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绝大多数人来,晚饭后的时光总是轻松而愉快的。这似乎是人类不分种族,不分地域的共同传统,而这传统也随着人类不断地迁移而传承于星海内外。
晚风轻拂着墨莲细嫩的枝叶,发出瑟瑟的声响。草丛中的虫鸣声不绝于耳,如同一首首此起彼伏的交响乐。
一间普普通通的当地民宅里,花夷正坐在院子当中,仰着脖子望向星空,那如同黑色钻石一般的眸子深邃地就像头上的夜一样美不胜收。身旁的鸣打着饱嗝,手里还抓了一把当地人特制的干果,不时地丢上一颗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花夷不话,鸣也不做声,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平静地没有一丝尴尬,仿佛有着异乎寻常的默契似的。
直到鸣将最后一颗干果嚼完后,才缓缓开口道:“最近我越来越分不清,什么时候是你,什么时候是剑柔了。”鸣并没有将目光转向花夷,而是平视着前方。
“哦,那你怎么知道现在坐在你旁边的,是花夷而不是剑柔呢?”花夷依旧望着夜空,嘴角划过一丝玩味地笑。
鸣伸出右手挠挠了后脑勺,皱了皱眉头,道:“如果是剑柔在旁边的话,我会心跳加速的,嘿嘿。”鸣不由地傻笑了两声,他暗恋剑柔的事情花夷早就看出来了。
“那要我换她出来跟你讲话吗?”花夷这次笑的很邪气。
鸣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实话,我很想知道她的过去,她总是唉声叹气地样子,我觉得这种情绪已经越来越影响到了作为宿主的你。”鸣的声音很平淡,可是听在花夷的耳中却另有一番深意。
花夷转过头来看着鸣,目光中有几分歉然,又有几分感激。
“自从我们离开迷雪星,到现在已经整整两年了。我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这两年来多亏了你的关心和照顾。谢谢啦。”花夷淡淡地笑着,虽然平静,但此时他的语气却不出的真诚。
鸣也转过头来看着花夷,没有话,只是嘴角微微弯起。这两年来,除了训练以外的大多数时间,他都和花夷几乎形影不离。他们不是亲兄弟,这个看外表就看的出来。但是他们共患难的友谊却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所以,鸣不会放任花夷如此消沉下去。
“不能让他的笑容再淡下去了,都快要变成空气了。”与他表面上的平静相反,鸣此时当真是心急如焚。
“晚饭后真是大把的好时光啊,我也很想听听剑柔的故事,怎么样?这里也没什么外人了,来听听吧。”不知何时,奥加已经立在了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
“咦?大叔你不是去参加村里人的晚宴去了么?”鸣惊奇地望着身后的奥加。
“我推掉了,这种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奥加边着,边走到了花夷和鸣的前面,面对着两个人席地而坐。这时,雷胧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拖着一大袋干果,一晃一晃地走了过来。
奥加随手从身旁的台子上拿起一只碗,倒了满满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这酒并非人类社会所酿造的那种含酒精的饮料,而是墨莲在幼年时分泌出的一种液体,与水混合后调制而成的。因为口感与酒极为相似,才被奥加冠之以酒名,实则这种饮料完全不含有半酒精成分。
花夷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碗酒下肚后,奥加又倒了第三碗,不过这次他自己却没有继续喝,而是递给了面前的花夷。
“喝两口吧,你父亲生前也喜欢喝的。”奥加的眼中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发红。
花夷伸手接过了酒碗,捧到嘴边喝了两口,一股清冽辛辣的感觉顺着咽喉直入胃中,紧接着是一阵温热涌上颈后,仿佛浑身上下的毛孔都顿时舒张开来,让人无比畅快。
花夷用手抹了抹嘴,然后将酒碗递给了身旁的鸣。鸣在接过酒碗的一刹那,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震。他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地盯着花夷,浑然不知觉手中还端着半碗酒。
“哀家有多久没喝过这东西了?一千年?还是两千年呢?”花夷缓缓开口,一双细目却如同秋水一般,眼波流转。
“剑柔?!”鸣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来。奥加亦是睁大了双眼,包括旁边的雷胧也停止了嘴里的咀嚼。
“汝等不是想要听哀家故事么?”剑柔的声音宛如泉水叮咚,在众人的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奥加最先从愣神中恢复过来,微微平定了一下心神,开口道:“不敢打扰前辈清静,只是花夷这孩子生性纯良,既然前辈愿意留在他这里,我等也希望前辈能够多多帮助他才好。如果前辈有什么怨气或者心结,不妨出来,不定我们几人能够帮的上忙。”奥加的口气不亢不卑,虽然他始终摸不透这剑柔的脾气秉性,但有一他却十分肯定,那就是剑柔对花夷的喜爱。
