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竹看向正紧紧抓着门环的侍女,目光落在羞怯的郑琳身上,“来我家不拜访长辈,却跑到这里来骚扰我的贵客,郑琳,这就是你的教养?”
少女的脸唰地白了,门边的两个侍女噗通跪下。
“表……表哥你听我解释。”
卿竹却直接越过她们走到门边,敲了敲门,“婉……乔姑娘,是我。”
乔婉诗闻言把痒痒粉药包收起来,走过去拉开门。
“让你受惊了,抱歉。”卿竹颇为尴尬。
“受惊倒没有,不过你要是再晚来一些,我就要收拾她们了。”
乔婉诗实话实说,叫门外的郑琳气得咬牙切齿。
这女人什么来头,竟然让如此高傲的表哥这般以礼相待?女人的第六感让郑琳对乔婉诗抱以最大的敌意,不由得冲上来,抱着卿竹的手臂委屈地说道:
“明明是你先骂我!你还恶人先告状!”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下巴抬得很高。
谁知卿竹斜眼睨她,冷声问道:“你做什么了,让乔姑娘都能开口骂你。”
郑琳愣住,眼神乱瞟起来。
“还是我来说吧。”
甭管郑琳怎么给她警告的眼神,怎么恶狠狠威胁,乔婉诗原原本本的说了,末了还问一句,“如果我有添油加醋的地方,郑姑娘大可说出来。”
当然没有,郑琳想否认都不行,因为卿竹根本完全信任乔婉诗。
“原来如此。”
青年说了这几个字之后,命人将方才挑起争端的侍女扔了出去,并说道:
“这种刁奴在我府上闹事,我把她处置了,表妹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他在杀鸡儆猴,也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下,要是郑琳聪明这会儿就该说一句处置得好。
偏偏她钻牛角尖,觉得自家表哥在给乔婉诗出气,不依不饶地闹了起来,“你就是偏心!凭什么要处置我的侍女?”
不管她身边的婆子怎么拉她,她非要哭到柳飞云面前去,让她给主持公道。
乔婉诗烦得不行,对卿竹说道: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卿竹苦笑,“这话该我说才对,此事小婉诗不必再管,我稍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告辞了。
乔婉诗站了一阵,被这么一闹,图稿是再也画不下去了。
一转身,却见司空梵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八仙桌旁边,好整以暇的觑着她。
乔婉诗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老是神出鬼没的。
“来干嘛?”
两人相处和以前没有丝毫不同,但司空梵就觉得哪里不得劲,于是把手里的包袱放到桌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打开。
乔婉诗拆开来看,却是一件锦绣阁出品的紫丁香色套裙,里衬白色百褶襦裙,绣着紫丁香花式,配一根丁香色的绳结腰带;外丁香色丝绸质感的曳地广袖外裳,由一根丁香胸针锁口。
“这是作甚?”
“明天就是卿夫人的正式寿宴,总得有两间能出席的衣裳。”司空梵理所当然的说道。
乔婉诗怪异地打量他,“你都看见了。”
这家伙不可能会忽然想到要送她衣服,那就只有看到刚刚的事情,突发奇想买来的。
见他果然点了点头,不禁失笑,“我一个锦绣阁的设计师,怎么可能没带衣服?”
只是那些衣服既不适合在绣房指挥,也不适合画图稿的时候穿,因此被搁置在空间里了。
司空梵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眉头微皱,但还是把衣服塞她怀里,“买都买了,穿上看看。”
“行吧。”
少女并没有推辞,拿着衣服进了里间,这让司空梵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他耳聪目明,里面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莫名口干舌燥的,连喝了两杯冷茶,强迫自己盯着门外的芭蕉。
当门栓响动的时候他唰地转过头,就像是从宝盒里走出来的珍宝,尽管不施粉黛,却唇红齿白,黛眉茶色眸,如此地清秀分明。
本来微微偏小麦的肤色也被衬得格外白皙,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怎么样?”
少女转了个圈。
以司空梵以往的情商,顶多答上一句很尚可,但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还走起了委婉的表达方式,“你当选桃花仙子果然是众望所归。”
说完连忙捂着嘴移开眼睛,不知道看哪里,脚也不自在的动了动。
“这件衣服多少钱?我给你。”
乔婉诗一句话像是兜头浇下来的冷水,司空梵干巴巴地说道:
“这是送你的,不用钱。”
“好好的干嘛给我送衣服?”
乔婉诗坐在梳妆台边,梳了个最简单的随云髻,打开梳妆盒挑了根嵌一颗白色珍珠的银步摇,又戴了同色的耳环,看了看,最后在发髻上别了一朵紫丁香绢花。
她在这方面不擅长,但司空梵看得目不转睛。
等少女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全然不一样了,这样走出去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的注意。
司空梵忽然后悔送她这么好看的衣服了。
就在这时,乔婉诗微微弯腰拉起他的手,当他正心神荡漾的时候,一锭银子落在了手上。
“我记得这个款式应该是这么多。”
乔婉诗笑眯眯地说道,好像在说不用夸我,我就是猜的这么准。
司空梵胸口起伏,“我说过不要钱。”
乔婉诗错愕地打量他,暗想这家伙实在是奇怪,明明是他摆明要和自己明明白白的算账,她这样做了,又生气。
“总之,不要钱。”
司空梵把银子扔在桌上,逃似的离开了。
到了院子外面,忽然飞身立在墙头上,在盛夏的日头里贪那几丝凉风。
真是怪得很,之前她偏心卿竹,他觉得自己得到的不够;现在帮个小忙,她给钱来,却更觉得生气。
落在游廊里把路过的小厮吓得一趔趄。
“我问你。”
认出是夫人都怕的那位公子,小厮连忙作揖,“公子请将。”
“一碗馄饨和上门给别人解决难题,那个更贵重?”
什么鬼?
小厮的脑子里飞过这一行字,但这并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便说道:“自然是后者更贵重,毕竟一碗馄饨顶天了也不过十文钱。”
“嗯。”
得了他的指示,小厮连忙鞠了一躬走了。
司空梵点点头,一个小厮都知道馄饨不值钱,果然还是他亏了。
只是,他微微凝视着放在握住银子的手,仍然硌得慌。
司空梵有限的情商并不能明白,馄饨里包含的不是只有材料,还有亲近的距离,以及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