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六骨知道圣教殿会找上门来,就一直惴惴不安。
他不止一次地问哈雷,是不是就是上次在瓜瓤村遇到的那种所谓的圣炼除邪使。如果是的话,事情还算好办。
毕竟经过上次那件事,让他觉得圣炼并不算是多厉害的存在,起码离他的老大差太远了。
哈雷一开始还会回答,不知道,无所谓。
但后来六骨问得多了,哈雷便懒得回答,只剩六骨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头发蓬乱,忧郁的好似颓废的艺术家。
阿苏美提醒哈雷:「难道你还没明白。」
「什么?」
「他这是又想去赌场了。」阿苏美道,「谁让你上次让他尝到了甜头。」
阿苏美一语道破关键,六骨红起脸反驳道:「你怎么能这样看我!老大,你信她的话么?」
「我信。」哈雷斩钉截铁。
「我错了。」六骨也很直接。
阿苏美笑了笑,六骨怒视她,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对着贴在阿苏美身旁的小浆果做了一个鬼脸,伸手去牵小姑娘的手。
「走,让你六骨叔叔带你去城里逛逛。」
啪。
清脆的声响。
小浆果把六骨的手打掉,把占卜师疼得原地跳脚。
小浆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羞,羞。」
阿苏美摸了摸小浆果的头。
一年多的四处游历,让阿苏美领略到了世间之大,对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的好奇,然而,在这栋房子里这几天,则让她体会到另外一种感觉。
轻松、欢愉、并且还微微带着一点刺激——专指哈雷的麻烦找上门的时候,加上前天打发掉的猎人,他们已经处理过五波了。
刺激之外,还有期待。
对于和平主义者来说,这种期待是恶魔——阿苏美竟然期待哈雷究竟会惹出哪些更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通常,在赶走猎人的第二天,他们就会集体进入岩盾城一次,主要目的就是把「战利品」——猎人们留下的武器卖给武器店。
刚开始的时候,店主会本着职业原则询问武器的来路,这是一种惯例。但在六骨听来,就是他们一行人被怀疑成了杀人谋财的贼。
他可以被人侮辱。
他的老大,不行。
于是六骨就和店主吵了起来,话说的越来越难听,直到哈雷干涉——他突然抬手一挖,房子木柱就从中凭空消失了一截,断面工整得就像是用木匠工具刨出来的。
木渣好似金沙从哈雷指缝滑落。
六骨和店主目瞪口呆,前者的呆滞中还透着自豪与骄傲。
「这个柱子,我赔。十倍的价格。」哈雷说。
店主赶紧点头。
在之后,哈雷等人把武器搬来,店主没有一句废话,鉴定完武器之后,就赶紧数钱。
用武器换到金刀之后,便用来买食材,至于修补房屋的材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因为以目前的趋势,这栋房子离被完全拆掉已经不远了。
哈雷的食量十分惊人,而且对食材的新鲜度与口感要求很高,所以武器换来金刀在买完食材之后,便就花掉了一半,剩下的钱,哈雷主要用来给小浆果买衣服,虽然小浆果很讨厌他这么做。
再之后,钱还有剩,哈雷就会用来买书,是为阿苏美买的。阿苏美对此有着微微的感动。
「我呢?」六骨问。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已摸清老大虽然行为霸道,却是一个处事面面俱到的男人。他不会因为六骨是个男人就区别对待的。
「什么?」哈雷问。
六骨本想含蓄地暗示一下,但又觉得那会像个娘们。
「我也有想买的东西。」
「买吧。」哈雷说。
你想买什么?
这句话,六骨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
六骨便实在无法厚着脸皮说自己想买的东西是什么。
哈雷笑了笑。
「放心,你也有好处。」
六骨眼睛一亮,从悲转喜,「什么!」
「我教你防身之术。」
「……」
「回去就开始,是不是很开心?」
「……」
哈雷的确说到做到,白天,哈雷估计不会有猎人找上门来的时段,他就在院子里教六骨最基础的战斗技巧——从刀术开始。
长刀很好获得,毕竟这座房子最不缺的就是武器来源,哈雷给六骨挑中一把趁手的,然后把它留下不卖就是了。
然而,事实证明,六骨并没有学习刀术的天赋,尤其是直接从开刃的真家伙入手。
他第一天练,就把自己的前臂削下来了一块肉,那阵剧痛和止不住的血一度让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哈雷一脸嫌弃,问了阿苏美会不会战技·疾影。
阿苏美回答会。
哈雷便让阿苏美来缝。
这一问一答,六骨就躺在血泊中晕了过去。
六骨是在一阵呕吐感中醒来的,因为他的梦依旧是哈雷如何带着众人飞离天树之城的。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枕边有一套崭新的衣服,之前血染的那一件已经被扔了。
想要件新衣服的代价真是太大了。
这一切都是他谋算好的。
自从他看到哈雷给瓜瓤村铁匠的蠢儿子托南缝合鼻子,他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明白哈雷有着极为高明的「医术」,所以他在练刀的时候故意给自己来了那一下。
说起来,也是奇怪。
买件新衣服,他并不是没有钱买。但偏偏希望是哈雷送他的,因为他也是众人的伙伴。
一个大男人,做到这一步还真是没出息呢。
他有些瞧不起自己。
他刚要下床,小浆果就推门进来了。六骨以为她是来嘲笑自己的,毕竟小浆果只用一只手就能撂倒他这个成年男人。
但那个消瘦的小姑娘却走到六骨身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六骨前臂的伤口。
「疼,疼。」
他意外,小浆果竟是在关心自己。
「醒了?」
阿苏美随后跟了进来,端着一碗药水。
「这是止痛药。伤口虽然缝合了,但愈合的时候痛觉还会折磨你。」
「老大呢?」六骨接过碗,喝了一口,好苦,却又好暖,顺着喉咙,一路暖到了胸口,「我让他失望了。」
「不。」阿苏美说,「我猜他有些自责。」
「自责?」六骨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把那柄长刀的刃削平?」阿苏美回答。
顺着阿苏美的视线,六骨才发现新衣服下面竟放着一柄长刀,它本就躺在那里,只是刚才他直接忽视了。
「喂,」六骨突然问阿苏美,「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认识,不是陌生人。但认识不久,又不是熟人。」阿苏美回答。
介于陌生人和熟人之间么?
这个答案,六骨并不失望。
「但是呢,因为某种原因,我们还需相处很长一段时间。」阿苏美的话没有完,「并且,关系也会越来越好,如果非要下一个定义的话,我想,这就叫做同伴吧。」
六骨转过头,不想让阿苏美和小浆果看到此刻自己的表情。
他看着天花板。
「这房子虽然破,但如果一辈子都住在这里,想想也不错。」六骨说。
「是么?」阿苏美反问一句,然后答道:「是还不错。」
但他们没有想到。
这栋房子,在三天之后,竟然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