地有声,他确信陆昕听清楚了他说出的那个名字,因为他的脸上的表情微微扭曲。
“苏甦……”陆昕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侧的肩膀不自觉地耸动了一下,“她怎么了?”
男性对感情可以理智到什么程度?
齐晗记得在一个论坛上,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答案众说纷纭,但在齐晗看来,在感情上,男女如果能算得上理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不够喜欢,仅此而已。
“她前些天,被人杀害了。”
“哦,那你们该去找苏甦的父母,为什么找到我?”
齐晗看着陆昕,好久,才缓缓说道,“她的父母也被人杀害了,凶手已经被缉拿归案。”
陆昕的脸色有些难看,女佣端上来一盘水果,他们当然没有心思吃。
半晌没有人再开口,齐晗打破了片刻的安静,
“陆先生,您怕苏甦会毁了您现在拥有的,您就选择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