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试验田的优质水稻扬花、抽穗,再慢慢饱涨,眼看打黄色了,孙岩那心呐是越来越激动,隔三差五往下河村跑。
“钦差都在路上了,可不能出岔子。”
饶是这样,还是出事了。
看守稻田的衙役换班的功夫,就有人背了篓子割穗子。
对方显然早有图谋,若不是刚好有下河村的村民收活回家,逮个正着,一整块试验田就没了!
一听说一亩地被割了三分之一,孙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指着下河村的方向,咬牙切齿,“抓!给我抓起来严刑拷打,一定要问出是谁派来的!”
犯人是隔壁平滩村的刘虎,此人是个二流子,有个妹子嫁到下河村,他一口咬定是妹子回娘家的时候说漏了嘴,心里贪那点水稻,才来偷窃的。
然而孙岩三令五申不许下河村的人传出消息,犯人口中的妹妹更是因为坐月子不曾离开下河村一步。
他的口供毫无可推敲的地方。
县衙内,孙岩气得走个不停,冷着脸说道:
“极有可能是孙源指使的。”
堂下摆着个背篓,那就是赃物,装得满满的半青不黄的稻穗。
即便是乔婉诗,此时也不禁有些郁闷,更别提在她脑海里叽叽歪歪个不停的小九。
“天呐,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这些可都是要拿来做种的,以后可怎么办?”
少了三分之一,这意味着后续能播种的面积少了三分之一……
想想确实挺麻烦的。
但是刘虎死活不翻供,而且,他看向孙岩的时候也全无惧色,再次印证他背后的人官阶至少比孙岩高。
思前想后,孙岩眼中精光闪过,朗声道:
“先将此人收监,秋后问斩!”
这种二流子不知道,真正要行判决,得有斩杀令,孙岩只是吓吓他。
但是他不知道啊,吓得不能自已,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咬紧牙关没有说。
等人被押下去之后,司空梵说道:“派人去找他家里人。”
这种贪生怕死的宵小竟然能守口如瓶,必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入了对方手中。
孙岩连忙派人去查访,结果刘虎家人去楼空,妻儿老母俱不知所踪。
没想到孙源如此丧心病狂,乔婉诗沉默片刻,问道:
“这试验田也是他孙源治下的政绩,他都不在乎么?”
司空梵想到什么,轻轻敲着桌子,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
“这幕后的主使是孙源没错,但他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试验田经过御前,还有钦差要下来监督,那孙源区区一个知府,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这样做。
除非,是他背后的五皇子,上次拉拢不成,转手就毁掉。
到时候钦差来了,却没有稻子可收,说好听点是监管不力,说难听些,那就是戏耍天子,到时候以孙岩为主的人没一个 有好果子吃!
孙岩听完深觉有理,顿时气得胡子直抖。
“哼,既然这样咱们就等钦差来了再好好查!”
估计孙源也没有想到割个稻子都能失败,人被抓了反而露了狐狸尾巴。
接下来的日子,孙岩把能派出去的衙役都丢到了下河村。
眼看着剩下的稻子一点点黄了,惊惧的心情都被惊叹所取代——两百来颗的穗子,简直闻所未闻,令人见之便新生欢喜。
下河村的村民出来种地的,哪怕绕点路也要来瞟上一眼。
乔婉诗一头忙着锦绣阁的秋冬季新衣发布会,一头还要看着手工作坊。隔三差五被喊到衙门去,被县令问什么时候才能收割,她不禁失笑,“随便问个经验丰富的老农就看得出来。”
盼来盼去,钦差总算是来了。
那天偏僻宁静的林县意外充斥着严肃的气氛。
先行赶来的军队快速涌入林县,从城门到衙门清理出一条干净的街道。
孙岩早早在城门口等着,而乔婉诗则是来到天香楼,和司空梵等人待在一起,为了看钦差,天香楼的位置早早都定了出去。
“你们不出去看?”乔婉诗明知故问。
罗有恒笑了笑不说话,司空梵则是撇了撇嘴,“所谓钦差,都是挂了个闲职,跑出来混政绩的。”
像他这种从军拿命拼功绩的人,最看不起这一类家伙。
乔婉诗确实不知道,只笑眯眯地问道:
“今天来的钦差是谁?”
“以户部侍郎黄旭为首,随行是钦天监祭酒王一演。”罗有恒想都没想地回答,说完就被司空梵一巴掌呼了下后脑勺,“嘶,你打我干嘛?”
司空梵一脸嫌弃,“蠢货。”
被套话了都不知道!
乔婉诗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并没有提醒。
然而司空梵和罗有恒能躲,她却不能避开钦差,因为她是优质水稻的培育者,无论如何,秋收的时候也得陪着钦差大人们去下河村走一趟。
七月流火,秋季稻都已经绿了,试验田才开始收割。
这一天,她换上崭新的布衣,来到衙门,在孙岩的引荐下见到了两位钦差大人。
“民女乔婉诗,拜见钦差大人。”
黄旭是个胖瘦适中的老者,大约五十岁上下,那位祭酒则是三十岁左右,在官服外穿了件道士袍,精瘦干练。
“嗯,抬起头来。”黄旭诧异地打量她,复而和蔼地笑道:“当真是个小姑娘。”
据罗有恒分析,试验田事关国家社稷,皇帝派来的都是亲信,也就是说,不必担心五皇子或是孙源使坏。
乔婉诗只是轻轻一笑,并不答话。
随后一行人出发去下河村,准备收割。
路上难免问一些有关培育的话,乔婉诗昨天就和小九细细对了遍说辞,确定没有漏洞,这会儿正好拿来用。
他们都是骑马,乔婉诗坐在马上,被一个衙役牵着前进。
“上山砍柴的时候遇见的野稻子,民女试着种了好几年,才有如今的模样。”
黄旭又问道:“那为何没有给你家里人试种?”
乔婉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民女家中……实在是难于启齿,自父母去后,连家里饭桌都不曾上过,爷女乃防备得紧,都不曾下地收过粮。”
黄旭了然。
显然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从孙岩口中知道了她的背景,因此没有多问。
那国子监的祭酒一副老神棍的样子,“上云府处南方,每年要收两季稻子。别人家的秋季稻都已经要扬花,你那新稻子却还没有收割,成熟期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