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陈子涛的话,郝伟明笑了,“你小子果然聪明,如果真要说县农场是个坑的话,那这个坑应该算是前任县委书记林平挖的,而为了这个大坑,你老爸还曾公开反对,李光辉副县长也正因为反对,才被贬到城南区当了一年半的区长。”
原来,李光辉副县长被贬源出此处,陈子涛立即来了兴趣,“郝叔,这又不是什么军事机密,林平书记又调走了,你就说来听听嘛。”
点了点头,郝伟明道:“事情要从一九八零年年底说起,那年是县农场财政连续亏损的第五年,原先积累的财政盈余消耗殆尽,到一九八零年年底,整个农场历年的财政积累,从最高的一亿元变成负零点一亿元,而作为一个专为国家生产商品粮的农场,国家对它的财政政策是一成不变的,你不用向国家交钱,国家也不给你拨钱,应该说这是一个符合现在的并不过时的好政策,但农场领导没有经济头脑和风险意识,看到帐面上的赤字就慌了。”
“我当时看过关于县农场相关资料,据我的分析,造成县农场亏损的主要原因有这么几个,一是历史的原因,五十年代进入农场工作的职工,大部分已到退休的年龄,这部分人的退休工资是个沉重的财政负担,二是盲目投资,五年前县农场开始实施新的海涂围垦计划,整个计划预计十年完成,总投资达三点五个亿,三是经营管理不善,这个详细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四自然灾害的影响,五年前是水灾,三年前是台风,两年前是旱灾,那三次自然灾害,共造成县农场经济损失两亿元,五是大环境的变化,这五年期间,粮食收购价格没变,农用物资的综合价格上涨百分之五十五,这一个不变一个上涨,就造成了县农场每年五千万元以上的财政支出。”
“子涛,你是知道的,地区行政公署只是省政府的派出机构,它并没有财政权,也就是说,县农场归地区行政公署管辖,实际上是归省政府管辖,省政府是个大盘子,每年的财政收入和财政支出都是有严格的计划和严格的规定,不可能每年拿出几千万甚至五千万以上的钱拨给海岭县农场,全省象海岭县这样的农场有十五个,不可能只给海岭县农场拨钱。”
“在县农场经营困难的情况下,地区行政公署先想到了甩锅,并且省农业厅和农垦厅也有同样的想法,省政府也就顺坡下驴,于是在一九八一年三月作出决定,将县农场重新划归海岭县管辖,但是,这个决定遭到了咱们全县上下的强烈反对,这个事陷入了僵局。”
“当时呢,反对最强烈的是分管全县农业的李光辉副县长,下面最反对的人就是你父亲陈海峰,两位都是农业战线的大行家,在全县的干部队伍中享有很高的威信,无形之中,这两位被认为是反对县农场改变管辖权的带头人。”
“但是,其实他们反对的理由是很正确的,县农场是以企业的形式经营的,与县农业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经营体制,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咱们县农业是有国家财政补贴的,包括农业税返还和农用物资价格补贴,每年在一亿元以上,一旦县农场的五十万亩耕地划归咱们县,这帐怎么算?县农场要不要给予补贴?”
“最要紧的是,咱们县的一百万亩耕地,已经有百分之八十以上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制,已经打破了集体管理经营耕地的旧有模式,而县农场尽管在二十年前就实现了农业机械化,但其管理模式是企业化的,经营模式是集体化的,其最大的弊端是人浮于事,活少人多,统得太多,管得太死,严重的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和压制了人的积极性,因此,如果咱们海岭接管了县农场,首先面对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如何去管理。”
“可是,地区行政公署与省农业厅和农垦厅派来了联合工作组,强行要求咱们海岭县接收县农场,当时的县常委扩大会议上,参加会议的除了十一位常委,还有三位副县长和县人大县政协的负责人,一共十六个人,最后的表决结果是八票反对八票支持,僵持不下时,最终决定权归县委书记林平,林平书记拍板决定接收县农场。”
“当时的决定还带来了一个严重的后果,就是李光辉副县长和你父亲受到了处理,当然了,实际上是秋后算帐,打击报复,理由是不与上级保持一致,是政治问题,?结果李光辉副县长被贬为区长,你父亲其实也很惨,如果不是县农场这个事件,你父亲应该是出任区长甚至区委书记,也至少不会提前几年退居二线。”
“而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县农场虽然归咱们县管辖了,但仅仅是一个形式,双方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县农场的领导不来县里开会,县领导也不去县农场检查指导工作,可因为县农场严重的财政亏损,他们从银行借贷的钱没法按时归还,他们就去地区行政公署反映困难,地区领导明确表态,农场已划归海岭县管辖,地区行政公署不能越级过问,于是县农场就匆匆炮制了这么一个《海岭县农场改制改革实施办法(草案)》。”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恶果虽然是林平书记种下的,但是他作为前任,可以拍拍屁股潇洒走人,我作为继任者却必须面对,这个恶果必须由我牵头去解决,可我也有为难之处,你知道县农场的场长和党委书记是什么级别吗,他们的党委书记兼任地委常委,他们的场长兼任地区行政公署副专员,我怎么领导他们啊。”
陈子涛听罢,看着郝伟明问道:“郝叔,县常委会是什么态度?你和杨县长是什么态度?”
郝伟明摇着头道:“县委常委会还没有开会讨论这个事件,我是比较矛盾,至于杨县长那边,我还没有与他沟通。”
陈子涛将《海岭县农场改制改革实施办法(草案)》扔到茶几上,笑着说道:“退一万步讲,这个《海岭县农场改制改革实施办法(草案)》就是几张废纸,一点都没有用。”
郝伟明哦了一声,“子涛,你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