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自郑献身死后,这处妓院一直处在那些奸贼的监视之下了?虽然我没有咬钩,但他们显然也不会放弃,依旧要利用此事掀起风浪,毁掉怀顺王名声。”孟户眉头紧皱,深沉思虑道,转而抬头,锐利的眼神盯着刘章,“此事唯一破解之法,还要按阁老思路,查清幕后凶手,如此自一切迎刃而解,——如此,你多久能够侦破此案?”
“大人能够给我多少时间?”
“至明日朝会前,如何?”孟户决断地道,“如我所料不差,他们选择出手的时机,就是在明日朝会。”
“没有问题。”刘章二话不说,干脆地道。
孟户一怔,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神情,忍不住道:“如我仅给你两个时辰,可也能破案?”
刘章阴森一笑:“当然能!一天一夜,有一天一夜的破案法子;一个时辰,有一个时辰的破案法子,——就怕后果是大人所承受不起。”
孟户忽然想起司马阁老嘱咐,此人如刀,用好了能对敌人造成致命一击;但用不好,也容易伤己。这家伙查案子可谓百无禁忌,一往无前,最喜欢快刀斩乱麻,往往案子查清后,权贵也得罪一大片。而这个案子分明牵扯最高层权贵政斗,一个不慎,自己就怕职位也不保,最严重可能丢命。
但转念一想,此案涉及朝堂国本,一咬牙,孟户对刘章恶狠狠道:“如规定时间内查不出,我允许你放开手脚,肆意去查,那怕搭上我的官职,也务必明天清晨前侦破,——此案一定要查清,还怀顺王清白。”
刘章大讶,上下打量了孟户几眼,缓缓肃容躬身行礼:“大人是自司马公后,我所敬服的第二人,——只是此案最终的结果,就怕是大人所不愿意见到的。”
“你对凶手,可有什么眉目了?”
刘章点头:“三尺侏儒,身负百十斤大汉行走自如,又能够从二楼窗口跃下而悄无声息,——这样身怀绝技的侏儒,即使天安城也是不多。”
经刘章剖析,孟户抚掌道:“不错,两人身高相加,不到七尺,那肩驮之人只能是个侏儒。能负重,能腾跃,这等侏儒——”
越说孟户双眼越亮,扭头看着刘章,见刘章淡笑着点头,不由脱口而出:“杂耍戏团!”
就在这时,两人忽觉身后有异,似有人靠近,齐齐回头,却是长妓洛仙神情楚楚的凑近前来。
“你前来作甚?”刘章双眼一眯,冷冰冰道。
“大人,不知能否、能否将那枚金饼……”洛仙伸出白嫩的一只手掌,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道。
“这枚金饼嘛,乃是重要证据,岂容你贪渎?还不退下。”刘章打着官腔,冷邦邦地道。
孟户修长眉毛一挑,不悦斜撇了刘章一眼,自袖子内丢出一枚金饼给洛仙:“赏你了。”
洛仙接过金饼,面色大讶,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旋即展颜一笑,对孟户行了一礼,转身袅袅而去。
一侧头,见孟户不仅没有感激自己帮他给出金饼,反而双眼大亮,盯着洛仙渐行远去、一摇三摆的动人腰肢不放,孟户更加不悦,就此给刘章打上了一个“贪财好色”的标记。
“好看吗?”孟户上身向前微微一倾,冷着脸,对刘章道。
“什么?”刘章回过神,一愕,看出孟户眼神中的鄙夷,蓦然醒悟,摇头一笑。
这时,北侧一栋华贵高楼中,一名身着黄色圆领窄袖袍衫,头戴黑纱幞头,脚着乌皮长靴的中年,施施然走出,对两人走近前来。
“孟大人,这一日你们大理寺上下鸡飞狗跳,将这所幽静的院子都要掀个底朝天了,咱家可都要被你们给吓死了,真不知是发生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案件?”中年人显然认识孟户,声音绵软尖利,语气中蕴含着一丝冰冷,对孟户堂堂大理寺卿竟然不假辞色,极为不满。
刘章与孟户转过身,见中年人手执拂尘,一张肥团团的圆脸白嫩无须,却是一名宦官。
孟户吃了一惊,却是认识,乃当今圣皇第二子怀宁王唐基的心腹宦官高远朝。
“原来是高公公,有礼了。只是,你老人家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孟户拱手一礼,旋即皱眉道。
也怪不得孟户疑惑,这处院子是什么地方?青楼!这高公公是何等人物?宦官!宦官逛青楼,却不正应了那歇后语——有心无力?怎么也透着滑稽。
能够成为怀宁王的心腹,高远朝也是宦官中的人精,那里听不出孟户话语中的嘲讽,脸上一丝羞恼泛起,上前一步,压低嗓音冷冰冰道:“咱家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以孟大人的聪明,还猜不到吗?——怀宁王昨夜在此听曲,你封禁了院子,却是将怀宁王也给封在了院内出走不得。”
孟户一听,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果真见几十米外的回廊下,一株婆娑垂柳旁,一名苍白着脸、浮肿着眼的中年男子,身着便服,站立那儿,虽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兼而心浮气躁,却依旧雍容华贵之气流露,不是怀宁王唐基又是何人?
在他身旁,还有一名体形强健、英气勃发的少年,侧身轻扶着他,一双亮如寒星的双眼却正看向他而来。
“你们要办案,就办你们的案,只是被你们困在这院子里的贵人们是不是可以先放走了?”高远朝恼火地低声道,自家殿下在这院子里听曲取乐,却意外遇到这等污烂事,被大理寺缇骑给封堵在院内,这要传扬了出去,殿下清名却不是要毁于一旦?
孟户不由大感头疼起来,按理说郑献毙命这院子内,此案又牵扯甚大,院内所有人等都有嫌疑,都不免要拘拿一一询问的,然而想不到这其中还牵扯唐基殿下,——不用说将唐基殿下拿到大理寺,就是询问口供,也是大不合适。
孟户转头为难看向刘章,刘章点了点头:“殿下可以离开。此外,除了郑献毙命的小楼,所有人等一律拘禁,院内的其余贵人留下名姓后,也都暂且可以离开。”
孟户松了口气,这等情形下,与唐基相见也不合适,只能佯装不见了,对高远朝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