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溶洞地动山摇一般轰鸣，无数的雷电从穹顶劈向秋枝等人。
阿苏美与秋枝两人支撑出两面隐盾，将众人罩在身后，雷电劈在隐盾上啪啪作响，碎成一蓬蓬光屑。
无需置疑，这一切都与哈雷有关。虽然在岸这边的他们并不知道在对岸的哈雷究竟发生了什么。
自从哈雷踩着那块三角形的突起漂走，不管是秋枝还是火猪的喊话都石沉大海。
哈雷会出事吗？
不。
事情应该没有这么严重。
即便现在雷电不停，依旧无法击碎众人对哈雷的信心。
「你们俩谁累了就换我接手。」火猪说，「虽然隐盾不是我的长项，但应付这点雷击还是绰绰有余。」
「啰嗦。」阿苏美说。
又是一道雷电劈在隐盾上，震得她双腕发麻。
她头也不转地对六骨说道，「你不是占卜师吗？算算你的老大遇到什么事了。」
「凡人无法预知巨龙的命运。老大太强，我无法为他占卜。」六骨给自己找借口。
轰——
好似头顶有猛兽咆哮一声。
一道格外粗壮的雷电劈落下来，它的目标是秋枝。
阿苏美直觉地判断出秋枝无法抵挡，但她根本来不及提醒，跟别说出手相助。
强光一闪。
雷电瞬间击穿了秋枝的隐盾，然后雷电停住了，就像一头电蟒被纤细的手掐住了脖子，相连穹顶的身体与尾巴挣扎扭动着。
仿佛被擒住了首领般，其他雷电暂时停歇。
手中的雷电照亮秋枝整个人，高温逼退周围的人。
秋枝轻叱一声，发动螺旋之劲，电蟒转弯朝穹顶轰去。
轰隆隆。
石块崩落，没有新的雷电再落下来。
「这一手不错。」春弥说，「什么来头。」
「没什么，祖传的招数而已。」秋枝说，「哈雷也会。」
「哈雷会这么多，想必再大的难关他也能度过。」春弥说。
对岸。
枪与刀的对阵，已进入白热化。
平台被锋利的气劲波及，被斩开无数道锐如剑芒般的裂痕。
壮汉转身，带动长长的斩铁刀斩出一扇乌光，浑厚的力量劈在斜向刺来的枪锋上。
一声金铁交响，枪锋已偏斜，刀锋横向一劈，扫中已经刚体的胸膛。
一线血追着刀尖的走势溅了出来，两人交错而过，停下脚步的时候，哈雷的伤口已经愈合。
「你小子，长壮了。快赶上你老子我了。」乔汉纳突然说道。
两人交锋五十余招，哈雷身中数刀。但那些刀都砍在皮肉上，甚至都不会留下伤口。
这句话，却是砍在心上。
这些年来，哈雷越来越魁梧，从背影来看真的和乔汉纳十分相似。
「你不是我的父亲。」蓝色雷电缠绕着哈雷，火目圆睁，黑发竖立。
「这句否定，还真是意味深长。」乔汉纳笑道，朝前一步，「让我猜猜其中有几个意思？」
哈雷没有给他机会，他已经回满力气，虎啸一声，长枪刺出。
「世间最猛烈的枪术，你还没有练到家。」枪锋刺穿乔汉纳的胸膛，但那只是残影。
真正的乔汉纳出现在哈雷背后，量天斩砍向他的膝弯。
这一招哈雷太熟悉了——当年，为了矫正哈雷出枪不够精准，乔汉纳没少用这一招撂倒哈雷。
但物是人非，少年成长。
少年，早已放出囚于心中的猛虎。
枪尾从哈雷腰际蹿出，拦住刀锋。同时哈雷转身，左臂勾肘回击，把乔汉纳撞开。
枪杆一旋，落回左手掌间。
枪锋朝前，杀意在枪尖汇成寒星。
乔汉纳后撤，双手握住刀柄，刀刃平行地表，笔直突刺。
这不是刀术，而是枪术。
黑狱的枪锋与刀尖撞在一起，刀尖被弹开，却又极快地返回，压在枪杆上滑行。
枪锋擦过乔汉纳的上臂，皮翻肉绽，刀锋则滑至枪杆中段，这个距离量天斩占尽优势，根本不给哈雷第二次反应的余地。
哈雷突然撤枪。
侧身，右脚从后朝前一划，击出右拳。
刀尖从哈雷胸前错过，哈雷的拳锋落在乔汉纳的下巴上，壮汉踉跄一下，用长刀拄住身体。
「好疼。」乔汉纳把错位的下巴掰正，然后左右摆动脖颈。
哈雷的拳风飘起血烟，手腕如骨折一般巨疼。但他心中更是复杂无比。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此刻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
与枪锋撕裂乔汉纳的身体的感觉不同——黑狱无比锋利，肌肉面对刺穿或切割时所造成的阻力只有那么一瞬。
刚才那一拳，则是实打实的击中肉体——反作用力中包含了肌肉的柔软与骨头的刚硬。
仅仅如此的话，并不稀奇，因为哈雷的双拳距今为止击打过无数人，甚至还有人因此丧命。
但那一拳不一样。
眼前的乔汉纳是冒牌货，就算是真的乔汉纳，也不是哈雷真正的父亲。
但那一拳，又的的确确是儿子打中父亲的第一拳。
儿子居然动手打了父亲。
情感上的冲击力，猛烈地冲击着哈雷的心灵。
他愧疚。
他想道歉。
这一切都源自，身为一名儿子的本能。
这一拳，让哈雷清楚地认识到。
原来，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真的恨过那个名叫乔汉纳·哥麦普的男人。
他之前委托猎魔团的调查，并非是报仇，而是想讨要一个说法——就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哈雷捡起黑狱。
「谢谢你。」他突然说。
冒牌的乔汉纳有些反应不过来，「谢什么。」
「没什么。」
蓝色的电气从哈雷身上消失，炭火一般的瞳孔熄灭，恢复为黑瞳。
哈雷俯身，双臂将黑狱在怀中拉开，枪锋微微垂地。
「又是虎突吗？」冒牌的乔汉纳双手握住长刀，左手上右手下，两只手的拇指与食指都没有紧扣刀柄，「你应该知道的，虎突对我无效。」
吼。
虎吼扑在了脸上。
眼前的世界矮了一截。
准确的说，是被拦腰断成两截的乔汉纳的上半身，像是握刀武士的雕像一般落在地上。
「你是我心中的影子。」哈雷站在乔汉纳的身后，保持突刺端枪的姿势。「我已经超越凡人形态的你了。」
哈雷收枪，没有转身。
乔汉纳化作烟雾慢慢腾飞。
只剩下嘴巴的时候，嘴角一勾。
「干得漂亮，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