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就与他们演了一出好戏,看似大理寺缇骑被你手下千牛卫给控制住,关押进了那所宅院,实则是大理寺缇骑在看守你手下的千牛卫?而你转身进宫,面见陛下,将老夫的计划谋算和盘托出,换取自己性命?”姬承恩对李净辉道。
“公爷,多行不义必自毙,李某多次规劝过你,怎奈你鬼迷心窍,就是不听,还拿李某家人要挟,如此,就不要怪李某出首了……”
“你这个畜生!”姬承恩眼睛血红,口泛白沫,如不是被几名万骑卫用刀鞘死死按住,就扑上来将李净辉给活生生啃吃了。
骂了半响,姬承恩像是脑子突然好用了,看着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李净辉,陡然疯狂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这个黑心贼子,看来是运气并不怎么好啊,进宫出首告发我,却是晚了一步……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啊……”
“恭喜陛下,将一场阴谋叛乱消弭无形,更认清了这些人面兽心之徒的真实面目。”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自凤椅后传来,一位须发霜白、身着一品冠冕的重臣,扶着两名小内宦,缓步走了出来。
“连累司马阁老跟着一夜辛苦,——快给阁老端座。”一见当朝最为倚重的阁老司马德烈,圣皇疲倦的面容泛起一丝微笑,欠了欠身,对内宦道。
“陛下无须忧虑,我大武朝稳若磐石,可不是几名跳梁小丑心怀妄想,就能倾覆的。”
“朕万万没有想到,这孽畜居然会做出这等事,对朕欲行不轨……难道真是朕德行有亏吗……”圣皇虽然是一代帝王,但亲侄子的背叛与逼宫,还是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当前完全控制住形势,禁不住酸、涩、怨、恨、怒各色情绪纷至沓来。
“姑母,侄儿一时不过鬼迷心窍……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咱们姬氏家族啊……姑母,看在侄儿这些年鞍前马后忠心侍奉,还望饶侄儿一条狗命……”姬承恩对着高高坐在凤椅上的圣皇,身躯瘫软在地,咧大嘴巴,不住哀求嚎叫。
“阁老,如何处置这悖逆的混账?”看着一向信任有加的侄子,瘫在地上死狗一样嚎叫,圣皇脸上不免一抹儿不忍掠过,扭头对司马德烈道。
一听圣皇征求司马德烈的意见,姬承恩彻底绝望,这么多年双方不知进行了多少场生死搏杀,相互间早已是深仇血海,不可化解,征求司马老不死的意见,那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语诚不欺也。”司马德烈叹息一声,“姬承恩可是陛下亲侄,陛下一手将他抬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居然还不满足,进而窥觑神器,见陛下不立他为太子,就逆天妄为,以下犯上,阴谋作乱,如此欲壑难填之徒,真真自古至今闻所未闻。对于如何处置他,按刑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但他毕竟是陛下亲侄,此叛乱外人也所知不多,不宜声张,老臣以为,赐令自尽,也算妥帖,也不负陛下一片仁慈。”
在姬承恩无比希冀的眼神中,圣皇沉吟半响,缓缓点了点头:“就按阁老所言处置……”
姬承恩一听,软泥般瘫在了地上,在这一刻,他忽然醒悟:圣皇实则根本就没有想过饶恕他,否则何必要询问司马德烈?询问司马德烈,不过就是在坚定自己的杀心。
而司马德烈这老贼,身为重臣,那里不清楚圣皇意图?一番话语滴水不漏,既抹黑了自己,又除掉了自己,还全了圣皇的仁慈之名,真是一对天衣无缝狼狈勾搭的典范!
千牛卫幽暗阴森的地牢内。
刘章、孟户背靠背被绑在一起,孙科弓与吴奇被绑在一起。如豆大小的幽暗灯火,照的四人脸庞明灭闪烁,加上不时自隔壁地牢内传来的受刑军士发出的呻吟、惨叫、嘶吼,却是比真正的地狱还要惨淡上几分。
面对徐靖宗凶狠的眼神,刘章悠悠然道:“算算时间,你的主子现在应该已经发动逼宫政变了吧?就怕自以为谋算周全,万无一失,最终却是一脚踏进了万劫不复之地。——孟大人,想必你早将和国公姬承恩将叛乱谋逆的消息,传递给了圣皇了吧?”
