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声叫喊,门口忽然一阵骚乱,包厢门被猛地撞开,阿虎几个人趔趄着退了进来,怒目瞪向外面。
屋内童少龙和聂兰都是一呆,循声看去,却见欧阳雷在一个黑炭般的老黑的扶持下,走了进来。那老黑满面的不满,嘴中兀自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进来后,蛮横的将阿虎等人再次一推,嘴中僵硬的道:“闪开!你们格不够,我来,扶他。雷,他们是你的朋友吗?怪怪的,对你不好!”口中说着,将他中几人,皱皱眉头,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童子龙心中恚怒,将身边几个小姐一把推开,霍然起身怒道:“黑鬼子,你他/妈的什么人啊?敢跑到爷这儿撒野?”
那老黑回头看看他,面上忽的显出一份轻蔑的神态,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生硬的道:“你格不够知道。对雷好点,否则,你没好处!”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这事儿生的极其突兀,一时间,竟让屋内所有人都有些瞠目结舌。直到那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众人才蓦然惊醒过来。
童少龙面色黑的如同锅底,对着阿虎几个低吼道:“你们几个他/妈的吃屎的!究竟怎么回事儿?”
阿虎几人面面相觑,嗫嚅了一下,这才说道:“也没什么,我们扶着雷少回来,雷少嫌烦,不让扶,咱们怕误了事儿,就想一齐架住他,不成想这个黑鬼突然跑过来,叽哩哇啦的一通说,把我们推开,自己架了雷少进来,后面您都看到了,就这样了。”
童少龙听的面色阴晴不定,站在当地沉吟起来。
他们在那儿说着,聂兰哪里顾得上听他们说什么,早已跑到欧阳雷身边,扶住他看看他有没伤着。
正自焦灼之际,忽然见欧阳雷抬头对自己诡秘一笑,随即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低低的传入耳中道:“姐,我耍他们的,没事儿,你只当不知道行了。”
聂兰心中一颤,险险没脱口惊呼起来,微微侧身挡住身后童少龙几人的视线,这才低头去看。入目处,欧阳雷满面笑容,双眸中熠熠生辉,哪还有半分醉意。只是嘴角边那份冷笑,让聂兰不由的泛起些冷意,一如当日初见他时,他看着井下弘一几个日本人时的笑容。
但在此时此刻,便是这份让她有些害怕的冷笑,在她眼里也是如同春花般灿烂。刚才这么长时间的惶遽不安,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只觉得一个身子软,直要就此倒了下去。
手臂上一紧,欧阳雷悄然扶住她,对她打个眼色,聂兰心中猛省,急忙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面上已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一副神态了。耳中听的欧阳雷懊恼的低声嘀咕道:“唉,竟然碰上了他,这下子没得玩了,待会儿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聂兰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使人看不出什么异样。待会儿有什么幺蛾子她不在乎,她这会儿只觉得心中欢喜的要爆了开来。这个冤家没事儿,全然是自己白担心一场,他既是耍了这么多花样,自然是有目的了。只要他没事儿,那就一切。所有的事儿,自然也会迎刃而解的。
她忽然全然放松下来,心中也不去烦恼该怎么应付后面。这一刻,她便如同所有的女人一样,想当然的认为,身边的这个男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不需要自己去多想多做。这一刻,她再没了半分一个商场女强人的觉悟,只是安心的做一颗大树下的小草,一个柔弱的小女人。
“赶紧走!事儿有些不对!”屋子中,童少龙忽然沉声道。说罢,回头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对着已经歪斜在沙上的欧阳雷道:“兄弟,咱们换个好地方再喝好不好,这里太乱了,我怕有人不让你玩好呢。”
欧阳雷脸埋在沙上,无可无不可的轻轻“唔”了一声,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童少龙面上显出一份阴狠,对着聂兰冷冷的道:“小兰,你最好安分点,真要逼急了我,就算在这儿我也顾不上许多了。这是你逼我的,别怨我。阿虎他们带着他,你跟我走。只要你不惹事,我保证什么事儿也没有,否则……”
他话刚说到这儿,还不等聂兰反唇相讥,就听包厢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随即,十几个健壮的汉子一拥而入,刚才走的那个老黑,正跟在一个人后面,亦步亦趋的急急走了进来。
“操!我雷哥在哪儿?啊!雷哥!雷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妈/的,是谁让他喝了这么多?爷要捏死他!”暴跳如雷中,一马当先冲进来的倪小海,牙根儿就没看别人,一步冲到沙前的欧阳雷身边,扶住他一看,顿时便咆哮起来。
聂兰怔怔的看着倪小海,她自然认得这个名满京都的纨绔之王,只是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出了名的第一纨绔,却跟欧阳雷似乎有着极深的交情。单看他现在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两人之间的情谊,就可见一斑了。
欧阳雷当日公司开业的时候,倪小海早早被欧阳雷派去布置梦一场酒吧的场地,是以,跟聂兰并未见上,这才有了现在聂兰的惊怔不已。
