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烟尘飞扬的官道上,随着一声声越见响亮的驮灵起伏,由远处慢慢行来的是一辆拖载杂货干草的驴车,瞧上去已有些年月的木轮支架被一头尚算健硕的成年驴子拖动的嘎嘎直响,缓缓地向前方的城镇行去。
赶车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庄稼人,终日的风吹雨打已让这尚算不得高龄之人尽显一付龙钟之态,一路上沙尘扑面早已掩去了他的本来面目,一身简易的外套短褂上覆满了黑泥黄土,赤着胳膊按着那不变的旋律挥着手上的绳鞭。
“小官人,你还真是有办法啊!老汉我按你说得在车轱辘上加上两条木栓,还真是结实了许多啊!一路颠簸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散架,这要是搁在以往啊!老汉我早就在路边等二狗子来救我喽~~~”
庄家老汉一脸欢喜的笑着,满嘴土黄的大板牙都露了出来。
“哈哈,老张,那不是什么木栓,那叫固定轴轮,这可是力学原理。”闭目悠闲的躺在驴车后的草堆上,一名身着奇异服饰的少年缓缓地说道,童稚的面容,却又透出一丝老成与事故。
“诶~~~,小官人,你们读书人的那些老汉我可不懂,不过常听刘老二叫嚷着什么白……物一玉叔叔……生什么的,这次回去后我可要好好挤兑挤兑他。”庄家老汉用那满是泥的右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此刻的他笑得比之前更开心了,看来他等着挤兑那个刘老二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白物一玉叔叔生!?那是什么。。。哦!百无一用是书生是吧?哟!看不出来,老张!你们那儿的人还有些学问啊?”少年对这句嘲笑读书人的话并不在意,倒是对说这句话的人有些好奇,老张的村子他见过,那里实在看起来不像是有私塾的地方。
“嗨!什么屁学问!刘老二他爹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钱,送他去了邻村的私塾,本想等他将来考个状元光宗耀祖,想不到这没出息的小子才念了两个月就念不下去了,愣是让先生个送了回来,打那之后,他就整天跟村里人说什么读书没用啦之类的话,那句白物一玉叔数生就是他整天挂在嘴边的那句。”
“哦!原来如此,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说老张,我教你一句吧!保管让他哑口无言!”少年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诡异的奸笑了起来。
“那当然好了,老汉我早就看不惯刘老二那副德性了,小官人,快告诉我吧!是哪句啊?”听到能一句话就让那个讨厌的刘老二哑口无言,庄家老汉立刻回头盯着少年,眼中透出一股非比寻常的迫切。
“学问就是气力!”
“学问……就是气力!?这……这……对啊!我怎么想不到呢!哈哈哈!小官人,您真是聪明!”听了少年的话,庄家老汉先是不解,不过当他回头瞥见车轮上的木栓时,顿时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以往走不过三十里的车轮,今次居然走了八十里地,这不正是学问的力量么!整整多了五十里,这不是气力是什么,只不过增加的是驴子的气力罢了!
耳中传入庄家老汉淳朴、爽朗的笑声,闭目仰卧的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此刻的他真是很佩服自己随遇而安的适应能力,莫名其妙的来到异世,接着自己二十五岁的成年身躯也在十余天中不断逆向生长,每次一觉醒来,自己身体便无端端的缩水几分,此刻的自己已从一名堂堂男子汉变成了稚童。
随着驼铃声的起伏,驴车又行了十多里地,这时,庄家老汉忽然一拉缰绳。“小官人,前面就到镇上了。”
听到庄家老汉的话,仰卧草堆的烈飞煌缓缓睁开了双眼,一个翻身自驴车上跃了下来。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老张,那我就此拜别了!”
“诶!小官人,一路走好!”
