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点着头道:“是是是是是,我……我……我什么也没遇到,什么事儿也没生,董……董护理长回家了,我也回家了,回家了,什么事儿也没生。”
猛哥忽然间开了窍,听明白了欧阳雷话中的意思,不由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满面的谄媚之色,只觉得忽然世界有了光彩,一只刚刚踏入地狱的脚,就此从新踏回了阳间。
“哦,这样啊,嗯,你有电话吧,借来用用。”欧阳雷满意的点点头,向他伸出手去。
“啊?哦,好好好,您用您用。”猛哥也不顾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的,笑的更是欢畅,哆嗦着从兜里掏出电话,双手递了过去。
欧阳雷接了过来,摆弄一番,将自己的电话输了进去,这才还给他,淡然道:“里面有我的电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猛哥点头赔笑道:“知道知道,有任何事儿,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我就是您安排的无间道,打入敌人心脏的一颗钉子,我……”他语无伦次的说着,险险将智取威虎山的台词都背了出来。
欧阳雷听的啼笑皆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暗暗摇头,不再理他。转头对着尤俊道:“让他指路,咱们送他回去,也认识下猛哥的住所,好歹他帮了不少忙,虽然意义并不大,但总不能让他白出力不是。”
尤俊听的心中暗暗挑起大拇指,自己这个老板,开始真是小看了他,这事儿做的滴水不漏,稳妥至极。如此一来,只怕这个小保安头儿,更是不敢多起什么心思了。
一边答应着,一边从后视镜中看去,果然见猛哥面青唇白,两眼透出恐惧之色,心下暗笑。开口道:“猛哥,麻烦你,指下路吧。”
猛哥微微哆嗦了一下,先是对着二人谄媚的笑笑,这才小心翼翼的转头四下里打量一番,犹豫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让尤俊驶了过去。欧阳雷不再说话,车内一片寂静。就在猛哥觉得简直度日如年的煎熬中,车子几经周转,才最终在一片小区前停下。一帮孩童正蹲在外面玩耍,眼见这么一部漂亮的车子停在这儿,不由都好奇的转目盯着。
猛哥此刻已将自己收拾利索,不复先前那副怂样,见车子停好,这才强笑着小心对欧阳雷道:“雷……雷少,我……我到了。那……那……我……”
欧阳雷透过车窗仔细打量了一番,点点头,笑道:“哦,到了啊,行,你下吧,我看着呢。哦,你近期内不会搬家吧?”
猛哥最见不得他的笑容,只觉得那笑简直如同毒蛇的窥伺,此刻听他最后一句,险险没腿一软,再次坐倒。心中震颤着,小心的摸着门把推开,弓着腰下了车。陪笑道:“不会,不会,您放心,您放心。”
“咦?猛子,行啊,都有专车接送了啊,这车帅啊!看来银鸥真是个好地方,回头也给兄弟找找路子,随便安排个位置行不?”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突兀的在他背后响起,让本就腿软的猛哥浑身一颤,急忙伸手扶住车门,差点没当场坐倒。
微青着脸,先是对着欧阳雷谦卑的一笑,这才小心的关上车门,回身对着一个身穿花格子衬衣,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的青年狠狠一巴掌,低声怒道:“你大爷的!闭嘴!”
“唉哟,你干吗打我?娘的,不就坐了回好车吗?真当自己是盘菜啊。操!来,孙子,我要是怕了你就不是爷们?我……”花格子衬衣大怒,挽袖子撸胳膊的就要作。
猛哥一把拽住,低低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青年面色一变,神色间忽然变的拘谨起来,隔窗对着车内赔笑躬身,连连往后退出几步,这才在猛哥的拽扯下,一步三回头的并肩走了。
车内尤俊看着两人进了一个楼道,这才转头问道:“雷少,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去哪儿?”
欧阳雷抬腕看看表,微一沉吟,这才低声嘱咐了几句。尤俊一呆,急道:“那您怎么办?”