聂兰固然是惊怔疑惑,他身后的童少龙却是简直震骇了。这个欧阳雷不显山不露水的,怪不得一直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他自己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认识的这人,却实在不是个一般二般的善茬啊。
想想倪小海身后站着的倪家的势力,童少龙只觉得一股子凉气,自脚后跟升起,顺着脊梁骨瞬乎便窜到了头顶。脚下微不可察的慢慢的移动着,想要先躲开这股子邪火再说。哪知道还不等他移出两步,倪小海的目光便已经扫了过来。
微微一怔,再看看如同护犊子的母鸡般的聂兰,倪小海眼睛不由慢慢眯了起来。
“嗨,嗨,嗨,我当是谁啊,这不是京都地儿堂堂的龙大少嘛。感情着,我这哥哥就是被你搞成这样的啊,嘿嘿,成!真成!爷想要不佩服你都不成啊!少龙啊,你瞅瞅这事儿,想要我怎么做呢?”倪小海语气轻松的说着,但其中蕴含的那股子冰寒和愤怒,却是让一个傻子来,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咳咳,那个,嗯,海哥,呵呵,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高兴吗?小弟跟雷少一见如故,这个,嗯,这个,就一时控制不住,多喝了几杯。就在刚刚,小弟正准备亲自送雷少回去呢,不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童少龙目光闪烁,强笑着解释着。
“送他回去?你知道他住哪儿吗?他醉成这样了,你准备怎么问?是不是准备沉到海子里面,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或者敲敲他每根手指,让他能告诉你啊?操/你/妈的!你丫的当爷是傻子吗?”最后一句,倪小海突然咆哮起来,铁青的面孔之上,青筋布满了额头。
童少龙面色苍白,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退去,惶然问道:“海……海哥,你……他跟你究竟什么关系,至于……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吗?再说,你我两家同在京都,单就这份情谊,难道你也不顾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倪小海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狂笑起来,半响才停下笑声,面色奇异的看着他,极缓极缓的,一字字的道:“他是我什么人?我告诉你,他是我兄弟!是我老大!是我倪小海这辈子最珍惜的朋友!你既然起了害他的心思,别说你我两家情谊也就那么回事儿,就算是世家故交,爷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孙子,你准备接招吧。”
童少龙面色惨白,目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只是随即而起的,却又是一副阴狠之色,点点头,这才淡然道:“既然海哥非要小弟的命,小弟纵使怎么不敢得罪,这条小命却是不敢随便送人的。不知道海哥是现在就要下手呢,还是容小弟回去准备下啊?”
倪小海目光冰寒的看着他,抿了抿嘴唇,方才迸出一个字:“滚!”
童少龙眸子一缩,张了张嘴,却又紧紧闭上,随即转身往外走去。只是还不等他走出房门,忽然身后响起聂兰的声音来。
“童少龙!”
童少龙一愣,转头看去,却见聂兰已是满面寒霜的转过身来,慢慢走到他面前。一双欺霜赛雪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冷冷的道:“麻烦你,我的手机!”
童少龙盯了她一眼,默默的从口袋中将手机摸出,递了给她,转身要走。聂兰却忽然又冷冷的道:“童少龙,今晚的事儿,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童少龙大怒,霍然回身,阴狠的看着她,半响冷笑道:“你想怎么样?我请你们喝酒难道还喝出罪过了不成?你们一个个的都对童某要打要杀的。嘿,难道我童少龙就真这么好欺负的吗?”
聂兰冰冷的瞄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自己心中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做没做过什么,也是自己明白。别以为我聂兰只是一个女人,就可以任人欺负,今天我话放在这儿,不管海少要怎么做,但你我之间的账,必定要有个结果的。”
童少龙眼中出奇光,看着她半响,忽然笑了笑,点头道:“既然这样,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行,反正想对付我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咱们就走着瞧吧。”说罢,阴鹜的一笑,对着阿虎几人招招手,转身扬长而去。
聂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这才两腿一软,不由的向后坐倒。这一晚,她担惊受怕,面临了自打来了京都后最危险的场面,实在是心力交瘁。此刻,眼见危机过去,又知道欧阳雷其实没事儿,心中一松,只觉得疲惫如同海潮般涌了上来。
身后一双大手及时的伸过来,将她扶住,让她在沙上坐好。聂兰转头看去,正迎上欧阳雷关切的眼神,心中满腹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也不管倪小海等人还在场,蓦然伏到欧阳雷肩头大哭起来。
倪小海怔怔的看着已经坐正身子的欧阳雷,忽然心中了悟,尴尬的摸摸头,惭惭的道:“雷哥,你……咳咳,我是不是坏了什么事儿了?”
