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周志远要回来,周知平特意去镇上买了几斤肉,以及平常并不怎么吃的南方水果,这是逢年过节对客人的待遇。
自从有次听到城里来的弟媳跟侄子抱怨他们家的粗陋之后,周知平就把弟弟一家人的待遇抬到了这个级别。之后,周志远回老家就很少带着妻儿了,不过周知平却执拗的没有再改回去。
这边刚要准备午饭,电话突然响了。
“谁打的电话?”杨秀娟站在厨房门口,往堂屋喊了一声。
“志远打的。”周知平挂断电话来了厨房,脸色有些不悦,“说是单位临时有事,今天回不来了。”
“说不回来就不回了?”杨秀娟嘀咕了一句,把刚择好的菜又扔回箩筐。
得,白忙活了。
“不回来也不早说。买这么些东西,净瞎花钱。”杨秀娟看着买的东西,忍不住抱怨道。
“你就别说了,又不是吃不了。”周知平去抱了一堆柴火,帮着烧锅。
正说着,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摩托声,接着在他们家门口停下了。
“哎!有人在家没?”
听到喊声,夫妻俩连忙走出屋子,就看到张厚仓刚把摩托在门口树下停好,旁边站着个提着东西的姑娘。
周知平张了张口,眼睛瞪得比前些天看到儿子躺在医院的时候还大。
这姑娘,他认得,可不是那天餐馆里遇到的那个吗?
很快的,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怪不得,当时他看着有点眼熟,只是那会心里想着事,也就没把照片跟真人对应起来。
“你家那小子呢?没在家?”张厚仓跟那姑娘到了院里。
“大爷,大娘!”张巧佳礼貌的喊了声,目光一直往屋里瞥。
“去他奶奶家了,你们到屋里坐啊,我去喊他。”
杨秀娟说了一声,步子慌张的到了门口,往北边仰着下巴扯着嗓子就喊:“寻才,快点回来!家里来客人了。”
又不是人手一个手机,村里找人都是直接喊的。奶奶家离得不远,也就隔了两户人家,很快,周寻才就应了一声,走回来了。
“谁来了?”周寻才说道。
没等到跟前,他就看到张巧佳来到了门口,脚下一慌,差点绊了一跤。
看着周寻才,张巧佳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容从眼角一直蔓延出去,但又紧紧抿着嘴,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周寻才看着她,又注意到旁边的张厚仓,脑子嗡的一下顿时明白过来。
不知怎得,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电视剧画面,其中一个情节至今记忆犹新:女主人公坐在山顶,迎着猎猎山风,身后的背景是斜斜落下的夕阳,火烧云的红橙色光芒映在她身上,如同一件朦胧的风衣。
这是周寻才看过不多的影视作品后,他对唯美两个字的最初幻想。
虽然走的慢,但他终于也走到了跟前。看着这父女俩,半天也只摸摸额头,憋出来句:“今天有点热啊!”
张巧佳掩着嘴笑了一声,跟邻家女孩别无两样,怎么也没办法跟那天她在店里的冷冽形象联系起来。
跟着回了院子,父母跟张厚仓在屋里聊天,却有意无意的让周寻才跟张巧佳在院子里坐着。
现在倒是标准的相亲场景了。
周寻才涨红着脸,目光在张巧佳身上跟别处来回游移。从小到大,他跟别的女生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有一次递作业本的时候握着了后桌女生的手,就那都让他激动了半节课。更别说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谈婚论嫁啊!
这会,他心里除了巨大的不真实感,就剩紧张跟羞涩了。
对面的张巧佳倒是大方不少,找了几个话题,不让气氛尴尬下来。
早早的辍学工作,虽然让她少了些学生的文气,却也获得了超越年龄的胆气跟大气。
不过,全程发懵的周寻才直到人家走也没记得说了什么。站在门口,他看着消失在村口的摩托车,有种淡淡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寻才,你感觉这姑娘咋样?”杨秀娟拉着儿子到院里,小声说道。
“我怎么知道,别问我。”周寻才摇了摇头。贫瘠的感情经历,让他对这个话题本能的不好意思。
“我觉着不错,长得挺好看,说话也大大方方的。再说了,人家对你态度也挺好啊。你要这还不愿意,还能去哪挑去?”
杨秀娟在那自顾自地嘟囔着,像所有母亲一样,为儿子精打细算着未来。只不过,同样的话让她说出来,听着总不那么顺耳。
离高考报志愿还有几天,周寻才在家也没什么事,下午就跟周瑞齐一块去了河边。
周瑞齐估分结果不太好,恐怕大专线都够不着,不过人家心态不错,打算过一段就跟着别人学开挖掘机去。
吃过晚饭,照例又是个燥热的夜晚,没个扇子是根本睡不着的。不过北方的冷热都很干脆,热就只是温度上的热,有点风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不少人干脆在院子里抬张床,晚上睡院子里,贪图的就是那点夏夜的微风。
周寻才从不敢去院里睡,他怕蚊子咬,比不了那些不带蚊帐睡屋外的狠人。
也是奇了怪了,他这人好像特别招蚊子,就算有蚊帐,第二天一大早也总能在蚊帐里看到几个吸得肚子圆滚滚的蚊子。
奶奶说,蚊子喜欢咬文人很正常,周寻才对此相当赞同,他自认为在他们村也算个文化人了。而且他们镇高中,蚊子就比别的地方多很多,而且咬人更疼。
嗡嗡……
躺下没一会,听着耳边忽远忽近的嗡嗡声,周寻才有些恼了,没完没了了啊?
手微微抬起,仔细感觉着声音的方位,啪!双手猛地拍了过去。
果然,没打着。
咚!
但下一刻,脑海中一个熟悉到让他战栗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
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