欧阳雷莞尔,微笑道:“当初你和天健他们没来时我又怎么办了?呵呵,放心吧,我不是一点自保之力没有,你保持手机畅通就是了,没事的。”
尤俊微微迟疑一下,终是没有再说,点头应了。动起车子,缓缓退出这片小区,转头往旭日车行而去,等到到了门口,将欧阳雷放下,这才招呼一声,驾车而去。
欧阳雷直到看着捷豹不见了踪影,这才面上松弛下来。他从猛哥心中已经窥探到董莹的住所,想想董莹怎么也得两天后才能去上班,而今天既然有了猛哥跟踪一事儿,就保不准那个褚斌还有别的手法使出,便嘱咐尤俊这两天先在董莹家附近看着点儿。至于董莹的面貌,一来尤俊已经见到了她的侧影,多少有了个大概,二来,他俩进过董莹的办公室,从墙上的值班表上的照片中,欧阳雷后来也给他描述过。以尤俊这种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来说,已是足以记住被保护人的特征了。
如今,几下里都有了暗中保护之人,又得知那个褚斌终是还没有得手,欧阳雷次感到轻松起来。站在旭日门外,也不急着进去,迎着晚风,眺望斜阳余晖在空中拖曳出的几道残红,心中一片恬然,安静的享受起这难得的宁静。
二楼上的窗帘微微启开一道缝隙,一双眸子亮闪闪的看着晚风中的他,渐渐的有些迷离起来。
聂兰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儿,从和欧阳雷分手后,便一直心绪不宁。本来驾轻就熟的事务,处理起来也是错误百出。心头不期然的,总是浮上一张俊逸隽永的面庞,带着淡淡的微笑,那双如海般深邃的眸子,似乎带着无限的魔力,将自己整个的吸了进去,任她越是挣扎越是陷落的更快。
烦躁之余,一下午不知几次起身,站在窗前散,希望借此摆脱那张面孔的折磨,但脑海中偏偏怎么也挥之不去。不但欧阳雷的面孔出现,另外两张面孔也是时不时的交替出现,让她不由的忽忧忽喜,百般无计。
此刻,窗外华灯初上,草坪上的射灯已经打开,近处的光柱合着远方天际余晖的暗金,将静静站立的欧阳雷映的如同谪落凡间的仙人。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他坚毅英挺的脸部侧面,那每一道线条,在光影掩映之下,似乎都满含着神秘,如同来自垣古永恒的魔咒,让她不由的再次迷茫起来。
时间便在这种凝望中不觉消逝,直到桌上的手机轻颤,聂兰在蓦然惊醒,眼见楼下欧阳雷好似正在打电话,急忙回身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显示正是他的号码。
微微调整下跳的极快的心跳,这才按下接听键。欧阳雷懒洋洋的声音随之响起:“姐,小弟奉命赶到,能否麻烦您老人家稍移玉趾,降尊下楼啊?咱们该出了。啊,对了,尤俊有些事儿我安排他去办了,我可又要搭你的顺风车了啊。”
聂兰心情忽然愉悦起来,笑着嗔道:“少贫嘴,你占我的便宜难道还少了不成?又不是第一次了……”说到这儿,陡然顿住话头,只觉双颊起烧来。这话说的却是有些暧昧了,她不自觉的张嘴就来,这会儿觉,却已经晚了,不由的大感羞涩。
“呃!”电话那头,欧阳雷也是不由的噎住,心头微微一跳,大感别扭。听着聂兰忽然呼吸急促了起来,却不说话,微微担心,遂试探着叫道:“姐,姐?聂兰!你……你没事吧?”
听到欧阳雷次称呼自己的名字,聂兰忽然心头不克自抑的涌上一股甜意,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这一声的娇媚,不由一阵心虚,深吸口气,努力平复下情绪,这才强自保持着平静道:“我没事,你等我下,我这就下去。”
欧阳雷疑惑的看了看电话,微微摇头,这才答应一声,收起电话,转身望着大门,等她出来。对于今晚这个龙少,不妨假意套套近乎,看看从他那儿能不能打听到那个褚斌的一些线索。毕竟这些人都是京都纨绔圈子里的,想必彼此之间应该是比外人了解的多。等到掌握了情况之后,再来想法泡制他们就是。这些人,几乎没几个好东西,要是有一百个,全杀了估计肯定有误伤,但隔一个杀一个,准保绝对冤枉不了。
欧阳雷心中暗暗盘算着,这般恬然宁静的景致里,他心中却是全然一片杀戮之意,竟然毫无半分感觉,却也是锦衣俯览众生带来的作用。
身后汽车的轻鸣声响起,两道雪亮的光柱照过来,到了近前,换成小灯,车厢里驾驶座位上,聂兰巧笑倩兮,美眸流盼,光彩熠熠。
微微一笑,欧阳雷迈步走近,先不急着上车,却趴到车前门处,敲了敲车窗,等到聂兰疑惑的摇下车窗,这才笑道:“劳驾你这个大美女又给我当车夫,又给我当小工的,我是不是特冷血?这么着吧,我估计你忙了一下午,肯定也饿了,不如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或者烤上一堆串儿带着,我请客!那个什么狗屁的会所,估计除了喝酒还是喝酒,怕是饿着肚子去,一晚上都能给饿成狼,那咱可真就傻了。”
聂兰莞尔一笑,嗔了他一眼,才道:“亏你想的出来,去那种地方,居然带着烤串儿,我可丢不起那人。行了,上车吧,我看这时间还够,就先去随便吃点吧。还有,你这身衣服……唉。”上下打量他一眼,满面无奈的摇摇头。
