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的玩笑没有让渡鸦笑出来。后者瞧着比自己强大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存在,心底就像是被凿开了一个小泉眼,一股股朝外涌着恐惧。
如林中鸟见到兽中王般的天性反应。
渡鸦应该说一句谢谢,但此刻却忘记了礼节。
她听到身后有声音,转头看去,巷子口又出现了一男一女。男的很瘦,头发邋里邋遢的,腰间绑着好几个布袋,一副神棍打扮。女的是清爽的短发,虽然年轻却见多识广的样子。
「老大,你不要告诉我,这也是你的旧相识。」六骨问。
哈雷懒得回答他。
阿苏美蹲身,依次检查四名圣炼的死活,然后从他们胸口把圣石摸走。
渡鸦手指燃火,按住右肩膀的剑伤,让其止血,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她强忍着脚踝的伤痛,绝不能让人看到她一瘸一拐的颓败模样。
「这座城,会有大事发生,非有必要,就赶紧离开吧。」
耳后传来「救命恩人」的话,脚步突然一顿,让伤口更加疼痛。
「知道了。」渡鸦最终还是从嘴中挤出这么一句话,走了。
「真是一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六骨在背后抱怨道。
「大多窃神者生来孤独,他们没有机会学会如何与同类接触。」哈雷说,「趁复试还没有结束,我们回去吧。」
「那圣炼呢?」六骨问。
「圣父会照管他们的,不是么?」哈雷说。
渡鸦回到据点,翼灰和琉菈安然无恙,说明路上没有遭到其他伏击。
「你受伤了。」站在窗户旁的西内塔说。
「嗯。」渡鸦说。
她心中猜不准这句话是出自关心,还是责备。可以明确的是,西内塔并没有上前帮她处理伤口的意思。
「我应该回去救你的。」翼灰愧疚道,「但又怕成为你的累赘。」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渡鸦坐在沙发上,脚踝的剑伤外翻,一路走来,流血量十分已经十分吓人。
「我帮你。」那个名叫夏娜的金发尤物走向渡鸦,韦德却半路拦住了她,湛蓝的双瞳中透着冷冷的警惕。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夏娜笑得很暧昧。
韦德皱眉:「胡言乱语。」
「所以,你趁机摸摸姑娘的小脚?」夏娜说。
「我可没打算碰。」韦德怒道。
「既然没打算,那你还不让开?」夏娜与韦德擦身而过。
韦德的刀术或许可以轻易取走夏娜性命,若论唇枪舌剑,女人天生就是大师级别,夏娜说不定已经是大宗师入门,而韦德,恐怕只是一个学徒。
夏娜将渡鸦搀扶起来,朝屋内的卧室走去。
「她是谁?」翼灰不由自主地问道。
他和琉菈这次一起回到这里,发现屋里多出了三个陌生的面孔——两女一男,但他刚进门时,只顾着急地对莱森讲渡鸦遭遇伏击的事情,没顾得上多问,当然他也知道,自己问了也没有意义。
看到渡鸦安全回来,这让他送了一口气,再加上刚才的对话,这才让他注意到夏娜。
她的声音真好听。
「她是谁与你有关么?」琉菈在旁边酸道。
「说不定,会和交给我的任务有关系。」翼灰脸红道。
「不要脸。」琉菈呸了一声。
「首先,我恭喜你通过了复试。」莱森说,「其次,就让我们说一说下一步任务。」
「讲吧。」翼灰不时地朝卧室方向瞄去,好似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女人一般。
莱森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琉菈气急,也不管他们几天前还在这里受过威胁,找到一张沙发就坐了下去,扭头不去看翼灰的那张脸。
「上次我交给你的那个铜管,实则是一个魔能探测器。」莱森说,「其运作原理,与圣教殿的水沙漏类似。等你进入四天轮之后,一直往下走,抵达尽你所能接触到的最底层之后,将其打开,然后将反应产生的颜色,汇报给我。」
「就这么简单?」翼灰问。
「我得到消息,就会想办法把排虫药剂送给你。」莱森说,「我们的账就此一笔勾销,你的命也保住了,除此之外,我还会再给你一千金刀作为报酬。」
「别。」翼灰果断地拒绝,「把账清了就行,你的钱,我真是不敢再要了。」
「你们可以先走了。」莱森说,「下一步行动之前,我会再派人与你联系。」
「既然那个大姐已经受伤了,就让她好好养伤吧。」翼灰说。
莱森当然能听出翼灰的言外之意。
「嗯,我会另外派一个人的。」他说。
翼灰拉着一脸不高兴的琉菈走了。
「真不愧是年轻人,稍微给点好脸色,就忘记了恐惧。」莱森说。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的手段。」西内塔说。
「严格来说,你应该称呼为『我们』。」莱森看着他说,「如果翼灰说的是实话,那么伏击者是四名圣炼除邪使,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名窃神者,可以从四名圣炼手中安然逃生。你的随从的实力,远超我的预计。」
「你无须拐弯抹角。」西内塔说,「你是在怀疑,我方有额外的行动成员。」
「并非怀疑,而是从事实出发的推断。」莱森说,「你的随从是否能从四名圣炼手中活着回来,你最清楚。」
「或许可以,或许不行。」西内塔说。
西内塔第一次遇到渡鸦的时候,她正被两个圣炼逼入绝境。虽然这段日子以来,渡鸦的实力有质的飞跃,却没有再与圣教殿之人交过手,所以,她今天是否真能应对四名圣炼,西内塔并说不准。
「如果她自身没有这个本身,却又活着回来了,就说明有人出手相助。」莱森说,「她与翼灰归来的时间间隔并不久,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她从四名圣炼手中救出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如此强大之人,恰好路过,又恰好善心大发,帮助窃神者对付圣炼,你说这种好事的几率有多大?」
「你既然有所怀疑,为什么刚才不直接问渡鸦。」西内塔说。
「她毕竟是你的人。」莱森像是故意的。
「随从。」西内塔矫正。
「你的随从。」莱森配合他,「她进门的时候,你对此都没有多问一句。我以为你早已有了答案。」
「我方没有多余的援手 。这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西内塔说,「至于,她是否是被人相救,我们很快就可以问个清楚。」
「很好。」莱森说。
「但是,」西内塔说。
「怎么了?」
「只能由我去问。」
「我大胆猜测一下,你该不是怕被我听到穿帮之处吧。」莱森半开玩笑说道。
「不。」西内塔看他,「正如你说的,她是我的人。」
「我的人,除我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审问她。」
这句话。
像前面所有的话一样,全都被卧室之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正在包扎伤口的夏娜眼睛一弯,笑道。
「他很疼你。」
「他才不在乎我。」渡鸦转头,小声嘟囔,又用更小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他是我的上司,他说我是他的什么,就是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