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把金灿灿的龙椅上,确切地说,是一把镶着万里无一的黑宝石的龙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慵懒的姿态,轻拨秀发,小腹微微隆起,看得出来,她已经怀孕三月有余。她红光满面,体态丰腴,只是眼中,好似有无穷无尽的恨意。
“肆,还有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身旁的男人为她剥着脐橙,听到这话,嘴角高高上扬,开怀地笑了:“我的孩子,自然是这世间最好的,若是女孩,我一定让她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若是男儿,我自然要让他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
听到这话,椅上的女人也笑了起来:“肆,你现在是这样说着,只管哄着我呢,等到多娶了几门妾室,侧妃,多有了几个孩子,还不知道把我们母子俩放在哪儿呢。”
男人刮了刮女人的鼻尖:“明明知道我不会,还假装着说这些。”
女人故作惊讶:“殿下您的事啊,我可不敢妄加揣测啊。”
男人也不恼,只是看着她笑着。
突然,男人翻身而上,吻上了她的唇,连手中的脐橙也来不及放下。
“对了,肆,黎为水那边,怎么样了?”女人面红心跳地推开男人,提到黎为水的时候,语气也变得凌厉,声音也不住颤抖。
男人笑了笑,还未来得及作答,突然,猛地一下推开面前的女人,他五官扭曲,狰狞着,喘着粗气,双眼变得血红,愤恨地盯着女人,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好像一只野兽,一只狂躁的野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女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男人扑倒,他一口咬在女人的脖子上,女人受惊一踢,男人便被踢倒在地。
她有些恐惧,这样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她蜷缩在角落,一手按住正在流血的脖子,一手护住小腹:
“肆,你,你怎么了?”
男人好像有些清醒了过来,不再朝着她扑过去,而是朝着大门,跌跌撞撞地跑了。
女人依然蜷缩在原地,不敢动弹,她在沉思,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
黎府还是那样无声,但是一道圣旨却又打破了黎府的平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黎为水爱卿平定北县有功,特赐封为一品襄定郡主,上至朕与皇亲贵族,下旨文武百官,免其跪拜大礼,赐免死金牌一个,望卿不负朕望。”
太监尖细的声音宣完圣旨后,将圣旨恭恭敬敬地递到单十四的手上,小花如同往常一样,将一包赏银悄悄递给太监,那太监却渗出了冷汗:
“姑娘,这使不得啊,以前是奴才的过错,竟然敢收了黎大人的东西,奴才现在才知道该死啊。”
单十四笑笑:“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小花,好好地送公公出去。”
那太监这才松了一口气,谁也料不到,一个官家小姐,竟然成了这样位高权重的大臣。
太监走后,小花立刻笑魇如花:“小姐,皇上还真是对您器重有加啊!”
单十四面无表情:“这事情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
她也不知道,皇帝为何不那一日在大殿上封赏,非要等到今日,故意遣人来黎府传旨。
小花点点头:“也对,这一下,小姐不知道成了多少人的箭靶呢。”
单十四眼睛发出亮光:“哟呵,小花,你竟然也聪明了。”
小花嘴巴翘得老高:“小姐的意思是,奴婢以前很蠢笨了?”
单十四摇摇头:“对!”