到了一声拜别,烈飞煌头也不回潇洒的向前面的小镇走去,一路上青草荡漾,野花林立,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他走得不急,停停顿顿,懒懒散散,大约过了一刻间,小镇外围的农田已映入眼帘,忽然间,他看到前方有一撮人围成一团,待他走近一看,大约有十来人,而且这些人都是不足弱冠的孩子。
“打死这个小贼!”
“打死他!”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偷俺家的鸡了!”
“这小贼也好几此偷我们家的茄子!”
“是啊,我们家也是……”
“我们也是……”
这时,烈飞煌才发现在他们中心位置,一个瘦弱的身躯团成了一团,双手抱着头,一语不发,生死不知,一帮小孩子呼呼喝喝围成一圈,十多对拳头都往他身上招呼,虽然是小孩子的拳头,不过十余人一起围攻,倒也气势不凡。
过了一会儿,他们打累了,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这时,突然间,被围在当中的那人猛地跳了起来,紧接着身子前倾向他正面的小孩子撞去。
事发突然,挡在他正面的小孩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他一头撞到,趁着这个空挡,他冲出了包围,奋力向烈飞煌的这个方向跑来。
一时间,烈飞煌看不清他的样貌,一头的尘土,只能初步判断这人应该也是一名男孩儿。
被他钻了空子,冲出了自己等的包围,那帮小孩子反应过来之后,心中大怒,他们中最高大的那名立刻从地上捡起一块泥石,向男孩儿砸来,其余的孩子见到,也纷纷效仿。
男孩儿年龄尚小,奔跑的速度不快,就在他奔至烈飞煌身边时,一块较大的泥石正好砸在他的脚腕上,他只觉脚上一痛,再次倒在了地上。
见泥石奏效,小孩子们都高兴的欢呼了起来,接着便奔至倒地男孩儿身边,举起拳头就要再打。
“哇~~~~~~,你!你!你!你!你!你们倒霉了!”
还不等他们的拳头落下,烈飞煌忽然抬手一个个指他们的鼻子,惊天动地的叫喊起来。
“干……干什么?”为首的小子见这个衣着怪异的人突然指着他们的鼻子说自己要倒霉了,心中一惊,也顾不得打人了,慌慌张张的问道,其余的人也纷纷停手,一个个愣在那里,弄不清状况。
“干什么!?你还问我干什么!”见对方出言向问,烈飞煌立刻表现得更为夸张,接着,他将自己的衣袖放到为首者的面前,龇牙咧嘴的道:“你眼睛瞎了!你看看本公子的衣服,这可是上等的杭州丝绸,正宗官家师傅的手艺,就这件上衫,就要三十两银子,现在全被你们的泥巴弄脏了,你还问我干什么?我告诉你,赔钱!今天你们不陪我的衣服,一个都别想走!”
“不是我……不是我!”为首的孩子见到烈飞煌衣袖上的泥巴,听到他说这件衣服居然要三十两银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这些孩子都是农家小孩,他们爹娘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未必能存三十两,现在一听一件衣服就要三十两,顿时就慌了,以为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
“不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带的头,还敢说不是你!快点!陪我银子!”烈飞煌一把揪住为首小孩的衣领子,盛气凌人的再次高喝。
“我……我没钱!呜呜!”到底是小孩子,就是他是这一带的孩子王,也被烈飞煌一幅凶相吓得哭了起来。
“没钱!?你没钱就找你爹娘!你爹娘要是也没钱就跟我去见官!”说罢,烈飞煌抓起他的手就往镇上拖。
对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来说,官老爷与阎王爷可是一个等级的存在,一听说要见官,为首的孩子可急坏了,刚才他还有些怀疑烈飞煌所说的一件衣服三十两的真实性,但一听说要见官,他可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要是让爹娘知道他摊上了这么一件事儿,那还不打死他啊!
想到这儿,他情急之下,一把甩开烈飞煌的手,头也不回的向镇子的另一方跑去,一旁的那些小跟班们见领头的都被吓走了,立刻一哄而散,顷刻间场中只留下烈飞煌与那个男孩两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