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千枝,我就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外面的大雨倾盆而下,一身湿透的长生站在千枝的门口。黑色的发丝紧贴在脸上,盖住了半边的面容,绿色的罗裙上沾着泥泞,颤抖的声音被吞没在雨声中。
长生再次和老榕树提出嫁给千枝的话,可是不出意外地再次被拒绝,甚至说出想把千枝赶出村子的话。
长生早已对千枝的感情深入骨髓,小时候是不懂,但是长大之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从此再也忘不掉千枝,对他的感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不允许,我绝不允许你和千枝成亲。”
“不要,我只喜欢他,我只想嫁给他!”
第一次和宠爱自己的爷爷大吵了起来,想起曾经老榕树对她的宠爱,长生握紧拳头。
曾经老榕树对她有多好,如今她的心里就有多痛。
长生看着千枝,一个上前,攥紧千枝的衣领,然后大声地说道:“回答我啊,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说啊,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千枝!”
歇斯底里的问话,千枝听在耳里,可是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千枝握住长生攥着自己衣领的双手,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冷的手,嘴里却说出了足以让长生心碎的话:“别闹了,长生,爷爷不允许的吧。”
长生大声地哭了出来:“你混蛋……千枝,你是个混蛋!”
“先进来吧,这样很容易生病的,长……唔”
千枝瞪大眼睛,唇上传来的凉凉的触感,让他清楚的意识到长生在做什么,唇齿之间,千枝尝到了长生苦涩的眼泪,长生带着愤怒啃咬着千枝的唇瓣,直至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长生推开千枝,看着他唇角的伤口,然后问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千枝!”
再一次的盘问,长生已经抛去了所有的羞涩,甚至放下尊严和脸面做出刚才的孟浪之举,可是她终究是爱错了人。
“爷爷不会同意的,长生。”
一声雷鸣,伴随着蓝色的闪电响彻天空,也狠狠敲进了长生的心里。大雨有愈演愈烈的势头,雨水打在身上,疼,但却抵不过心脏被人扯碎的伤痛。
长生的视线渐渐模糊,最终晕了过去,倒在地上,耳边传来的是千枝焦急的声音。
“长生,你醒醒啊。”
“长生……”
长生病了,高烧不退,老榕树坐在床边,把手中刚浸了水的帕子敷在长生滚烫的额头上,神情复杂的看着昏迷不醒的长生。
“对不起,长生。”
老榕树怜爱地用手一下一下地摸着长生的头顶,就像是一对融洽的祖孙一样。老榕树又咳嗽起来,但因为害怕吵醒长生,所以一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往外走。
长生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和老榕树,还有这十年里在这个村子里度过的日子。
“爷爷,为什么你眼睛明明是闭上的,走路却不会摔跤呢?”
“我闭上眼睛是为了更清楚的看清这个世界,眼睛看到的并非真实,但是如果用心去看,就可以看到更多。”
“不明白。”
“因为长生还小啊。”
她记得在一个夏日里,老榕树抱着小小的她站在山峰之上,在那个最接近太阳的地方,和她说了这番话。
“你不能嫁给长生。”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老榕树从长生休息的木屋里走出来,所有村民都在外面等着,为首的正是千枝,千枝单膝跪在老榕树的面前,说道:“爷爷,对不起,我不知道长生……”
老榕树摆了摆手,把千枝扶了起来,说道:“这不怪你,都是我的错。”
“那……村长大人,我们现在……”另一个村民走出来,皱着眉头问道。
一个晚上,老榕树仿佛苍老了很多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好像又加深了,声音也虚弱了很多,他撑着拐杖走过人群:“再容我想想吧。”当年那个决定,本就是为了照顾长生,可是如今却反而害了她。
佝偻的身影站在巨大的榕树下,在这里感受着片刻的安宁,老榕树自言自语道:“时间就要到了呢,以前怨恨着长寿,而如今,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却渴望着长寿。”
在这个世界,有了羁绊,有了念想,就想要长生……
“不好了,爷爷,长生出事了。”
刚踏进屋子,里面浓稠的血腥味让老榕树呼吸一窒,长生脸色苍白的躺在血泊里,左手的手腕上被划破一个大口子,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的涌出。
老榕树双手颤抖地抱着长生,皱着眉头,声音哽咽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右手抚着她的脸颊,长生的体温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老榕树也觉得心中的那一点牵挂也在慢慢消失。
“长生,你不是向爷爷保证过你一定会长生不老吗……”
“你怎么这么傻啊……”
“都是爷爷的错,爷爷向你承认错误,你醒来好吗……”
千枝在一旁看着,闭上眼睛,然后说道:“爷爷,把长生送走吧,消除她的记忆,送她回人类的村庄吧。”
沉默,长生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老榕树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决定。千枝伸手扯下自己红色的头带,然后蹲下来,绑在长生未受伤的右手上。
“长生,就把我当成一场梦吧。”
千枝退出屋子,房间里只剩老榕树和长生。这种决定,老榕树怎么可能舍得呢?
老榕树把长生平放在地上,双手被绿色的光芒笼罩,千枝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红润,甚至连手上的伤口都慢慢愈合。而反观为她治疗的老榕树,双手如枯枝,嘴唇颤抖。
“长生,你要相信,未来还会有爱你的人,把这一切忘了吧。”
老榕树回忆起十年前他为长生所做的,突然发现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只是,这份亲情却不会因为这场骗局而改变。
chapter 06
长生被送走了,老榕树亲自把她送到了一个人类的村庄,消除了她所有的记忆,忘了这一切。老榕树已到将死之期,他坐在榕树的地下,村民跪在他的身旁。夕阳的光辉照在他们的脸上,老榕树的嘴巴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声音。
“我的一生,最不舍得的,就是长生那个孩子……”
老榕树睁开眼睛,用眼睛看着他最后的画面,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远处的村子开始慢慢消失,两边的村民也开始消失,最后只剩下榕树的树枝静静地躺在地上。
十年前,为了长生,老榕树折断自己的树枝,用这些为长生创造出了村子和村民,这种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老榕树义无反顾地去做了,赔上了自己剩余的寿命和妖力。
长生所爱的千枝,也只不过是榕树上的一根树枝而已,这也是为什么老榕树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原因。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人类对感情的执着……
“妖君殿下,老榕树死了。”
“三日之内,妖族缟素。”
当妖君一身紫衣华贵的踏入老榕树的地方时,原本在妖族象征着生机的榕树连根拔起,无力地倒在一边,原本繁茂的枝叶,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
“耗尽一生修为,只为了一个人类孩子。”妖君轻笑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插在地上。
妖君走到倒下的榕树旁边,手掌贴在上面,一个用力,巨大的榕树瞬间碎成了粉末,随风而逝。
在人类的一个村庄里,一个穿着灰色衣裙,右手上绑着红色丝带的少女正在田间插秧,裤脚卷起,小腿没入泥土之中。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她抬头看着天空中向远处飞去的一群鸟儿,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断成两半的玉梳,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酸涩感。
“喂,长生,你在发什么呆啊,快点收拾一下回去吃饭。”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在田边喊着长生的名字,脸上灿烂的笑容赶走了长生心中莫名的伤感。
“好,马上就来。”长生把断了的梳子重新放回怀中,然后回头对那位少年应道。
长生,你要相信,未来还会有爱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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