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开始回暖,太后故去的悲痛已经随着太后进了皇陵,生活重新回归了正轨,京城依旧风平浪静的,只是不知底下多少暗流汹涌。
自从年关可出门与诸位官家小姐相识后,小冉或多或少地开始了打听朝廷里发生的事情,但她的消息来源毕竟是姑娘们的八卦,多为不准确,甚至得多重敲击才能敲出大致的事情真相。太后过世后,小冉清楚地明白自己在朝里少了一个有力的靠山,皇后、皇贵妃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高手,现在自己是不常到宫里走动了,可皇后一个性起把自己召唤进去——哎呀,不小心把命交代在宫里头了,那可就怪不得谁了。
没有人做靠山,如果自己还不警醒些,死了就怪不了任何人了。
所以太后过世后,她比之前更积极地收集朝里面、后宫里的动静,但这一个月里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朝里面大臣们为太后哀悼三日后,便各司其职,该干嘛的干嘛去了;后宫里就没有朝里面那么平静,太后没了,大权落到皇后手中了,于是皇后得意了,大力肃清后宫,没时间去收拾安立王府里的小丫头,但小冉每隔三天两头的,便听到宫里面传来那个贵人打入冷宫了,又或是那个妃子死了……真是听得她小心肝猛地寒颤啊!
——皇后那手腕够狠,效率够快的!
一想到以前在慈宁宫时,和皇后私底下不知不觉结了不少仇的,小冉便觉得用“我不是宫里头的妃子,皇后不会对付我”这种话安慰自己,真是一点都不靠谱。
安立王妃自从闹过灵堂,下了牢狱回来后,竟然把闹灵堂的过错都推到小冉头上,吵嚷着的样子像是个疯婆子,王爷瞅了心里难受,索性就把人关了,不让她再出来。这一次,连慎行都知道她母妃是犯了大错,也不为她说话了,他心里面也是有些怨的,母妃平日里怎么吵骂都成,皇祖母尸骨未寒,怎么能在皇祖母灵前吵闹呢?
慎行与太后亲近,这一次,是怎么也无法原谅他母妃了。
就这样,小冉又过了一个月平静的日子。
太后过世后,她病了十多日,学堂不怎么上了,索性回归深闺小妇人的生活,偶尔到琴夫人哪儿串串门,学学女红,回来吃饱了就躺着,做个实在的米虫。
安立亲王似乎很忙,极少再在家中与两个孩子用膳了,听琴夫人说,那是因为亲王在忙着巩固朝廷里的根基,毕竟太后过世,对他而言也是失了一个靠山,没有了太后,皇帝就可以不必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念念手足之情,放开了手脚对付他兄弟了。
小冉一直不明白,皇宫里兄弟亲情再如何的淡薄,同一个母亲的孩子应该感情亲厚些吧,为何皇帝和亲王会闹到这种地步?
她确实想不明白。
人的感情何足珍贵,别人对自己一点好,她便决定要回以万倍的好,这样的她是难以理解皇宫里的人情冷暖的。
琴夫人说,在亲王和皇帝都还是皇子的时代,亲王一出生便是太子了,太后的三个孩子从小就要好,但自从七皇子夭折后,老大和老三的感情就从那时起出现了裂痕,原因是老大认为是老三害死了老七的,但至今老七的死还是个谜。
那两兄弟斗啊斗的,一斗就是十年了,抢女人、抢皇位,抢得头破血流,就到如今这田地了。
琴夫人每每提及两兄弟的事,都不胜唏嘘,她是和太后亲近的,太后为两兄弟的事情愁白了一脑门的发,她也很纠结呢。
在屋前桃花繁华盛开的季节,小冉想不到事情竟会发生得如此突然,甚至比太后过世那会还要突然……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的。
那日前,下了一夜的春雨,小冉清晨醒来,便嗅到了夹着淡淡桃花香味的浓重泥土气息,让人觉得闷沉沉的,也慵懒得很。
待梳妆过后,小冉出了门,看见屋前昨日未开的桃花繁花盛开,又被春雨打散了一地。
这时,丫鬟过来传话,说是亲王要她过去。那会儿她还很纳闷,因为那时辰正是百官上朝的时候,亲王怎么没上朝,反而传她过去下棋呢?
