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亚楠虚弱地睁开双眼,看到一盏吊灯正在她的头顶静静晃动着。
一股蚊香的味道传入曲亚楠的鼻尖,让她觉得有些恶心,盘旋在空中的蚊子也像吃了枪药似的异常亢奋,扰人的振翅声不绝于耳。
曲亚楠抬起身,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这,她就头痛欲裂,冥冥中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树丛间拼命地无休止地奔跑着。
干瘪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曲亚楠捂着额头艰难地从床上站起,在一些破烂的柜子中翻找着可以食用的东西。
正巧此时,一个孩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见曲亚楠时却呆呆地站在门前。
“这是哪里?”曲亚楠看着孩子问道。
“宿松县郊区。”孩子的声音听起来与他的相貌并不相符。
“我是怎么到这来的?”
“我下午回家的时候,发现你倒在路边,看起来好像受了伤,于是用三轮摩托车载你回来了。”
“谢谢……”曲亚楠轻轻点头感谢道。
“对了,家里只有一个人吗?你的父母呢?”
“他俩去外省务工,有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孩子平静地答道。
“好几年?那……谁来照顾你?”
“自己照顾自己呗。”孩子小心地靠近曲亚楠。
曲亚楠迟疑道:“你这么小,能照顾得了自己吗?”
“小?”孩子笑着答道,“我今年都二十八岁了!”
曲亚楠吃惊地说道:“那你……”
“长得矮?”
“是啊……”
“小时候得了怪病,家里没钱治,所以就这样了。”
“你叫什么名字?”
“刘志斌。你呢?”
“曲亚楠……”
刘志斌有些害羞地从身后递给曲亚楠一个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的是女性的衣服。
“嗨,我看你浑身都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于是去镇上给你买了套衣服,你换上试试合不合身。”刘志斌说着脸上有一丝红润。
曲亚楠低头看看自己,她确实是衣衫褴褛,衣服还沾着不少血和淤泥,全身上下都是被皮鞭抽打过后留下的血痕。
曲亚楠这才感觉到全身有些隐隐作痛。
她想起中午的时候,李东不知去了哪个狐朋狗友家中,喝了不少酒。回到家后因为半年前李连波的出走的事情变得怒不可遏,抽出裤带将曲亚楠拖到院子毒打了一顿。
这半年来,曲亚楠每天都被李东折磨的半死不活。
李东施暴后将曲亚楠锁在家中,自己一人摇头晃脑地走去杂货铺耍起了麻将。
可是这次他却在匆忙之中忘记扣上锁头。
浑身无力的曲亚楠本是倚靠在房门上,不料这门竟在无意中被她推开,她仿佛看到了一道耀眼的光芒从远处传来,指引着她冲出了被禁锢已久的院落中……
“你饿了吧?”刘志斌见曲亚楠饥肠辘辘的样子,于是问道。
“请问……有饭吃吗?”
“嗯,有的。”
刘志斌无法拒绝这个女人的要求,他在一个破烂的橱柜里翻出一包方便面和一个鸡蛋,然后点燃地上简易的煤气灶煮了一碗热面。
曲亚楠蹲在地上接过刘志斌递来的碗,却一直盯着刘志斌,仿佛是在等待他的同意。
“趁热快吃吧。”刘志斌催促道。
曲亚楠难为情地回答:“没有筷子……”
刘志斌有些难堪,他东找西找,终于在地上翻出还未使用方便筷子。
曲亚楠接过筷子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刘志斌看着吃面的曲亚楠问道:“你是哪里人?”
“清源村人。”曲亚楠吃着面答道。
“你怎么会晕倒在我们这呢?”
曲亚楠抬起头没有回答。
“你……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刘志斌怀疑眼前的女人可能精神有问题。
曲亚楠沉默地摇了摇头。
“跟家里人吵架了?”
曲亚楠放下手中的碗筷,她轻轻抹了两下嘴说道:“你放心,吃完面我就会走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志斌连忙摆手,可又一想,这个曲亚楠难不成是不想走了?
等到曲亚楠吃完碗里的面条,她才告诉刘志斌自己是二十多里地外的清源村人,现在已婚,有一个儿子但是已经不在了。
婚后她一直被丈夫虐待,如今实在不堪重负,于是今天中午趁着丈夫喝酒熟睡的时候偷跑出来。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事情,她既忘记了带钱,也不知道该跑向什么地方。
“你可真行,竟然能从清源村跑到我们宿松县。”刘志斌的夸奖极为生硬。
“没办法,我只要一停下来,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追我……”
“你不打算回去了?”刘志斌问道。
曲亚楠抱着塑料碗答道:“不了……”
“那你以后想去哪里?”
“还没想好……”
刘志斌挠了挠头,他对女人的了解仅限于县城那几个洗头房里的中年妇女,而眼前这个女人的行为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要不……今晚你就在我这睡吧。”刘志斌说道,“我家这里在城边,想要去县城还要走上不少的路。”
曲亚楠有些防备地看着刘志斌。
“你就睡在我床上吧,我这有张折叠床,我随便找个地方就能睡着。”
刘志斌见曲亚楠仍然很犹豫,又保证道:“你还不放心我?就你现在这样,我想怎么地你,你还能反抗?”
见到曲亚楠的身体直往后躲,刘志斌才解释道:“你都已经落魄成这样,我肯定不会趁人之危的,吃你的面吧。”
曲亚楠将面碗放在地上,轻轻点着头:“我借住一晚,等明天我再想办法去投奔其他亲戚……”
曲亚楠找到屋子里的水池将碗筷清洗干净,回到座位上后两人始终无话。
刘志斌抽完一根烟,他抬起屁股走到门外,曲亚楠听到外面零星响起金属磕碰的声音,不久,刘志斌拿着一个军绿色的折叠床走了进来。
刘志斌在单人床边将折叠床打开,又铺上一张褥子,他一屁股坐在上面,险些把弹簧床压坏。
曲亚楠看到刘志斌终于躺下,她才放心地小步挪到刘志斌的单人床上。
“你真的有二十八岁?”侧躺的曲亚楠轻声问道。
“嗯。”
“看起来……不太像。”
刘志斌的双手垫在脑后:“你是想说我个头矮吧?我说过,从小我就这样,长到十三四岁就不长了。县里的大夫说我得了怪病,家里还穷,没钱到省城治,所以最后就只长到这么高。你别看我一个人在这住,其实吧,这地方原来是我父母的,我初中毕辍学后,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交给我,两人跑到外省劳务去了。我爹我娘可能也不喜欢我,一直想要个小老二,可你猜怎么着……”
刘志斌听到曲亚楠浅浅的鼾声,他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可一直等到清晨的迷雾散去,他却始终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