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等事儿?侍御医大人,这起案子可是小不了,而这六名少年,是当前唯一人证,无比重要。我先声明,不是信不过侍御医大人,但凡事就怕万一嘛,——万一,喝了侍御医大人你辛辛苦苦一晚上配制煎熬的药汤,六名少年却双眼一翻、双腿一蹬,全都咽了气,那这案子可就彻底黄了,你说到时候可怎么办?”刘章一脸为难。
“刘大人,你这分明还是在怀疑侍御医大人?当然,你也是一番好心好意,为了案情考虑。”孟户在旁叹息着道,“这么着吧,让侍御医大人,将他熬制的药喝上几口,不就行了吗?”
王琛一听,双眼蛤蟆般向外一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这两个家伙感情是根本不相信自己啊。
“胡闹!”王琛面色愤愤,就要拂袖而去:“你们这是对我、对尚药局,甚或对圣皇,最大的侮辱!老夫堂堂侍御医,岂能容忍这等羞辱?哼,既然信不过,那老夫告辞!”
孙科弓上前一步,抱着双臂不怀好意看着他,将他给拦了下来。
吴奇在后面端起了那碗药,一脸狞笑着凑了过来:“你们尚药局为圣皇熬药,都要先尝几口,以示没毒。而今王大人你精心准备了一晚上的良方,显然是一副绝世良药,尝几口,又能怎么了?”
到了这时,王琛才彻底明白过来,刚才刘章与孟户一唱一和,就是在拿他当猴子耍,其实早就在怀疑他了。而这碗药,他又那里敢喝?
看着吴奇端着药碗越逼越近,接着双手手臂一紧,被两名缇骑从背后给按住,王琛奋力挣扎,面色惊恐,——原来,他熬煮的这碗药的的确确是毒药无疑。
王琛早心下盘算好了,一碗药将一干貌美少年全部毒死,孟户与刘章追责,就说药方斟酌不对,与少年原先体内的残药起了冲突,他们又不是医师,就是怀疑,又能如得他何?
那曾想自以为聪明的一番算计,被人家看得透透的。
“我认罪、我认罪!”事到临头,反抗不得,王琛只得颓然低头,又有些不甘心对刘章道:“不知我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让刘大人给识破了?”
刘章轻轻一笑:“怀疑谁,我也不能怀疑侍御医大人你呀。——只不过,在请你来之前,你却是忘记了在我们大理寺的大牢里还押着一名杏林高手‘金针判官’宋梓呢。我将他提出,拎来医治这六名疯癫少年,那宋梓却是一眼看出这是出自你的手笔,是服用了你的‘失神丸’所致。而且这药只是短期的,服用后,虽然几天内会疯疯癫癫,但过了药效,就会慢慢清醒,恢复神智,根本无须医治。”
“为了印证他的话,你们特意将我给请来……”
“不错。不得不说,只有同行,才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啊。”刘章笑吟吟道,“请了你来,你马脚露了一处又一处,比如昨晚上的刺客,就是你通风报信,幕后黑手派遣而来的吧?”
孟户一脸冷笑,背负双手,俯视着王琛:“服气了吧?不想受皮肉之苦,老老实实将幕后黑手供出来吧!”
“休想!”王琛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笑容,嘴角突然一丝黑血流出,身躯软软倒在了地上。
刘章与孟户大吃一惊,上前一探鼻息,却是已然毙命。
孟户一脸懊丧,咒骂道:“这家伙死起来这么干脆,这幕后的黑手就这么可怕?——这下线索又全部断了!”
刘章一笑,悠悠然道:“也不尽然!大人,王琛与幕后的黑手为什么掳掠这等貌美少年,到现在你还不知吗?”
见孟户一脸迷惑,刘章扇子一拍额头:孟户可是女子之身,对这等事儿,自然没有那么敏感。
他露出一个诡异笑容,附耳低声对孟户说了几句什么。
“什么?掳掠貌美少年,充作男宠?好生无耻!恁是混账!”孟户愤然作色。
刘章耸了耸肩,嘲讽道:“这算什么?圣都权贵的荒淫无耻,大人你还没有真正见过呢!比这离弃、怪诞、骇人听闻的,不知有多少。像这满世界搜罗捕捉貌美少年,用药迷昏,圈禁高楼深阁之中供自己玩乐,可是太小菜一碟了。这些貌美少年身上的金饰、衣物,都说明了这一点。而只要有市场,有暴利,自然就会有人为之奔走供货!”
“那些荒淫无耻我没有见到,我不管!”孟户双眼射出骇人的光芒,一字一顿道:“就眼下这案子,你的意思,是有权贵与这王琛相互勾结,王琛利用自己可以出入圣都各富奢之家诊病的便利,看到有貌美少年的家室,就给权贵通风报信,而权贵则派豢养的家族武士将之掳掠回来,为了便于控制,再由王琛将之弄疯,然后出售给有这特殊喜好的权贵?”
“喜好男风,自古有之,至于当今嘛,更是……”见孟户脸色难看到极点,刘章忙忙道!
“他们喜好男风,我管不着!那怕他们喜好一头猪,也是他们的自由!但是,强行掳掠貌美少年,出售获利,供人玩乐,这可就罪该万死了!——说,到底是何个王八蛋!”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我还不知,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就看大人能不能让他开口了!”
“何人?”
“‘兴国公’侯俊义!”刘章道,“昨日我们在安从坊解救下的那名疯少年,显然是被武士押解着前去给买方‘送货’,那么买方,最大可能就是居住安从坊中唯一的勋贵——‘兴国公’侯俊义!此外昨夜,侍御医王琛回府后,暗中监视他的王融,发现侯俊义府上的管家怒冲冲登门造访,显然是没有收到货物,兴师问罪去的。”
“既然如此,我们立即前去拜见‘兴国公’侯俊义!”孟户阴沉沉道。
这个时候,刘章反而有些犹豫了,迟疑不定看着孟户。
“放心,我自有分寸!侯俊义是世袭勋贵不假,祖父第一代兴国公为王朝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当年倍受太宗恩宠倚重,府邸‘兴国公府’的牌匾就是太宗所题。要动他,没有当今圣皇旨意,谁也奈何不得他。
但他购买**,已然触犯律法,没有拘拿他问罪,已经给他面子,仅仅让他说出这肮脏买卖的幕后人,算便宜他了。那怕他是勋贵,也不能罔顾律法,如果遇到勋贵就绕行,那还要我们大理寺做甚?”
“大人,不得不说,在你手下任职,就是快意!”刘章“哈哈”一笑。
将王琛的尸身,连同昨晚被击毙的刺客,都抬入厢房,留下两名缇骑看守,孟户与刘章快步出院,带领吴奇、孙科强,在一干缇骑簇拥下,策马向“兴国公”侯俊义府邸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