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侍女惊得一下跳了起来,扭头一看,发现一名挺鼻薄唇、长眉入鬓的青年缇骑,趴在西墙头,笑吟吟看着她。旁边,还有一名略显纤弱的少年缇骑,一脸杀气,逼视着她。
侍女情知不妙,身形一纵,在院内急速后退,就要跃出院遁逃。
孟户如看一头当街行凶的恶犬,透露出无尽的冷酷杀机,一挥手,下一刻,墙头上疏忽显出了四名精干缇骑,手中各端着一架小巧精密、杀伤力让人惊悚不已的——弩机,四支精铁锻造、尖利如针的弩箭箭尖森冷光芒闪烁,对准了侍女。
下一刻,“嗤、嗤、嗤……”满是质感的弩机机括声弹响,四根弩箭激射而出,就在侍女惊恐不已的眼神中,正中她的四肢。
像是凭空挨了一锤头,侍女身躯一软,自半空跌落下来。被弩箭洞穿的四肢鲜血喷溅,过度疼痛之下,额头豆大汗珠疯狂渗出,却居然强忍着一声不吭,秀美的双眼变得无比凶狠,宛如被激怒的母狼,死死盯着墙头上的刘章与孟户。
“终于生擒了一个,这次断了她的四肢,看她还能用刀自戕?”对侍女恶毒的眼神视若无睹,孟户长吐出口气,似乎要将半日的憋闷尽数吐出。这半日来,刘章一次次破解出的线索,一次次被断掉,一名名关键人物不是自杀就是被杀,憋闷不已的孟户这口气可是早就想出了。
侧头看了一眼满脸恶狠狠的孟户,刘章忽然感觉脖颈发冷,暗自嘀咕:看来以后撩拨这家伙,这个度要好生掌握才是,别有一日这厮手中的弩机转而对准了自己……
摸着再次隐隐发疼起来的腰胯,刘章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无比英明。
“说吧,你的主人是谁?是谁派遣了你,在此监视王景?”孟户翻身跃进院去,站在侍女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说出来,给你一个痛快,否则我大理寺的死牢,是何等黑暗残酷,你应该也清楚,真想进去享受一番吗?”
“我就是死,也不会吐露一个字的。”侍女狠狠盯着孟户,咬牙冷冷道。
“我就喜欢骨头硬的!给我将她拖回大理寺死牢,传令审讯缇骑,不论任何手段,我只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到她的口供。如果拿不到她的口供,那么审讯缇骑去职,责五十棍!”
一听孟户话语,不仅侍女面色狂变,刘章也是悚然一惊。
“他是真急了,——他是大理寺寺卿,说出的话,大理寺上下所有人等都要凛遵不渝,我劝你还是招了吧。”刘章牙疼般“啧啧”两声,对侍女道。
侍女这次直接闭上眼,置之不理了。
孟户气怒之下,眯着双眼连连冷笑。
“你何必要受皮肉之苦?”刘章叹息一声,一边自袖子里取出了那个木盒,对侍女道,“你以为你闭嘴就万事大吉了?不妨告诉你,这个木盒是我放到屋梁上的,用来糊弄那僮仆的。它就是一个诱饵,眼下钓出了你,刚才你又急慌慌的放出了消息,后面还不知有多少鱼儿会抢着来咬钩呢,因此你开口不开口,都无所谓,——即使你不开口,总有那撑不住的会开口。”
“你、你……”侍女疏忽睁开眼,看着刘章手中的木盒,再看着刘章,眼神呆滞,张大口说不出话。
“刚才我们看似离开了这个院子,但僮仆与你的一举一动,实则都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为什么你杀死了僮仆,我们都没有出面将你拿下?为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啊。而你,果真没有让我们失望,你放出的消息就是让你的同伴不惜一切代价,赶在‘天工大作’张尊手赶来前将这木盒抢走吧?”刘章和颜悦色道:“我们接下来将布好陷坑,就等着接到你信息的同伴,急吼吼的前来钻拱。——大人,我且与你说,破案子并不用满天地的乱跑,猎狗一样四处搜寻线索,坐等家中,等着幕后犯案之人乖乖自己送上门来,方为至高境界。”
听刘章的话语,虽然对他的诡计手段大为惊叹,然而看着他洋洋自得的模样,孟户禁不住再次双拳发痒,恨不得狠狠捣在他的双眼上。
侍女看着刘章,如看一头邪恶至极的鬼魅,半响“吃吃”道:“你、你这个恶棍……”想到接下来自己的同伙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蜂拥而来,抢夺这个木盒,不知多少人将因为自己而落入这个恶棍的算计,侍女禁不住浑身寒透。
“感谢夸奖!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因此你们是斗不过我的。乖乖听大爷我的话,老实开口,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反正你已经铸成了大错,将你主子精心勾画的这件案子给胡乱戳出了个大窟窿,既然弥补不了,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吧。”刘章循循善诱道。
“你们再狡诈,最后也会死在主人之手,你们不会是我主人的对手的!”绝望的侍女无比怨毒盯着两人,下一刻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无比的俏丽小脸,一阵黑气浮上,七窍流出黑血,毙命当场。
“呀,居然又自杀了,可恶!”孟户一声惊叫,懊恼地咒骂道。
刘章脸色也不由阴沉了下来,想不到这幕后黑手对下属的操控力这么强,宁可自杀,也坚决不吐露分毫,对幕后黑手的警惕与重视又增三分。他上前检查了一下侍女口鼻,摇头道:“又是‘一钩吻’,——毒药是事先藏在口中。”
“下一次再捉到他们,看来不仅断了他们四肢,还要抽烂他们的嘴巴。”孟户咬牙切齿道。
刘章走进侍女居住的小院房舍,仔细搜查了一番,不出所料一无所获。皱眉走出来,刘章翻身跃到王景园内,看着缇骑将侍女与僮仆的尸身并排放在一起,看着僮仆的尸身,刘章摇头轻轻叹息:“这个蠢货,贪图美色,不仅害了自己主人,连自己性命也搭了进去。这等女子,有个名字叫做‘毒母蛛’,与那昆仑奴侏儒一般无二,都是权贵门阀所豢养,用来控制下属、臣僚,或构害、诱惑政敌的。凡与她们欢好的人,到头来都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