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速成。小曦,你说人生在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这……”
“有人说是富可敌国,也有人说是出将入相;有人说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也有人说是得天下绝色而妻之。其实,小曦,人这一辈子,无论是为名也好、为利也罢,都逃不脱六个字——虚荣心、zhan有欲。”
张进突然斜过身去,指向那深深的悬崖:“你刚才你往这里扔了多少钱?”
“加在一块的话,怕……怕是有两千万美元吧。”
“差不多。”张进微笑着,拍了拍邵炜曦的肩头,“两千万美元,也就是超过一亿四千万港元。被你在短短五分钟里,扔进悬崖。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你的虚荣心和zhan有欲,提升到一个极难满足的境界的话,那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紧接着,他一边摇头,一边不屑的说道:“其实上层社会说穿了,就是一堆虚荣心和zhan有欲达到巅峰的人,不停的互相吹嘘和自我意淫。看上去似乎每个人都无懈可击,但那只是因为买通他们或者打击他们的代价,是绝大多数人无法承受的而已。小曦,你看过《基度山伯爵》吗?”
“看过。”
“银行家邓格拉尔,富可敌国;首席大法官维尔福,重权在握;还有由军入政,创下极高声望的莫尔塞夫伯爵。看起来似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可以击倒他们的东西了,但事实就是这样讽刺,一个小小的准船长,只是因为得到一笔宝藏,就能让银行家破产、大法官发疯;还使得那位伯爵大人声败名裂、吞弹自杀。”
说到这里,张进忍不住自嘲般的苦笑一声:“其实,根本不用举这些例子,小曦,你身前站着的,就是最好的例子。澳门赌神,听起来够拉风吧?五十亿港元,看起来够显眼吧?可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在监狱里服刑,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欺骗自己的至亲?”
邵炜曦张开嘴,想要安慰一下张进,但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张进摇了摇头,一边朝围墙的方向走去,一边轻声说道:“小曦,记住,无论任何时间和地点,无论有多么大的诱惑和威吓,你都只需要做到四个字就可以了,这四个字就是——宠辱不惊。”
“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多想想刚才那五分钟。”张进的手扶上了梯子,但却又回过头来,像是慈父般,对邵炜曦谆谆告诫道,“永远都要记得,刚刚那五分钟,你亲手把一亿四千万港元的东西,扔进了悬崖。”
大约一个小时后,别墅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张生,您就这样让他走了?”
阿平双手叉腰,站在沙发前,瞪大眼睛,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比平常高了很多。
而此时的张进,已经一如往常般,用一种很舒服的姿势,斜倚在沙发上。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答道:“当然不是。昨天睡觉前,我已经和狱长沟通过了;现在,监狱里没有一辆车可以派给他。而赤柱监狱的探监时间是下午一点到一点四十五分,也只有到那个时候,才会有出租车往这里来。至于小曦……现在应该还在狱长的安排下,在大门外等车吧。”
“可是,您什么都没有教他,就这样让他出去了;凭他一个厨师,有可能说服小姐吗?”
“当然不可能。”张进笑着说道,“阿平,我来考考你,你知道要一个像小曦那样的人,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事,应该怎么做吗?”
“嗯……我看他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对他有滴水之恩,他一定会涌泉相报的。”说到这里,阿平恍然大悟般笑道,“怪不得张生要安排下天罗地网,把他弄进来;又在他面前演了一场好戏,再把他弄出去。”
“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而已。”张进摇了摇头,掏出一支烟,在阿平的帮助下点着,吸了一口,然后说道,“报恩这种事,恩情再深也是有限度的;比方说,阿平,你的父母把你生下来、费心尽力的把你养大,恩情够深了吧?但如果他们对你说,你现在去自杀,你会不会照做?”
“当然不会,他们把我生下来养大是没错,可我也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他们凭什么让我去死?”
“但如果是我哥哥,要你去做一件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事情呢?”
“呃……泰哥的话,那我会去做……”
张进悠然的吐出一口烟雾:“所以说,报恩这种事情,是没有确定性的;我们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头。再比方说,我如果开口让小曦去把邵会长杀了,你觉得他会去照做吗?”
阿平很快的回答道:“当然不会。”
张进摊开双手:“这不就结了?说实话,我想要他干的事情,和杀了邵会长也没多少区别。所以,要让小曦那样的人,完完全全的听命于我,只靠施恩于他,是不够的。我必须让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实际上,那些事情却是我安排下让他做的。阿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平摇了摇头:“张生,我不明白,不过我大概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可是,就算是这样,您也没有必要当真把那条金手链给他扔掉吧?”
“当然没有。”张进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猛烈的摇头,“那可是我师傅的命根子,我可不想将来去了那边被他责骂。给他扔掉的,只不过是很久以前,师傅为了勉励我,送给我的一条仿制品而已。”
“不过其他的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一夜之间我也没办法找到那么多西贝货。说实在的,看着他扔出去的时候,我都感觉到有一点肉疼。那可是一千万美元啊,扔进水里都还能听个水响呢。何况,那些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哪怕是再有钱,也买不到同样的了……”张进感慨万分的说道。
“可是,张生,您不觉得,花在他身上的代价,实在太大了点么?”
“不、一点也不大。阿平,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在我的这个复仇计划里,有一个不确定因素?”
“嗯,无冕赌王邓克新。”
“没错,阿平,也许这一千万美元,以后就是我的保命符。而且,我也给你留了这样一个机会。”张进从囚衣的内口袋里,再次拿出那个小小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你还有二十分钟时间,把这段台词背下来。”
大约半个小时后,正在狱长的陪同下,站在赤柱监狱外等车的邵炜曦,惊奇的看到,阿平匆匆向自己走来。
“平哥,有什么事吗?”
“嗯,小曦,我来送送你。”在邵炜曦的耳中,阿平的语调比平常温和得多。
“谢谢平哥。”
“自家兄弟,谢什么谢。”平哥豪气冲天的挥一挥手,然后撸开左手衣袖,褪下腕间的那只金表,递给邵炜曦,“小曦,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送你的。这块表跟了我好几年了,你拿着。”
“这……可是,平哥,这太贵重了,我受不起啊。”
“小曦,从三十年前起,我就是在道上混的。大道理我说不好,但我经常看到一文钱难死英雄好汉的事情。这块表,我在这里面也用不上,你拿着,出去后万一有个山高水低的,把它当掉,也能换到几个钱防身。”
看着邵炜曦还在迟疑,阿平很干脆的拉起他的手,把金表硬塞在他的手中,然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温声说道:“好了,记得以后没事来看看张生和我。”
说完这句话后,阿平没等邵炜曦答话,就转过身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那高高的铁门之后。
而一辆出租车,也刚好停在了邵炜曦的面前。
邵炜曦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却一刻不停的,闪过无数画面。一会儿,是这三个月来,噩梦般的生活;一会儿,是自己把一亿四千万港元的东西,扔下悬崖。一会儿,是自己在法*,被宣判入狱两年;一会儿,却又是张进那张微笑着的脸告诉自己,明天就可以出狱了……
而到了最后,这所有的种种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张进和自己在走回别墅时,他说的最后那段话。
“支票夹里还有一封我写给洁儿的信,另外,在信里,我写的是陈永雪先生;包括支票里签的名字也是这个。小曦,我说过的,这是为了最大的成功可能性。洁儿知道我的师傅是陈大卫,她应该会看在陈氏家人的面子上,见你一面。你也要注意,不要暴露身份,以至于到时弄得她怪罪到我。至于怎么劝说她,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不过,旅行包里有一份那个花花公子的详尽资料。上船后你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