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利巴在风雷之音间听到那声虎吼时,他倏忽觉得自己是在冲向一头真正的凶兽。
一道锐不可当的寒芒拉动着两线流火般的红光!
嗜杀之虎!
他双臂凝聚全力,将战马冲锋的速度于雷痕的重量合二为一,三米长的长柄阔剑离开地面,一路拖行让蹿起火苗的剑尖红亮得就像刚出熔炉的铁!
雷痕从后朝前、从下朝上猛烈地扬起超大弧度的一斩!
这一斩足以将眼前猛虎与它身后的天空一同劈成两半!
乒!
震碎玻璃的金铁交响!
剑与枪、斩与刺交错而过,战马继续前行,坦利巴心中突然空了一块,竟一时无法呼吸。
他年仅二十岁便斩杀了一头肆虐村庄的炎鳍夜蜥,靠此战绩转职屠兽者一举成名,后十五年里,死在他这柄大兵器「雷痕」一斩之下的庞然大物、凶恶魔兽不计其数,而此刻,他失手了,双臂发麻到几乎没了知觉,手甲内侧软皮被雷痕的剑柄绞碎,双掌被磨得鲜血淋漓。
他兜住了马,抬起武器端详,雷痕一掌厚的刃上多出了一道平滑工整的缺口——那杆长枪是何等的锋利!
他调转马头。
饮血冲锋佣兵团的骑兵正在遭受收割,他却充耳不闻。
他的眼中只有孤身在残尸血河中的那个黑发少年——他俯身双臂拉开长枪,枪尖点地,漆黑瞳孔静默地盯着坦利巴。
黑瞳后,战意如火。
不屑从背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么?
坦利巴像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般猛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空出的那一块瞬间被恐惧、兴奋、肆意狂野的冲动所填满。
他唤醒了年轻时面对强敌时的那种感觉。
「小子,你是谁。」他放声喝问。
「杀你的人。」哈雷道。
「好!」
战马再度冲锋,哈雷瞬步冲出。
下一瞬间,战马四条腿从膝盖间断裂,在奔跑中前倾扑倒,它是被巨大的反作用力瞬间压断的——雷痕从上向下,凌空下劈!
大地裂开了一道巨缝,坦利巴的右臂飙血。
他离开马背,双足着地,双臂挥舞巨大的长柄阔剑继续朝哈雷攻去!
秋枝放出一箭射死正在爬上山丘的佣兵,但她的眼睛却一直被哈雷与坦利巴的战斗所吸引。
秋枝没有看清那两次交锋的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了结果。同时,她也一下子明白,哈雷从来没有骗她,只要长枪在手他完全可以杀掉自己和霜河,以及除了爷爷灺炀之外,军团堡垒的所有人。
他已经如此之强,为什么还要留下他传授他炎心修武场的武技?
是为了修正他的缺点,将他打造成一个更强大的人间武器?
姐姐和爷爷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疑问仿佛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刷秋枝的脑海,但这些都不是她该考虑的。
她又射死一个佣兵,这是她射死的第十一个佣兵,但更多不怕死的佣兵仍在继续往山丘上爬。
秋枝滑下山坡,滑行中她射死右手边的佣兵,第十二个。她腰身转动抽出一根新箭,弓弦一响射死左手边的佣兵,第十三个。
她落地时就地翻滚,躲过佣兵从马背上矮身砍下来的刀,然后站起身抡起长弓将从山丘上跳下来的两个佣兵打翻在地,她身形朝后一纵,半空中右手探向腰间箭壶抽箭,嗖嗖嗖,连珠三箭射死这三个佣兵,十四、十五、十六……
突然她听到一道呜呜的风声,她转头去看——那柄巨大的剑刃正横扫砍向哈雷的腰,她不由地叫了一声:「小心!」
但一个佣兵却趁机朝她背后一刀砍去!
眼见佣兵就要得逞,侧面探来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秋枝的视线中哈雷不仅用长枪封住了剑刃的攻势,并且反攻一击,好精湛的枪术!
当鲜血溅到秋枝白色弓手服以及她的后颈时,少女才惊觉地转身。
「一个自己不小心的人,提醒别人小心的心理是什么样的?」消瘦的青年抽剑,看着秋枝略微后怕的眼睛,「算了,看来你也不知道答案。」
青年继续回到自己的战局,他的视力似乎不好,一直眯着眼,但他的剑却偏偏专挑敌人的喉咙下手,就像一条灵动的蛇。
「喉咙没有护甲,愚蠢。」他念念有词地重复同一句话,须臾间又是夺走两条人命。
「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叽叽歪歪地老子听着头疼。」粗莽的大汉用战斧劈中一匹马的脖子,整个马头从马颈分离的时候,马背上佣兵的脑袋也跟着掉了。
一柄刀从他侧面上空砍下,他不退反进,竟用肩膀将敌人带马一起撞倒,他踩着马肚朝下就是一斧子,佣兵的脑袋被劈碎在头盔里,但灰浊的脑浆从头盔的破口出溅射出来。
大汉拔起斧子,转头一瞥。
「你看什么看。」他手一甩,战斧旋转飞舞,将五步外马背上的佣兵的脑袋削掉,大汉朝前走去,伸手接住在天上兜了一圈飞回来的战斧。
「我一直觉得你的品位真的很糟糕。」消瘦的青年从他背后路过,随手杀掉一个佣兵。
「闭口!」大汉怒道。
「是闭嘴。」青年道,「为什么好好一个词,从你嘴里发出来就像是骂人的。」
虽然已经是合作过多次的老搭档,可每一次战斗中大汉都会燃起杀掉该青年的冲动!
