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皇颁布法令要设立缉事府后,许多官员尤其是文官集团立刻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尤其是可不经三司同意直接抓捕犯人这一条,更让人心生恐惧。
换句话说,皇帝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而且连审都不用审就可以直接把人带走处理,谁也管不了。
虽说皇权至上,但朝廷设立三司,就是为了减少冤案错案的发生,属于权力制衡的一部分。
而这缉事府却直接绕开三司,对百官和百姓行使免审缉捕权,这已经严重违背了太祖定下的规矩,这事绝不能忍。
于是包括御史台在内,以文官为首的众多官员都强烈反对设立缉事府。
称其违反祖制,极易产生冤案错案,有失公允。
面对这么多官员的反对声音,如今已经称帝,并改年号为顺天的二皇子赵焞丰反而有种大权在握的兴奋感。
这招果然有用,想要对付这些冥顽不灵的腐儒就得下狠手才行。
于是顺天帝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一意孤行地设立缉事府。
并且还把自己的大舅子,长春侯世子吴康贵升为缉事府指挥使。由他统管整个缉事府,并首先在京中行搜捕叛逆之事。
此事一定,满朝哗然。
原本无官无职的吴康贵在得到缉事府指挥使这个拥有极大权力的职位后,何止是如鱼得水这么简单,简直比老鼠进米缸还要春风得意。
为了报答妹夫皇帝的重用,他立刻纠结了一大帮臭味相投的纨绔子弟以及众多流氓地痞,开始对当初支持拥护大皇子的文官们逐一下手。这也是妹夫皇帝想让他做的事。
他一开始并不敢找位高权重的朝堂大员麻烦,只敢找那些官职不高、名声不显的低级文官下手。
吴康贵用得最多的一招,就是以对方跟叛贼有关为由,把对方及家人直接带回缉事府的刑房进行审问。
然而所谓的审问,完全就是屈打成招。
吴康贵为了让事主认罪,还特意找了一个熟悉各种酷刑的老吏,让他来教手下人如何给犯人用刑。
这些酷刑轻则可以让人痛不欲生,重者完全可以致人于死地。
为了增加威吓力,他们通常会当着事主的面,把他们家的下人用这些酷刑活活折磨至死,把事主吓得不敢不从。
如果事主仍然不肯认罪,他们就会当着事主的面,对其妻子儿女下手,做尽各种泯灭人性之事。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让家人免受污辱和酷刑,事主只能被迫认罪。
一旦事主在认罪书上签名划押,那等待他的将会是极其悲惨的下场。
叛逆之罪乃十恶不赦的大罪,轻则抄家处斩,重则夷三族,牵连极广。
一时间,京城各大刑场人头滚滚,被抄家问斩的官员越来越多,其中九成都是曾经支持和拥护大皇子的文官。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京城,人人自危。
有许多文官被新皇这番雷霆手段给吓到了,纷纷提出请辞,恳请告老还乡。
然而这些请辞几乎全被顺天帝给驳回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贪生怕死的文官,他要把当年受过的气全都出在他们身上。
此时所有人都知道,新皇这是要秋后算帐。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曾经有份支持大皇子的文官,其品性和为人究竟如何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有底线有风骨的人,会选择自己留下来,然后想尽办法把家人隐姓埋名地送到外地去。这样就算一旦家里出事,也能保住一丝血脉。
而那些贪生怕死的人,为了保存自己,会主动向缉事府举报同僚,以换取一线生机。而且选择这样做的人还不在少数。
由于得到这些人的举报,缉事府抓人抓得更起劲了。吴康贵几乎每天都会带着一大帮手下去抄家抓人。
到了后期,已经越来越有恃无恐的吴康贵在抄家时,一旦看中了事主家中某个漂亮的小娘子,甚至会直接把对方拖到就近的房间里为所欲为,完全肆无忌惮。
至于他的手下,当然是有样学样,个个都像禽兽一般将府中其他女子拖进房内肆意银欲。
这种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暴行逐渐传开后,震惊了整个京城,所有人都闻缉事府而色变。
导致许多官员家中的女眷甚至随身带着毒药,一旦听说缉事府的人上门抓人,就立刻吞下毒药自尽以保清白。
对于缉事府的种种暴行,朝堂之上却没有官员敢出声抗议。
因为一旦有人声张,很可能他刚一下朝,缉事府的人就过来家里抓人封府了。
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人敢再出声抗议。
不仅是朝堂之上,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人人自危的恐怖气氛之下。
如果不是京城各关卡都有重兵把守,肯定会有大批文官连夜逃亡。
这缉事府太可怕了,这新皇也太可怕了。
……………………
就在顺天帝在京城里大肆铲除异己之际,在兵变中立下了最大功劳的谢家却显得十分低调。
谢家的当家人安国公除了上朝以外,其余时间都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这天夜里,在安国公的书房内,安国公的长子谢昱昆一脸担忧地说:“父亲,现在整个京城都被缉事府搞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我怕再这样下去会朝纲不稳,人心大乱。
要不我们劝一下皇上,让他别把那些文官逼得太紧,否则我怕会物极必反。您觉得如何?”
