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子涛打电话给余军辉,让他把三轮摩托车开到城南街来,自从陈子涛被停职检查,乡里的三轮摩托车就停在乡政府的院子里,除了梁宏和余军辉等少数几个,别人也不会开车,而梁宏也在停职期间,所以余军辉基本上成了三轮摩托车的主人。
于建民和柳方淮暂住在区委的小招待所里,陈子涛待在许立的家里,许立家离小招待所仅十几米远,时候一到,陈子涛在许立家的阳台上招招手,于建民和柳方淮悄悄出来,陈子涛领着二人来到公路边,坐上三轮摩托车直奔青浦街。
到了家里,陈子涛打开堂屋里全部的三盏电灯,让二婶去叫爷爷奶奶和二叔,说有贵客登门。
一会儿,爷爷奶奶和二叔三人都来到了堂屋,陈子涛道:“爷爷,奶奶,二叔,你们看看这位同志是谁?”
爷爷只看了一眼,就拍着大腿道:“哎呀,这不是小鱼儿吗。”
于建民大声道:“我是小鱼儿,老爷子,你还好吧。”
二叔也认出来了,“是建民哥啊。”
奶奶也笑道:“是建民呀,你家老大当时还是我接生的呢。”
好一阵寒暄,久别重逢,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于建民逮空告诉柳方淮和陈子涛,“我在海岭县待了五年,至少有一年待在这里,小鱼儿是老爷子给我起的外号,于者鱼也,不过我这条鱼,喝的是酒而不是水哦。”
爷爷笑着起身道:“小鱼儿既是来看我的,但一定也是来喝酒的,老二,打开酒窖,我要陪小鱼儿和他的学生喝几杯。”
二叔应声而去。
于建民站起身来,对柳方淮说道:“方淮,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有着两百多年历史的酒坊和酒窖,那才是我们国家真正的民族工业。”
陈家后院就是酒坊,手工酿酒是陈家米酒坚持不变的工艺,这里没有秘密,这里却有陈家米酒独特的酿酒工艺。
酒窖位于后院地下,与酒坊的历史同样久远,甫一进去,酒香扑鼻,空气里全是酒的味道。
陈子涛告诉柳方淮,据家谱记载,是先建酒窑后建酒坊,最后才有了这个陈家宅院。
陈家米酒之所以出名,别人难以模仿,主要是三个诀窍,一米二水三寸头,米和水倒不是秘密,而这个寸头就是工艺,这才是陈家米酒的真正秘密,而为了保有这个秘密,陈家立了一条规矩,传里不传外,传男不传女,传二不传三,前两条通俗易懂,后一条很有讲究,就是为防寸头失传,必须有二代两个人同时掌握寸头,就象现在,爷爷和二叔同时掌握着陈家米酒的酿造工艺。
而酒窖是陈家米酒的另一个秘密,陈家从不出售新酿米酒,总要先在酒窖里存放半个月以上,经过一段时间存放的米酒,具有独特的香味和口味,酒窖建于地下,共分三层,上层存放新酿的米酒,中下两层存放陈酒,陈家米酒存放时间越久越是好喝,一年到几十年的陈酒都有,酒窖的下层还有不少存了上百年的米酒,那是陈家的珍宝。
酒窖的中层还有一个品酒台,在陈子涛的记忆里,那是陈家最神圣的地方,除了爷爷和作为长子的父亲可以坐在上面品酒,就连二叔这个现任掌门人,也只是前年才有资格坐在上面,就是三叔四到了这里,也只能站在边上喝酒,奶奶二婶等女性,更是连站都不许站,他陈子涛要是上去,非被爷爷拿拐杖揍下来不可。
但今天有个例外,于建民被爷爷请上品酒台,还坐下来品酒,柳方淮听了陈子涛的介绍,自是不敢上品酒台,爷爷也不开口请他,二叔端来五杯酒,先给爷和于建民各一杯,再过来递给柳方淮和陈子涛各一杯,自己也拿着一杯,笑着介绍说,这是解放前酿的酒,离今已有整整五十年,一瓶酒刚好五杯,省城曾有人来收购这种陈酒,价格出到了两百元一瓶,爷爷连眼皮都不抬地就给回绝了。
于建民听见,笑着道:“方淮,慢慢的喝,细细的品,你这一杯喝下去,就相当于一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哦。”
柳方淮恭恭敬敬道:“陈家米酒,名不虚传,难怪省外贸公司将陈家米酒列为全省十大优质出口产品。”
爷爷有点自得,冲着于建民笑道:“小鱼儿,当年你与大酒鬼和小酒鬼一起,在我家待了半个月,你们三个喝了我爷爷在宣统末年酿的米酒,整整喝了十二坛,要是拿现在的钱去算,你们仨喝的不是酒,你们喝的是真金白银啊。”
于建民也笑道:“老爷子,我和小酒鬼是借了大酒鬼的光哟。”
陈子涛忙问:“爷爷,于叔叔,谁是小酒鬼谁是大酒鬼啊?”
爷爷笑道:“小酒鬼就是你爸,大酒鬼是当时的县委书记刘保中,刘书记也喜欢喝酒,当年土改时,刘书记来咱们青浦乡检查指导工作,顺便挑选一个通信员兼向导,你爸刚喝了酒就去报名,刘书记问能喝几斤,你爸说反正从来就没有喝醉过,刘书记说好样的,就是你了,以后我就是大酒鬼,你就是小酒鬼,跟着我干革命去吧,就这么着,你爸当上了刘书记的通信员兼向导。”
于建民接道:“从那时候起,我和你爸就跟着刘书记走遍了海岭县的所有乡镇,有一次在西浦乡,碰上了从海路上来的土匪,我们仨被围在一座小山上,我们的子弹都打光了,刘书记和我都负了伤,是你爸把刘书记和我背了出来,当地领导和民兵把我们仨往县里的医院送,路过青浦街时,刘书记说什么也不走了,结果我们仨就在你家养了半个月的伤,也整整喝了半个月的酒,哈哈,我这个以前滴酒不沾的人,从此也变成了一个酒鬼。”
二叔笑道:“建民哥,你难得来一趟,就在我们家多住几天,我把那几瓶一百年以上的酒找出来给你喝。”
“哈哈,这我可不敢当,镇窖之宝,看一眼足矣。”笑了笑,又指了指陈子涛,于建民道:“这一趟名为考察,实际上是为他而来,为了避嫌,为了将来,我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爷爷点着头嗯了一声,吩咐道:“老二,你再去拿三瓶五十年的陈酿,建民两瓶,小柳一瓶,子涛,你连夜把你建民叔和小柳送回去,建民啊,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这次就不留你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陈子涛连夜送走了于建民和柳方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