欧阳雷愕然,低头看看自己,随即直起身耸耸肩,无所谓的道:“我就这样,他们要是不接待,我还不乐意去呢。那个龙少不是牛叉轰轰的吗,我就看看他到底多大势力,这也算个考验吧。毕竟他想追我姐,成不成行不行的先不说,这分量怎么也得够了不是?要不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来,被人笑也笑死了。”
聂兰听他打趣自己,面上不由一恼,正要作,欧阳雷早已双手举起,连忙跑开,转过前面,从另一边上车坐下,陪笑道:“得得得,我不说了,嘿嘿,玩笑而已,别恼哈。那个啥,嗯,咱们烧烤摊的干活!出吧,司机小聂同志。”聂兰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懒得再看他搞怪,脚下加油,红色三菱便钻入了灯火阑珊之中。
吃烧烤自然是老地方,聂兰跟着欧阳雷,倒是次来这儿,虽说看着那些桌椅板凳,还有那黑乎乎带着油腻的招牌,心中有些毛,但见里面不乏衣冠楚楚之人在用餐,又得欧阳雷陪着,聂兰倒也不再去关注这些了。
两人就着扎啤,烤了一盘串儿,埋头吃了起来。嚼着各种味道腌渍的肉串儿,聂兰忽然觉得,自己整日的奔波劳碌,真是白活了一场。这种平淡而满足的生活,其实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只是,以自己眼下的情况,却是再也难以回头了。
看着正吃得欢畅的欧阳雷,一霎那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离着欧阳雷其实很远,远到近在咫尺,却不能让他听到自己的心声,一时间忽然柔肠百转,怔怔的起呆来。
一只油腻腻的手张开,在眼前晃动着,聂兰悚然一惊,微微后仰,这才看到欧阳雷满面惊诧的看着自己,嘴中犹自嚼着,一边问道:“想啥呢?这么入神,这个地儿是吃的,不是想的。吃这玩意儿,就是要品那个味道,嚼那个咬头,什么也别琢磨,琢磨多了可就失了那个味道了。”
聂兰怔怔的听着,只觉他的话似有所指,隐隐若有所悟,微微晃晃头,将心事放下。罢罢罢,能得一起快活多久就是多久吧,自己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聂兰抑下心中的淡淡哀伤,展颜一笑,点头狠狠的咬了一口肉串,瞬间嘴里香辣满塞,百味俱陈。
两人直到欧阳雷吃了二十多个串儿后,这才起身结账离开,聂兰也索性放开胸怀,不再去多想那些有的没的,恣意的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车子重新驶上大路,顺着二环绕了一圈儿,往外环而去。蓝天会所外面人或许不知道,但在富豪圈内却是鼎鼎有名。里面不但设施齐全,是京都俊男靓女的集结地,进出的更是身价巨万之辈。当聂兰车子在车场停下后,欧阳雷下车一看,不由的暗暗咋舌。
聂兰这车本来在市内极是惹眼,虽说不如送给自己那辆捷豹那么特殊,但绝对是每到一地也能掠夺无数眼球的。但今晚往这里面一停,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周围法拉利、玛莎拉蒂、帕加尼、兰博坚尼、布加迪、阿斯顿?马丁、奔驰、保时捷、迈巴赫、宝马等等,有欧阳雷认识的,也有他压根就没见过的,比比皆是,目不交睫。这来蓝天消费之人的档次,也就可想而知了。
聂兰一身正装,典雅而高贵,下车后,轻轻挽起欧阳雷的手臂,从容而进。欧阳雷初时略觉尴尬,但不过片刻便自然起来。锦衣心法凌驾于众生百态之上,又岂会因为这些俗世之态而失了进据。他此刻虽是一身休闲装束,但在自身独特气质和身边光彩四射的聂兰衬托下,让人不敢稍失敬意。进门之时,门童也只是略微迟疑一下,便伸手拉门,躬身道请。
进的会所,一派奢华的景象便扑面而来。巨大的宫廷吊灯千姿百态,满布穹庐。光华四射之下,饰以金粉的蟠龙柱灿然夺目,合着地上厚厚的猩红色毡毯,如同走入中世纪盛大的宴会厅中。
厅中人来人往,男士们西装革履,或聚堆共饮,或三两相酌,手中高脚玻璃杯中,玫红、琥珀、葱绿各色争奇斗妍,蔚为奇观。女士们则衣香鬓影,珠光溢彩,时不时的娇俏笑声回荡在各个角落,平添无数旖旎。这里,是真正的纸醉金迷之所,消金蚀骨之地。
欧阳雷初次进入,饶是他心法特异,也是有那么霎那间的失神,感觉一双眼睛有些不太够用的。直到胳膊一紧,聂兰凑近他低声说了句“他来了”这才回过神来。心境一平,瞬间便恢复冷然不波之态,转头看去,只见童少龙哈哈大笑着迎了过来。
欧阳雷四下看看,原来不觉中,两人已是上了二楼。这二楼四周全是一间间包厢,中间却是个大舞台,台上人头涌动,光华闪烁不定,正不知多少少男少女,在尽情挥霍着有限的青春。
看着聂兰紧紧挽住欧阳雷的娇躯,童少龙眼中闪过一丝妒意,走近二人伸手相邀道:“我算算时间,估计你们也该来了,这一出来可还真就看到了。聂老弟性格的很啊,居然穿这么一身就堂而皇之的进来了,外面门童没为难你吧?”
欧阳雷目光一闪,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这蓝天会所既是这么高档的场所,那些个门童自然受过训练,哪会浅薄的单以衣帽取人?呵呵,龙少多虑了吧。”
童少龙微微一怔,不料欧阳雷口舌如此刁钻,眼中掠过一丝阴霾,一闪而过。只是笑呵呵的点点头,将他们二人往包厢里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