原本看着小姐摇头,自己还十分高兴,结果又听到那个“对”字,小花是怎样也笑不出来了。
小花跺跺脚,拎着小黑出了门。
看着小黑无辜求助的表情,单十四会心地笑了,还用唇语说道:“一路走好――”
小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皇宫的一角,皇帝的寝宫里,皇帝走到西南方的角落里,右脚轻轻跺了七下。巨大的龙椅便自己移开了,露出底下的秘室。
皇帝已经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原本年轻的颜色,穿在皇帝身上,竟然平添了几分稳重,皇帝抬起脚,缓缓地走进了那秘室。
那是一种能在分秒内让人冻结的寒冷,四周都是夜明珠,让这个秘室犹如白日一样明亮。与其说是秘室,倒不如说是冰室,因为这里全部都是晶莹剔透的冰,冰山、冰花、还有冰床,都在向外渗透着寒气。
冰床上躺着一位绝色女子,但是她已经紧闭美眸,沉睡在这时光里,睫毛轻微有些淡蓝色的冰霜。
皇帝走进她,擦干净她身上的冰霜,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月里,我又来了。”每当他面对她时,他的自称永远是我,不是朕。
“我上次告诉你,我见到了你的女儿,她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一次还帮我解决了心头大患,我就知道,你的女儿不会差。”皇帝仿佛是在说给床上的人听,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床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反应,像是众多听众那般,带着恬淡的笑。
“你一躺就是这么多年,不论我用什么办法也无法让你醒来。”皇帝叹息着,哪怕他是九五至尊又如何,依然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下来陪你了,如果在我死之前,能找到那个人,我愿意牺牲自己来救你。”
皇帝依旧不停地说,这些话,他已经说了十几年,可是他也不觉得厌烦,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他也愿意争取。
“我把为水许配给了九儿,我知道,九儿从小就不是凡人,国师也帮我算过,九儿跟为水都不是凡人,已经几世有缘,我相信九儿一定能善待为水。”
“你看,今日我特地穿了宝蓝色的衣衫,我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穿着这样的颜色,可惜那件衣服,我已经是穿不得了。”
这么多年,他的体型早已经发生了改变,他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可是他爱她这件事,怎么也不会变。
皇帝说着说着,怎样也得不到床上的人的回答,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样没有温度和心跳的陈月里,也不再说话,他瘫坐在地上,丝毫也不觉得寒冷。
望着床上的美人,他的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一年,陈月里随着驻国公夫人进宫向先皇请安,自己恰巧也在旁边,只是一眼,自己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那个恬静安稳的女孩,她貌若天仙,自己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那时候,他爱上的只是她的美貌。
后来,越接触越发现,她温柔也不失倔强,善良中也有坚强,偶尔透露出来的英气让他更加痴狂,那时候,他爱上了这个女孩的一切。
那个女孩在自己的百般追求下,终于与自己私定了终生,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只等着求了父皇,娶了陈月里。
可是还未等得及实施,朝政便缠得他抽不开身,这时,先皇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个时候,众皇子最关心的绝不是皇帝的身体,而是那皇位究竟花落谁家,朝堂上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谁都知道,这是象征着一场巨大风波的来袭。
自己与陈月里的事情,终究是瞒不过那些皇子的眼睛,一旦夺位之战开始,陈月里则是首当其冲地受害,自己更不可能在这当头求了皇帝,让自己娶陈月里。
不得已,只有让自己当时的挚友,也是盟友――黎贤,假装娶了陈月里,也就是保护了陈月里,然而这件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跟陈月里解释,因为她知道的越多,位置的危险也就越大。
黎贤带上彩礼,去了驻国公府提亲,驻国公夫人一早就知道陈月里和皇子的事,怕自己女儿卷入了斗争是非之中,于是不顾女儿的威胁和逼迫,答应了这门亲事。
让女儿嫁给高官做丞相夫人,也比嫁进皇家做正妃好多了,至少这身家性命算是保住了,眼下皇子们你争我斗,如果真的让自己女儿嫁给一个胜算不高的皇子,自己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与其等着那一天当面拒绝,还不如趁早就将女儿给嫁出去。
很快,两家人就将这婚事给定了下来,定得十分仓促,婚礼也十分仓促,只有短短月余的时间准备。
陈月里是不愿意嫁的,且不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就说这黎贤,自己也知道,那是自己闺友安平公主的心上人,自己若是嫁了过去,耽误了自己不说,还会失去一个挚友。
她逃过几次婚,都被驻国公夫人派人抓了回来,渐渐的,她也就接受了这个事情。
想必安平公主与她多年的金兰之交,不会不听自己的解释。
况且自己与少年丞相黎贤的婚事闹得人尽皆知,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这么多日过去了,他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一开始,她还是会哭,而且哭得撕心裂肺,好几次都哭软了驻国公的心。慢慢地,她也就放弃了,也许还在心里深深地爱着这个人,可是他,终究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
后来,她死了心,准备将自己这一生,和自己这一生中最宝贵的回忆都埋藏在这丞相府的后院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