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盛宴落幕,都会留下名为「遍地狼藉」的后遗症。平日标榜的修养和垃圾混在一起躺在地上,就像从来没有过主人一般。
但狼寐草高原却是一个例外。
它一切宁静,到了傍晚,周围坐落的小村庄家家户户都升起了温馨的炊烟,看门的狗子摇着尾巴迎接结束一天劳作的男主人。光着屁股的小男孩伸手讨要什么,面色黝黑的父亲从兜里掏出闲时抓来的田鼠。小孩子眼睛亮了,高兴地笑了,他的母亲,这个家的女主人,看着这对父子也笑了。即便她不再像曾经那般苗条,粉红的幻想早已沉入水缸、烧进灶台,她还是觉得很幸福。
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更别提这几天靠着外来人发了财的那些人家。
所以,狼寐草高原一切宁静。
军团堡垒的恭敬之殿也是如此,尸体们已经被搬走、剁碎、喂给了女皇的坐骑——那头名叫火山的猛犸。地板已经被冲刷干净,光可鉴人。
如果不是地板正中那张由五十张上等的雪熊毛皮拼接而成的地毯,变得更加红艳。仿佛没人记得这里发生过什么。
「有一母同胞三兄弟,感情很好。他们同时爱上一个有着火色长发的姑娘。那个姑娘出身一个显赫的大家族、她的父亲是位极人臣的帝国首相。后来三兄弟的长子继承了皇位,姑娘嫁给他成为了皇后。她把祖传的火纹钢斩铁刀送给了成为大将军的次子,而姑娘的父亲则把治国之道传授给了成为帝国新首相的三子。」
充满兵铁之气的房间,一面墙上横列着一柄又一柄的兵器。
此刻是夜里,便是日沉不久、月星睁眼的那段时间。
房间内,穿着暗红长袍的女人娓娓讲述,像是在讲一个陈旧的故事。
她的听众是一个穿着弓手服的少女,和一个从体型的魁梧程度来看、不该叫做少年的少年。
「岁月的过得很快,长子是一个尽职的好皇帝,老首相虽然病死,却在三子的辅佐下将帝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而次子却发现自己的问题越发严重——依然深深迷恋自己的皇嫂,难以自拔。于是他离开帝国,四处漂泊潜心修武,本就天赋极高的他与命运中的机会相撞,迈入大宗师之境界。之后他回到帝国,所有人都认为他要做一件事——将他心爱的女人从他的兄长手中抢走,毕竟当时,世上已然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挡他。」女人说。
「那他……抢走了吗?」少女问。
「没有。因为谁也想不到,与那同时,帝国发生了另一件大事——三子带着两位王爵的大军意图篡位。」女人继续讲述,「那一天,次子进入皇宫,等着他的是一片血海汪洋。他进入了皇宫大门,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无人得知。后来,从皇宫走出来的,只有他自己一人,全身是血,单手拖着一柄斩铁刀,长发飘动,就像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魔,那一幕成为了无数围观者终生的噩梦。数不尽的血从皇宫流到街道,上天像是被激怒一般连降七天暴雨。再之后,有人进入皇宫收尸,共清点出了三千多具尸体。已故的皇帝和皇后都不在其中。」
「那皇帝的子嗣也死了?」少年问。
「死了。长男共有三个儿子,提前得到了风声躲出皇宫避难,但就在政变当天晚上全部死于暗杀。」女人说,「可见此事幕后还有黑手。这个故事中的长子便是上一任帝国皇帝伊启·魔西鹏塔,次子便是伊雫·魔西鹏塔,至于三子因为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他的名字和另外两位王爵一样,永世不得被人记住、不得被人提起。世上有传闻伊启仍有私生子活在人间。但众所周知,伊启深爱着皇后,怎么可能会有私生子。所以另有传闻说,还活着的其实是三子的儿子,被幕后势力送出帝国,正在谋划着卷土重来。」
「那伊雫是怎么成为夜王的?」少年问。
「传言他从离开皇宫之后,便疯了。跑到了帝国最西边,在小史瓦尔德山脉中段山脚下的幽情岭造了一座享乐宫。有王爵想请他出来担当皇帝。结果派进幽情岭的道大军,每逢夜里便会遭到屠杀,几乎全军覆灭,运气好逃生出来的士兵后来也都疯了。」
「即便疯了,也会吐露一些信息吧?」
女人赞赏的看了一眼少年。
「有人和你有相同的想法,于是便做了统计。除去那些胡言乱语,他们在很多发疯的士兵嘴中都听到了一个词,『绿眼』。」
「什么意思?」少年追问。
「不知道。」女人说,「再后来,王爵们将魔西鹏塔旁系一支的男丁——所谓的伊启的侄子迪喀·魔西鹏塔推上了皇位。而他的母亲,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年轻时颇为风流。所以,迪嚓很有可能体内一滴魔西鹏塔家族的血液都没有。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皇位需要有人坐在上面。而迪嚓的登基,便是帝国十六位王爵混战的开始。」女人饮下一口酒,笑道,「好了,故事讲完了。哈雷,你的任务就是让夜王在这张册封书上签下字。」
「你说他已经疯了。」哈雷说。
「所以我才会派出一支佣兵团跟你一同去。」潘妲笑,「那是你的军团,凶牙佣兵团。」
「嗯,我们打完仗了?」
「不,我用了另外两支佣兵团从雇主手中将凶牙佣兵团的契约交换了出来。」潘妲说,「你们好久不见了,也算是我送你的一份礼物。」
哈雷十分佩服潘妲。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可以把不得不执行的任务,换算成人情送出来的。
「关于那个人……」哈雷问。
「嗯,我的叔祖有话对你说。」潘妲说,「他在炎心修武场等你。」
「好。」哈雷要走,秋枝要跟他一起走。
潘妲却留下了她。
「秋枝,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秋枝问。
「你说呢?」潘妲反问,「如果你也想参加这个任务,那你可以打消这个念头 了。那是佣兵团的活儿,与你无关。」
「为什么。」秋枝问。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问题。」潘妲说。
「姐姐,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秋枝说。
「哦?」潘妲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眼中却一点笑意都没有,「是什么让你做出这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