当时她也没多想,因为在去亲王书房之前,她细细问过丫鬟亲王传话时脸色如何,可有说什么事。丫鬟说亲王和平日一样,早上起来哼哼小曲儿,浇浇花,逗逗鸟,瞧起来还挺闲情逸致的。所以她也没多想,也哼哼小曲儿,挺闲情逸致地到书房里和亲王下棋去了。
但事实证明,亲王那人阴着呢,你看他表情根本猜不出他心里面在想啥。小冉当会儿看着他心情挺不错的,笑眯眯的,挺和善的,没想到没一会儿功夫便把小冉杀得片甲不留!
这哪门子的心情好,闲情逸致啊?分明是找人泄愤的有木有!
小冉被杀了三盘棋子后,终于欲哭无泪地发现了。
往时亲王下的都是指导棋,忽悠小孩来着的,哪有现在这么犀利,二十回合不到就让人下不下去了。
“你抽什么风呢……”小冉泄气地弄乱了棋盘,气馁地道:“欺负小孩哪是这样玩法的?要欺负,你蹂躏你儿子去!”
亲王哈哈大笑:“慎行哪有这个心情来下棋?怕是下不到十颗子,他就耐不住,跑去玩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呐,偶尔让我赢赢又不会吃亏。”小冉小声地抱怨着。
亲王看着小冉就好像见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似的,哈哈笑了好一阵,忽地沉下了脸,望着窗外的桃花,变得诗意起来,吟了一首又一首有关桃花的诗,听得小冉好似回到了学堂成日上语文课那光景,没来由得犯起困来,连连点头打起了瞌睡。
别跟我说毛诗词了,我只会背诗,不会吟诗,也更不会诗词鉴赏!
小冉睡过去前是这么想滴。
她没睡多久,就被亲王摇醒了。亲王今天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平日里温文儒雅的气质都没了,什么长辈晚辈的矜持也没了,小冉被摇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笑得恶劣的男人,笑得恶劣不说,还像个大孩子似地摇头晃脑地问:“怎么,本王的诗不好吗?为什么睡着了?你可真不识趣,本王年轻的时候,作的诗每个姑娘都爱得很呢,天天吟在口里,就怕忘了。”
拜托,你念那啥“春眠不觉晓”、“忽如一夜春风来”什么滴,太没水准了,没告你剽窃咱中国传统文化就已经不错了!
小冉睡得不好,满肚子牢骚,但看到亲王那像外边枝头发芽似的脸,还是吐槽憋了回去,转口问了个傻逼的问题:“请问您今年贵庚呢?我瞧您现在还挺年轻的,要不您再多作些诗到外边去风靡多点儿美少女?反正现在母妃也被您打入冷宫,要不,您给咱再找个母妃如何?”
亲王今个儿真抽风了,听了小冉这种玩笑话,没有像以往一样风度翩翩地回个“不”字,反而笑呵呵地拍拍小冉的脑袋:“你这孩子说啥话呢?就不怕我娶个后妈回来虐你们?我看你性子也不喜欢争什么的,要是真娶个后妈回来,你还不被虐残了?”
“……”真抽风了。小冉沉默地摸摸亲王的脑门,没烫;再摸摸,吓了一跳,上回风寒得来的那读心异能,摸了人的身体就能知道那人在想什么,除非那人啥都没想,又或者心思藏得太深,才没法读出来。没话说,亲王一看就是属于后者的。
小冉蔫了。
亲王忽然拍拍小冉的头:“那个……问你件事啊。”
“说。”
“那啥,你平日和慎行总说要和离和离的,不会是来真的吧。”
“……”能不回答么?说真话被死,不说又对不起自己啊。
亲王装可怜:“小冉你最善良了,能不这么残忍么?慎行这么小,你怎么可以离他而去?”
小冉说:“那你能不能也发发善心?别让我误了终身成不?我实在没心情跟一个奶娃娃谈情说爱啊。”
“那你喜欢啥呢?”
“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不对劲吧,这那像是以前亲王会说的话?小冉愁了,摸着亲王的手背都快像是调戏良家妇男了,愣就是没探得出亲王在想些啥。
“小冉~~”亲王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要是以后你真和慎行和离了,能跟我们不生疏么?本王真舍不得你这媳妇啊。”
小冉头皮发麻了:“好好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还当你是父王,把慎行当弟弟疼成不?”
亲王满意地点点头,又说:“我还有件事……”
“说!”小冉头皮更麻了,心想是不是春天到了,这男人也跟着发芽了,平时一本正经的,现在咋老是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话呢?别撒娇啊,男人撒娇怪恶心的……
“那个……我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你听不?”
“……您说,我一定听。”
“不打瞌睡?”
“……”
“不许心不在焉。”
“……”
您老……真清楚我的打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