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香的小二见时兮进门,殷勤的招呼她坐下,问她吃什么。
柳时兮要了一碗招牌混沌,坐在正对门的位置。
“臭娘们儿,你爹把你卖给了我们家少爷,就是少爷的人。再不听话,惹少爷烦了,把你卖到醉香楼,到时候可不止一个男人陪你。”
被抓的女子两只手使劲儿的扒着门框,露出精瘦的手指关节,垂在肩膀前的丫鬟辫勾出小小的脸,那双长眉紧拧,眉下的瑞凤眼中满是倔强。
“你们白家欺负我爹娘不识字,故意把买布料的货单换了,我已经把凭证给了掌柜,等我爹娘回来发现我不见,你们就等着他们拿着凭证去大理寺告程砚冬。”
小厮们大笑,其中一个人从袖子里拿出两张货单。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啊,还凭证?你们掌柜儿子欠的赌债是我们少爷还的。当天晚上,老不死的就把你给的东西送上门。去大理寺告白家?我看你连大理寺的门在哪都找不到。”
青玉看清了小厮手里的货单,不自觉的松开了手,眼中一点点的透露出绝望。
前些日子,一群人来店里闹事,甩下一大笔欠条,掌柜哭着说会把店卖了给独苗苗还债。
阿爹阿娘担心了好久,要是店没了,他们不可能再找到这么好的活干。
后来,这事儿就没再提过了,她还私下问过掌柜,她就奇怪为什么掌柜不敢看她,支支吾吾的说挖了祖坟里埋的银子把债还了。
原来,他们一家子把她卖了。
“就算我们少爷有二十几个小妾,跟着他不比你在破染房受罪来的强。”
青玉此刻宛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由那几个人拉扯着,柳时兮听见“程砚冬”这三个字后,咽下最后一口馄饨。
她是跟着阿爹阿娘南下到京都的,阿爹阿娘不识字,只有掌柜的愿意收留他们,甚至腾了一间柴房给他们住。
她明白。她去了大理寺也没用,官官相护,没有人会保护没钱没势的普通老百姓。
如果她不答应,程砚冬一定不会放过阿爹阿娘,还有染房。
“陪被二十几个女人享用过的垃圾男人,你也愿意?”
犹豫之间,忽然响起的这道话,让青玉骤然扒着门框的手骤然握紧。
柳时兮瞧见了青玉的动作,唇角勾起一道笑,对着快到他们旁边,兵马司的巡逻队说道:“太后寿诞将至,如果这姑娘在白府外悬梁,圣上如何想?”
兵马司的人暗了暗脸色,白府的小厮一看,就知道今天铁定不能跟自家少爷交差。
其实,那二十几个小妾里,多多少少有几个不是自愿的,可他们家老爷是工部尚书,官列从一品,只要没闹到满城皆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这臭娘们真不愿意,太后寿诞前,真没法强行弄到少爷跟前去。
“你们俩给我等着。”
在白家小厮转身的瞬间,青玉的细眼一下子透露出疲惫:“姑娘,谢谢你救我。不过你也听见了,那帮杂种不会放过你的,还是离开京都,避避风头好。”
“不必。”柳时兮朝她一笑,向小二扔去几个铜板:“给这位姑娘来碗混沌。”
七月天黑的晚,风一吹,带着午时还没散去的燥热吹在时兮的身上,知了在树上吱叫,卖药材的商贩推着车,正好停在树下摆摊。
柳时兮停下脚步,买了些鱼腥草、穿心莲和板蓝根。
她原来是打算平日里没事去太后那露露脸,给老人家一个别出心裁的寿宴,借着赏赐的机会,以陪太后安度晚年的借口留在京都,想来,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来京都之前,她都打听清楚了,寿诞压轴的节目是以程砚秋为首的官家还未出阁的女儿一同为太后献物,她必须想办法,取代其中一人。
而这些人,此刻应该均在花都。
如时兮所想,她们确实在花都,尽管与白飘飘不熟,但是受人之邀,又是将来的太子妃,哪有不来之礼。
可是梨花社少了往日的诗情画意,官家小姐们等了一个多时辰。
能给太后献舞的官家小姐,家中父亲官位至少是从二品,赐婚的圣旨毕竟还没下来,等了许久,早已没了脾气,一个个的,对着白飘飘,说话都不客气。
“程小姐好歹是将来的太子妃,只请的起这下等的龙井茶?”
龙井不下等,指桑骂槐的本事确是一流,说话的是礼部尚书之女柯婉,程砚秋只能腆着脸,耐着性子哄道:“太后亲自让陛下下圣旨请小郡主来京都贺寿,三年未见,想必留郡主多说了几句话。”
柯婉丝毫不给面子:“不必拿太后压我,听我姑姑说,太后与柳时兮没有多少的交集,是谁让她重返京都,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