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的腹部肌肉收缩,身躯便从地表上反弹起来,左腿冲着巨人的下巴用力一蹬,让它的右腿也从巨人手中挣脱出来。
猛虎在半空中身形一翻,双足稳稳落地,蓝色的电流汇成两股电蟒,叼住地上的两条断臂,电蟒朝内一拽,断臂便与断肩严丝合缝地焊接在了一起,微微冒着因为电气灼烧伤口而冒着的血烟。
猛虎扭动双臂,活动自如,丝毫没有被硬生生扯断过的迹象。从挣脱巨人,再到断臂接合,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像是哈雷事先早有准备。
这让观战的秋枝大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的确就是哈雷故意露出了破绽。他是兽魂者,他的兽魂是焰雷之虎,是连裂界之魔都为之忌惮的凶兽。虽然哈雷目前仍无法觉醒兽魂的全部力量,但他曾接受过上古龙语的「熏陶」,几乎触碰到「真正力量」的大门。
非他故意, 极昼大宗师绝无可能将他逼得如此惨。反而,他可以杀掉极昼大宗师——刚才哈雷蹲身的那一次机会,若直接使出罪虎抢·虎冲鬼门,数百道枪线会瞬间将巨人裂成碎片,再强的愈合能力也来不及愈合。
但他却不能杀死正义之人。在场的三位大主教,任何一人哈雷都不能杀死。命中注定,他必会与圣教殿正面开战。但不是现在。
哈雷受伤、示弱。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在等。
等谁?
他现在还不能将意图告诉同伴,该来的,始终会来。
让哈雷比较意外的是春弥的举动——
春弥的出手,是情理之中。
春弥的斩击比黑狱还要锋利,是情理之中。
春弥的那句话,却是意料之外。
先不说,春弥对哈雷是否有如此灼热的男女之情,就算有,也没有必要对圣教殿公开。春弥向来冷静,表面妩媚妖娆,骨子里却是一块傲铁。她是不会被热血冲昏头脑的。
春弥那句话的真实目的只有一个——扰乱敌心。让敌人轻视她是一个为情冲动的傻女人。
嗯,一定是这样。
化身巨人的极昼大宗师,断臂喷射出不明液体,伤口发出软糯糯的声音,然后噗的一下,前臂从断肘处的肌肉冲了出来,皮肤透着新生婴儿般的粉红与娇嫩,但转瞬之间便迅速「老化」,被覆盖一层钢铁之色。
巨人俯瞰这两头身高不及他腰部的两头野兽,像是在酝酿如何一击双杀。
「我能杀掉他么?」母豹子询问雄老虎。
「不能。」雄老虎回答。
这种对话,在别人耳中听起来就是妻子问丈夫,晚上可以吃肉么?丈夫为妻子终身事业考虑,回答道,不能。
这一问一答,真是圣教殿踩在了脚底。
诚信之人·阿夏托·奥莱德——那位手握长剑的长马尾男人,生平斩杀邪物无数,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兽魂者。
他的剑,已无法再按捺下去。
虽然要违背事先定好的「剧本」,但他必须忠于圣父、忠于自己的内心。
没有发出任何一声警告。
阿夏托身形晃动,拖动出一串白色残影,长剑从后斩向黑色豹子的脖颈。
铁刃之豹没有躲闪。
并非她来不及,而是没有这个打算。
削铁如泥的银色长剑砍中铁刃之豹的后颈,却像砍中哈雷的黑狱一般,擦燃出白色火焰。
铁刃之豹右爪反撩,五支本像匕首的兽爪瞬间扩大成锋利的镰刀。
阿夏托用剑回防,同时挪动位置。
五柄镰刀切进地表,留下五道工整的深沟。
但铁刃之豹的攻击并没有结束,杀招是她的尾巴——好似长达三米的长鞭飞扬而来,抽中阿夏托腹部的瞬间硬如钢棍。
啪的一声脆响。
阿夏托从地表就被弹上了半空。
他手中长剑便在这个时候大亮起来。
他双手握住剑柄,高举头顶,剑刃上的白光骤然暴涨至十米多长,仿佛要刺破天际。
他口中念了一句无人能听懂的咒语。
咒语在他唇间爆开,犹如一道惊雷。
白色光刃下劈!
光刃覆盖之处,甚至包含了极昼大宗师化身的巨人。
他连同僚的命都要一同夺去?
不。
巨人的身体表面瞬间从铁青色转变成了乳白色,升起氤氲的光,像是贴身的保护层。
但这层防御却是多余了。
铁刃之豹后足盘踞,甩动前爪。两道同样长达十米的黑芒拔地而起,在空中交错,竟如剪刀般将诚信之人的光刃拦腰剪断了。
上半截光刃,失去了后续的能量支撑,还未落地就碎成蓬蓬光屑,仿佛从天而降的樱花雨。
握在诚信之人手中的后半截光刃,则继续一劈到底。
预料之中的、猛烈的大地开裂之声,并没有产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雷电缠绕的焰雷之虎,用长枪扛住了光刃。
光刃上的白光如火焰一般灼烧着猛虎的皮肉,但不停跃动的电气很快就将白光中和干净。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妖孽受死!」双足落地的诚信之人右手握着剑柄,对着猛虎的胸口直刺一剑。剑尖扎进猛虎胸口,白光如水波一样一圈圈地涟漪。
砰。
猛虎像是被一枚光弹轰中,整个身躯朝后倒退而去。
双足在地表拖出两道沟壑,十几步就停了下来。
「你就这点本事?」猛虎低吼道。
未等它说完。
诚信之人已经跃在它面前,面容因为高速而狰狞,长剑对准着猛虎的左眼。
猛虎微微后退,用左爪去接。
长剑刺穿了肉掌,停留在它左眼前,一指距离。
「换我了。」猛虎握拳,让长剑无法被拔出,同时它右爪握着黑狱横向一抽。
枪杆的长度正好涵盖诚信之人松剑后撤的距离,阿夏托被拦腰抽中平平地横飞出去。
猛虎用嘴叼住剑柄,将长剑从爪中拔了出来,吐在地上。
秋枝注意到,整场战斗到目前为止,出手的就只有两位六德之人。
那个第一个出场、全身覆盖重甲的男人,却一直都没有出手。
难道他的作用便是一直提防着除了哈雷与春弥之外,秋枝与阿苏美等其他人?还是说,他提防的是狮伽古尔?
「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的。」猛虎对着巨人说道,「既然还有后招,为什么不使出来?」
巨人的肤色从乳白色变回铁青色,仿佛对猛虎的提议一拍即合。
他高举右臂。
大地慢慢颤抖起来。
远远的,焦黑的地平线,升起了一线白光。
大地剧烈抖动起来。
白光变成白潮,奔腾而来。
那是一支圣钢铁卫军。
那是圣教殿的军队。
他们的登场,让战斗正式升级为了战争。
「该来的,终于来了。」猛虎说。
但他所指的并非是圣教殿。
猛虎突然仰天咆哮,如百雷齐吼。一时间压住了大地的震动。
一道道黑烟,如炮弹的弹道一般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越来越多,像是连成了旗帜,黑烟在猛虎的上方云集、盘旋,组成巨大的烟云。
但,天却不是被遮成黑色。
而是被烧成了黑色。
烟中有火。
黑色之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