安国公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觉得皇上于我谢家如何?”
“皇上从小就跟我们谢家亲近,而他这次能够成功登基,也是得益于我们谢家相助。
而您又是他的亲外公,我是他的亲舅舅,只要有这层血缘关系在,我们谢家无忧矣。”
“无忧?先皇还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可结果呢?”
“皇上跟先皇不同,他身上毕竟流着谢家的血。”
“那又怎么样,你别忘了,他姓赵不姓谢。
我们谢家于他而言,不过是外戚而已。
就如同先皇与我谢家的关系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父亲,您的意思是?”谢昱昆惊讶地望着父亲。
安国公沉声道:“这么多年来,谢家已经做了太多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
可受谢家恩惠之人却毫不感激,反而视我谢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在我活着的时候,谢家确实无忧。
但我死了以后,那就难说了。
我们谢家养出一头白眼狼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养出第二头。”
“父亲,您的意思是?”虽然还是同一个问题,但谢昱昆的脸上却充满了期待的表情。
安国公冷声道:“那张椅子,是时候由我们谢家来坐了。”
听到这句话,谢昱昆瞬间兴奋得全身颤抖不已。
在稍稍恢复冷静后,谢昱昆这才小声问:“父亲,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现阶段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冷眼旁观即可。
皇上跟先皇不同,并非一个深谋远虑之人。而且他年轻气盛,眼里容不下半颗砂子。
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跟那些文官起冲突,结果正如我所料,他设缉事府就是为了对这些曾经支持过大皇子的文官进行大清算。
可是他忘了,那些文官代表的是大半个士林。
他对那些文官逼得越狠做得越绝,他在士林当中的名声就越坏。
历朝历代,向来都是武将立国,文官治国。
他这样做,坏的不仅是自己在士林当中的名声,还有大魏的根基。
如果我当初真想丰儿顺利登基的话,就应该如文官所希望的那样,让先皇在宫中长期‘养病’,当个有权无实的太上皇软禁起来。
这样丰儿虽然有得位不正的嫌疑,但也不至于让一众文官感到心寒。
但我早已对忘恩负义的赵家失望透顶,与其再养出一头白眼狼出来,还不如逼他轼父轼母轼弟,把除了他以外赵家的血脉全部杀光,让他从此背上一个不孝不义的千古骂名。
甚至就连这缉事府,也是我让他身边的太监怂恿他设立的。
他不是想要报仇吗?我就逞他的意,让他折腾到心满意足为止。
我想要的,就是让他当一个肆意妄为、人人痛恨的暴虐之君。
当所有人都对他这个皇帝感到痛恨,对整个大魏感到绝望之时,就是我们谢家取而代之的最好时机。
日后我们谢家成事之时,天下人不仅不会视我们为乱臣贼子,反而还会将谢家视为顺应天意的仁义之师。
这就是人心,这就是帝皇之道。”
“父亲高明,实在是高明。”谢昱昆心悦诚服地赞叹道。
他是真心佩服父亲想得如此深远,简直是算无遗策,让他这个当儿子的实在有些自愧不如。
实际上除了使用煽动人心这把软刀子外,安国公还另外准备了一把硬刀子。
在控制了京城后,安国公立刻急召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赶紧率领大部分西南军赶来京城汇合。
这些人将会替换掉几乎被杀光的金吾卫和羽林卫这四卫宫廷禁军,以及外围的府军中卫、左卫、右卫、前卫这在兵变当中不听指挥的四卫。
这样一来,整个京城所有军队都在他们谢家的势力之内,外人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所以不管新帝怎么闹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因为一切都在安国公的掌控之中。
虽然二皇子是他的外孙,但只要他姓赵不姓谢,他就不会真把他当成自己人,这条线安国公心里是分得很清楚的。
为了得到天下,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
区区一个外孙而已,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