「别闹了。」霜河长刀连续斩出,连绵得好似河川,五个佣兵沿着高低不同的分界线裂成两半,「快把他们杀光,我们才能去帮哈雷。」
「那小子真的需要我们帮?」大汉笑道。
长枪再度拨开阔剑,剑刃砸进了地里,抬起来,从下朝上一斩。
但哈雷的突刺更快,坦利巴不得不回防,枪尖擦着他的左脸而过,划下一道口子。
「你有点厉害。」哈雷道。
哈雷难得夸人。
但对坦利巴听来就是天大的嘲讽。
他的头盔早就不知道何时被击落了,披散的长发被肩头的战能蒸腾而起好似狮子的鬃毛。
他的战能·刚体已经运用到了极致才让自己活到现在,而他体内的战能已经所剩不多。
「有一招,我好久没有用过。」他说。
「有绝招你该早点用。」哈雷说。
「这一招敌我不分,会连同我的部下一同杀死。」坦利巴说。
「从现在来看,结果没有区别。」
正如哈雷所言,山野间遍地尸骸,整支饮血冲锋佣兵团存活之人已经寥寥无几。
「是我的错。」坦利巴将雷痕远远地拖在身后,剑尖垂地,他双手前挪直到握住剑柄的最尾端,「我会用余生为此赎罪。前提是,杀了你们!」
剑刃覆盖起氤氲的白芒,像雾像霜又像火!
战技·刚体切换到战技·缠兵!
雷痕横扫,哈雷瞬步躲过,但剑刃没有停!
不,是坦利巴没有停!
他陀螺一般旋转而起,带动长柄阔剑一圈圈朝前斩去,他转速越来越快,狂风骤起,竟刮成一股径达六米的剑刃龙卷风!
剑刃龙卷好似燃着白色流火,朝着哈雷吞噬而去,所到之处飞沙走石,两个躲闪不及的佣兵被卷了进去,连人带马瞬间被绞碎成两蓬血渣子!
血风刮在十米外哈雷的脸上,又腥又疼。
兴奋的光在漆黑的瞳孔后燃起。
「我也有一招,以前只会它的皮毛,自从领悟它的完整体之后一次都没有在生死对局中用过。」
哈雷全身肌肉绷紧,催动战能,虽然仍是战技·刚体,但他的肤色竟逐渐发暗,好像铁的颜色。
他双手并在黑狱枪杆的中段,冲进了剑刃龙卷的风眼!
枪头枪尾瞬间飞舞,好似搅起了如风如影一般的棍花!
刚体·罪虎枪·双虎吼之阵!
无数的金铁之音在空气瞬间爆炸而开,割进地表,刮擦所有人的耳膜犹如火烧!
眼花缭乱的火花让人睁不开眼,然而当大地与天空都要被撕碎的那一瞬,风停了。
雷痕插在地上,双刃如锯齿般残缺不堪,坦利巴拄着剑柄才让自己没有跪倒。
这是他生前最后的尊严。
一丝丝红亮的血光从他身上各个部位泛起,坦利巴整个人「坍塌」了,碎成一地与甲片混合的小肉块。
「谢谢你给我这次试招的机会。」衣衫褴褛的哈雷说道。
他回身看去,战斗已经结束了。
五个同伴分散位于一地尸体中,秋枝闭着眼双手合十,脸上的落寞哈雷读不懂。
「你小子是个怪物?」粗莽的大汉道,「没人能从那种攻击中活下来。」
「你这句话是废话。」消瘦的青年道,「显然你眼前就有一个。」
「你信不信我单手就能掐死你,就像掐死一只鸡崽。」
「不信。因为我明白自己不是鸡。」
「我们该走了。」霜河说,脸上的几抹血迹为本就仪表堂堂的他添上了几分肃杀,但他温柔的笑容回来了,「现在回去或许还能赶上可口的午饭。」
「恐怕吃不上了。」那个矮个子的弓手说道,他从几具尸体中站起来,「伙计们,事情不妙。」
霜河面色一变。
「我数过了,马的尸体共有一百零一具,但人的尸体只有九十九具。」他的眼神令人不安,「没错,逃了两个。」
「这个任务必须一个活口不留,否则军团堡垒将会大祸临头。」霜河低声喝道,「追!」
ps:如果可以的话,请追更
虽然养肥了读,读者很爽,但是对作者的伤害是极大的。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追更。
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