眼前欧阳雷眼神清明朗澈,除了双颊微微有些红意外,哪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倪小海也是人精儿,略一转念,就明白了欧阳雷刚才那副神态,肯定是假意作出来的。既然是这样,那肯定是要办什么事儿了,自己这么一冲,可不是让他给搅了吗。
欧阳雷正被聂兰伏到肩头哭的有些手足无措,倪中还有别人,连忙克制着坐直身子,转头擦去泪水。
欧阳雷如释重负,歉疚的看看她,这才对着倪小海笑着摆摆手,摇头道:“也没什么,该办的我都办完了。就是兰姐跟着受了顿惊吓,真是对不住的很了。”
倪小海疑惑的看看他俩,张了张嘴,终是又紧紧闭上,对着一溜儿站开的休斯等人挥挥手。等他们和那些个早吓得抖成一团的小姐,全部出去,这才笑道:“哥哥啊,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秘?竟然还把聂总都牵扯进来了。聂总可是咱京都出了名的一朵花儿,眼见为你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哥哥可是有些不怜香惜玉了啊。哈哈。”
他眼见场面有些尴尬,有心调解,便出言调笑,借以圆场。聂兰面上一红,偷眼看了一眼欧阳雷,却不说话,只是心中却是欢喜。
欧阳雷面上尴尬一闪而逝,随即正色道:“别胡说八道的!我跟兰姐只是朋友,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这话开开玩笑就罢了,到了外面可不要胡说,我是无所谓,但兰姐一个女人,可别给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倪小海一呆,“呃”了一声,古怪的看看俩人,不明白欧阳雷什么意思。以他们之间的交情,要是欧阳雷真跟聂兰有什么的话,断然不会说的这么客套,眼下既是这么说了,那么显然俩人并不是男女恋人那样的关系。一时间,他搞不清状况,不好再多说,只得惭惭的闭上了嘴巴。
聂兰却猛然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欧阳雷,一时间心中不由冰凉。只是朋友?今晚这事儿都到了哪份上了啊,要真只是朋友,自己又何至于被逼的如此狼狈?而这会儿,他却来了句只是朋友,他难道真不明白吗?
啊,是了!他心中其实是看不起我的,本来跟他在一起,就是自己厚着脸皮送上门去,几乎是半逼迫着他喊了自己姐姐。在他心中,只怕始终是不愿和自己这样一个女人来往的。
自己单方面的为他想这想那,所求不过是在一起的片刻欢愉,要是由此被他轻视,自己却又是何苦来的?况且,以自己的情况,本就是不适宜跟他在一起,是自己怎么也跳不出那个怪圈,作茧自缚而已。罢罢罢,自己还是清醒点,别再给双方更多的尴尬了。自己原本就注定是孤单一生,又何必去多做强求?
她一时间想到悲凉处,不由的心若死灰,面上忽然凄然一笑,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一下,这才抿嘴笑道:“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我就是牢骚,你不用管我的。呵呵,好了,原来你认识海少,有他帮着你,想必在这京都没几个人敢轻易招惹你,也不怕吃了亏去。我一个小女子可是没那个能力掺和到你们的游戏中,既然海少在这儿,就让他送你吧,我很累,就先回了啊。以后有事儿尽管说,如你所说,咱们毕竟是朋友不是吗?虽然我知道,能用到我的地方或许很少,呵呵。好了,二位大少,那我就先走一步咯。”说完,不再看欧阳雷,伸手将有些凌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走到门口,微微一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却终是拉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屋里几人怔怔的听着她说完,又目送着她孤单的走了出去,顺即淹没在灯火阑珊处。那儿虽然依然热闹如故,但却好像怎么也掩盖不了那溢出的一丝丝忧伤。
倪小海愣愣的看着,忽然转头对着欧阳雷道:“雷哥,你……就让她这么走了?她……”
欧阳雷抬手拦住,面上现出一丝烦恼。他虽没经历什么太多的感情,但并不是木头,尤其今晚的种种,更是看得清楚明白。对于聂兰,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情,似有情又似亲情,难以言说。
等等吧,等自己真正想明白再说,欧阳雷如是这样对自己说着,只是这一刻,心头却不期然的升起另一张面孔,如同魔障一样,摒之不绝,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