然而喜欢归喜欢,花夷这种长期人格分裂的状态实际上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不能有效地抑制剑柔的人格,花夷必然会越来越受其影响,最终变成什么样,谁都不准。
“汝等的心思哀家懂了,可是……”剑柔目光如水,平视着前方,嘴里缓缓道:“可是哀家的记忆极其琐碎,连哀家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讲起呢。”
听到剑柔的话后,奥加便陷入了沉思,鸣也一时间没了对策。
正当大家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雷胧开口道:“咳咳,老夫这里有一件设备,可以全方位探知大脑信息并进行高速推演,如果剑柔姑娘允许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哇,雷老头,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鸣高兴地跳了起来,奥加则向雷胧投以询问似的目光。
雷胧冲着奥加了头,然后很不屑地瞅了鸣一眼,道:“毛孩子,你当老夫和你一样有勇无谋啊。”
鸣哈哈傻笑了两声,也并不争辩。其实鸣绝非有勇无谋之辈,最多只是阅历尚浅罢了,雷老头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一他比谁都清楚。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剑柔,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她不同意,再怎么样都是白搭,这里没有人能奈何的了她。
面对众人的目光,剑柔只是恬淡的一笑,然后悠然开口道:“女子悉听尊便。”
奥加和雷胧都不由地长出了一口气,而鸣则是面如潮红。
雷胧随即从腰间的口袋里取出来一个半圆形的银色扁盒,然后不知按了下哪里,半圆形的扁盒立刻如同贝壳般打了开来,里面喷散出一团淡粉色烟雾。
“别怕,这是神经传导介质。”雷胧看着退后半步的鸣道。
“样子可真够怪的。”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团淡粉色的烟雾缓缓飘到了剑柔的跟前。
“可以的话,老夫就开始咯。”雷胧看向剑柔,征询她的意见。
剑柔依旧是淡然一笑,轻轻地了头。
得到确认后,雷胧就不再废话,而是直接操纵粉色烟雾将剑柔周身上下整个包住。随后,粉色烟雾像是受到了某种命令似的,开始围绕着剑柔有规律的缓缓流动。而雷胧手里翻开的半圆形扁盒内则弹出一道全息屏幕。
“剑柔姑娘,尽量回忆以前的事情,只要能想起来的都去想一下。”雷胧冲着剑柔道。
粉色烟雾中的剑柔了头,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鸣看着全身包裹在如樱花般色彩中的剑柔,眼神不由自主地变的有些迷离。
不一会儿的功夫,剑柔的呼吸开始变的极为缓慢,也许是这种粉色的烟雾有某种催眠的作用,不知不觉中剑柔已经进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全息屏幕上开始断断续续地闪现出各种画面,奥加和鸣马上靠近屏幕,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上的内容。全息屏幕的斜下方还有一个很的屏幕,上面显示着花夷大脑的各种沟纹分布。
“咦?那一闪一闪的亮光是什么?”鸣好奇地问道,他发现在花夷的脑部回路中总有一闪而逝的白色光线。
雷胧此时正将两根细线贴在自己的太阳**上,他瞥了一眼鸣正在观察的屏幕,随口道:“那白色的亮纹就是剑柔,她已经完全融入花夷大脑的回路中了。”
奥加神色严肃地盯着全息屏幕,像是自言自语道:“这都是些什么啊?”
雷胧干笑了两声,道:“你这样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她的记忆全部都是些琐碎的片段,必须经过重新梳理才能够还以原貌。”罢,雷胧盘膝而坐,两手搭在膝盖上,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在些什么。
片刻之后,鸣惊异的发现雷胧两只眼睛里的褐色瞳孔已经完全散去,只留下微微泛黄的眼白和满布眼角的血丝。奥加示意鸣不要出声,因为很明显,雷胧正在用自己的精神念力来引导剑柔重新梳理她的记忆残片。
全息屏幕上画面的闪现速度不断地减慢,图像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鸣和奥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画面的最终定格。
终于,全息屏幕似乎从疯狂的幻灯片变成了一副静止的画面,那是一座只需遥望便可以看的见海的都城,天是阴沉地蓝色,遍地的枯草仿佛在诉着寒冬尚未远去。城墙上方升起的滚滚浓烟和依稀可辨的人声,不时地显露出战争的痕迹。在离城不远的野外,草丛中一个瘦弱的少女正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眼神中尽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