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将月色辉映得冰冷的大刀插在沙地,刀柄篆刻‘斩魔’两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是出自笔圣兰亭的得意字作。
都说兰亭了不得,备精诸体,才子佳人,其笔力雄贯古今,书法技艺炉火纯青。飘若游云,矫若惊龙,仿佛轻云之蔽月,飘飖若流风之回雪。当年,国中众人万金求其一字亦不可得,唯有这刀,兰亭千里送字,将其上书‘斩魔’两字视为平身荣耀。
铭刑天一刀斩下魔兽统帅天下雷动,寒门英才,英雄不问出处,枯骨随风灰去,唯有这刀,依然标秉着铭门伟绩。
荒原,大地苍茫,铭将驻看惊艳苍穹。
银河清凉如水在天顶流动,那所有的星辰,四面八方散发着最迷人璀璨的光芒。
流光,天轨,星辰,启明星。
天深邃蓝得击中人的灵魂。真的好清澈呀!就如同青春,名台那天晚的夜!
晶莹。
铭将又开始想她,年龄越大想的次数就越加频繁,回忆的次数如此之多,是老了吗?
行路未歇热血死,空自悲切!
出来这么久,一晃二十年,不知晶莹安好?
她说过,天上每一颗星都是想铭将的情;她说过,愿这漫天情够召回铭将不安分的心。
她说过,启明是她永远为铭将点亮的一盏屋灯!
这一瞬间,这星空,铭将突然满面泪流。
年少轻狂时的铭将,不懂得珍视,热血沸腾,誓要跨着祖辈的斩魔刀打出一片天地,那天走得如此决绝潇洒,而现在呢?
回不去啦,再也没有勇气去看晶莹一眼。
哪怕只是偷偷的,铭将也知道自己没法给内心一个交待。
铭将贪婪的看着星空,清澈纯净的星空,神秘美丽的银河,星星点点,如晶莹那日的泪,如晶莹美丽的脸。
下魔界,建不世之功!
笑话!
天大的笑话!
铭将笑得泪流满面!
南域要塞,一望无尽的荒原,连灌木也极少的荒原只有一些褐色的小碎石块和沙映在铭将眼里,这荒凉到憔悴的风景,正如铭将死去的心。
当年,应该跟晶莹过普通人的日子!
“梦想!就是个屁!”
铭将突然想起马于凯偶尔会挂在嘴边的话,他越来越觉得这很有道理。
为什么当年自己不放了呢?!
铭将苦笑,想到马于凯,他思想回到了现实。
昨日早,接到前方申城的紧急求援,约五千精绝遗地的贼人开始聚集申城前貌似要攻城,申城马于凯大乱,请求铭将一定派兵驰援。
铭将郁闷,那马于凯浪荡子,申城二万兵力驻守,竟然怕了五千精绝土匪。
对方还没有攻城呢,就在信上说什么精绝贼势滔天性命危矣。要不是他经常到南域要塞来找自己一起喝酒,说什么铭将也懒得理这种浪荡子富二代。
“买个官也该好好干呀,两万申城正规军连五千精绝土匪也怕,那两年后魔族进攻难到你真如以前说的那样躲到我帐下?”铭将不满,抱怨归抱怨,经常被马于凯请喝酒,他终归还是带了五千军前来救援。
一整天的行军,离申城已不足三十里,铭将计划休整一晚,待明日,配合城内军队从外发动攻击,里外夹击,一鼓作气,杀那精绝土匪个人仰马翻。
铭将有些愤慨,精绝遗地的土匪竟然能长驱直入到申城,看来,南域前方的那些城个个真是草包。
“有几个不是买来的官呢。一群草包?”铭将在心内说。“就知道收刮民脂民膏,不被贼人攻破城门才怪。”
铭将正这样想着,部队躁动起来,前方,几百个申城的逃兵慌不择路正好撞在铭将军营里。
“什么情况?”