孟户笑道:“你又何尝不是?消息,不也是早就传递给了司马阁老?”
徐靖宗心头猛然一沉,犹自难以相信,咬牙道:“你们两个阶下囚,休得乱我军心,——没有真实证据,我就不信,你们胆敢诬攀当朝重臣!”
“徐老前辈,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所处位置太低,距离圣皇太远,仅仅以一个谋士角度谋划事情,而没有站在圣皇的位置考虑问题。
你却是忘了,我在担任大理寺寺卿之前,是何身份?圣皇的万骑卫中郎将!而万骑卫的职责是什么?保护圣皇安全,维护圣皇统治稳定!一旦出现危及到圣皇安全与稳定统治的凶险因素,那是可以发动雷霆,先斩后奏的。
虽然我现在是大理寺卿,没有了万骑卫这股恐怖的力量,但却不妨碍我动用自己的令牌,将消息传递到圣皇跟前。”
“那你呢?你身为大理寺寺正,口口声声要维护律法公正,没有真凭实据,你就空口白牙、胡乱攀诬当朝重臣?你怎能与自己往昔言行不一致?”徐靖宗真个急了,一脸的气急败坏。
“谁说我攀诬朝廷重臣了?我只不过在前往段承德府邸前,感受到危险,怕遭了不测,因此利用隐蔽的渠道将关于案情的推断,告知了司马阁老,——大人,你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将消息传递去了西苑迎仙宫吧?——我一旦真遭了毒手,也好让阁老给我报仇,我什么时候言行不一致了?什么时候没有真凭实据诬陷当朝重臣了?”刘章满脸满身都是凛然的正气,这一刻,好像他就是守护司法公正的獬豸的化身。
“老夫他妈的怎么就这么天真,怎么就信了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的节操?”徐靖宗大爆粗口,想象消息传递到了圣皇与司马阁老眼前,对于这两位的老辣手段他可是太清楚了,这番谋逆逼宫,无疑完全成了一场笑话闹剧,那里还有丝毫成功的可能?
“哎、哎,徐前辈,你怎么就走了?再聊一会儿嘛,不用急着去打探消息,说不定真有可能是你们成功!到时候,你就不想看看我悬崖失足、绝望愤恨的嘴脸?”见徐靖宗吩咐千牛卫严密监视自己四人后,匆匆拂袖出地牢而去,刘章在后扯着脖颈,连声叫着。
“别嚎了,你将底都透了个干净,他那里还能呆得住?”孟户不以为然道。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听刘章与孟户刚才的话语,知晓圣皇无碍,姬承恩的一番逼宫阴谋,注定竹篮打水——徒劳无功,一直在心头惴惴不安的孙科弓、吴奇,陡然来了精神,强扭过头,一脸希冀地道。
“还能怎么办?等着!等人前来营救呗。”
“哎呀,那不是说,这场平乱除逆的好戏完全与咱们无缘了?”
“是啊,大人!万一外面那些家伙将咱们给忘了,咱们在这儿却不是不知要呆几天?”
“诸位大人,下官可以将你们放出去,只是、只是,这场叛乱,完全与下官没有关系啊……”担任看守首领的一名千牛卫兵曹参军,举起手,战战兢兢地道。
兵曹参军打开牢笼,解开四人身上的镣铐,刘章抢先窜出了地牢,转头四顾,沉沉夜色笼罩,千牛卫军营一片死寂,那里有徐靖宗身影?
孟户三人怕他有失,紧随其后冲了出来。
“徐靖宗呢?”刘章一把揪住最后钻出土牢的兵曹参军的衣襟,厉声喝道。
“走、走了……刚才独身一人,出营而去了……”
“走了?你能走哪儿去?我不信你能凭空消失!那怕你躲进了老鼠洞,我也将你给挖出来!”刘章看着阴森森的夜色,恨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