铭将正要命令捉他们好好审问时就看见申城方向更多的逃兵和平民,不顾一切的四方乱窜。
光是铭将荒原驻军的方向数量就至少上千,连绵不绝,军民混杂。
“快逃呀!”几个结伴路过铭将声旁的都尉好心提醒铭将。“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不怕临阵脱逃被正军法吗?”
铭将大怒,看他们浑身没有一滴血污,明显是没有交过战的样子,铭将伸手抓住一个都尉,命令他收集溃兵杀回去。
“你以为自己是谁?”那都尉才不管面前是何方妖孽。“连马大人都逃跑了凭什么让我们白白送死?”
“什么?申城三天没有守到马于凯就已经先弃城逃跑了?”铭将一愣,是五千土匪呀,马于凯再白痴也不至于如此吧?
铭将真有些交人不淑的羞愧感,他真恶心自己跟马于凯那家伙喝过那许多次酒。
果真是无药可救的浪荡子富二代?
自己已经沦落到跟这种人喝酒的地步了吗?铭将有些恍惚,一怔之间,那都尉趁机挣脱开铭将的手。
“将军你也快带军队撤退吧,我估计,申城此时已经完全失陷!”那都尉倒也不是坏人,见铭将发呆,竟然以为他也是怕了。“那些贼人,太厉害啦!下午才开始攻城,短短几个时辰,如今就是这样的局面。”
“等那精绝贼人屠完城追来,你我就真的没有机会啦!”那都尉没计较之前铭将对自己的无理行为,他很好心的苦心劝说。
铭将无语,也只好放开那都尉,眼睁睁看着一干申城士兵和百姓混在一起狼狈逃窜。
又过了许久,荒原几乎已经没有了从申城逃来的百姓,铭将估计申城已经完全陷落,正准备归营之时旁边一百来人的骑兵队伍急速跑过。
一股强军的气势,这不由让铭将多看了几眼。
如同当年自己的铭家军,这一百来人,绝对是帝国最顶级的分队。
那队伍也看见了铭将的驻军,其中一骑脱离大部向铭将跑了过来。
“是救援申城的队伍吗?”
那人对铭将问道,一身鲜血,一看就是浴血奋战九死一生过的将军,这让原本对申城军纪极为不满的铭将脸色不由缓和几分。
“嗯,我们是南域要塞准备驰援申城的兵力。”
铭将回答,却看见那骑兵看一眼要塞的军队后脸上显出极其失望的表情来。
“申城已经完全沦陷没有了救援价值,你们还是赶紧回南域要塞准备迎敌吧。”
那骑兵说完,拔马回转,其过程当中似有‘人族南方战区的防魔屏障,但愿能抵挡住精绝贼人’的话语。
这让铭将极其愤怒。
铭将镇守的南域要塞竟被人如此看轻,精绝的几千贼人是要翻天了不成?
要不是看到那离去的骑兵明显是血拼过的汉子,铭将一定会追上去告诉他诸如‘走着瞧’之类的话语。
虽然南域要塞现在是自己真心觉得弱的部队,但有自己,再凭有效的地势跟几万兵力,要是连精绝土匪也防不住的话,这还不如让铭将去死。
铭将月屠,武尽人族。铭将极其郁闷,八年前被评为人族武力第一的自己,如今竟然被人轻视至此!
天下早忘了铭将这个人了吧?
还有谁记得八年前风华正茂的铭将及铭门十三?还有谁记得誓要拒魔族于盛唐界外的铭家军?
铭将悲从中来。
他不由又想起了晶莹。六年前,新皇可涯登基,重用铭家军,在铭将觉得自己就快要实现人生理想,能很快荣耀回乡娶晶莹的时候,结果,盛京宫乱,接下来月屠宫事件,自己事后也跟着被朝廷忌惮,一路打压。
梦想支离破碎,热血冰凉。
行路未歇热血死呀,空自悲切!
不过,要是连几千土匪也可以来折损自己的颜面,铭将觉得真的是此生再没有能活下去的理由。
他决定明日一早就攻击申城,他觉得对付几千贼人要是自己还得借助要塞地型也是极其没有颜面的事情。
荒原苍茫。风沙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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