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过七分的时候顾盼准时到达唐老爷子所在是私人医院，听说他将萧如烟和唐语然母女俩赶出了唐宅之后，自己也被气得当场病倒。
这是她过来的第三次，始终，她始终没有见着唐老爷子一面。
站在熟悉的病房外，辗转两趟，门外的人都不让她进去，大约是唐家的佣人。
“对不起顾小姐，我们家老爷就是这个脾气，他不想见你，我们也不敢私自放你进去的。”
“好吧，”果然还是这个结果，顾盼垂下眼眸，“那还是老样子，这些滋补品你们帮我拿进去，别告诉他。”
这次佣人却是怎么也不接了，“顾小姐，上次你拿来的东西被老爷认出来了，他就大发了一顿脾气，我们几个是谁也不敢接您的东西了，您还是拿回去吧。”
两个女佣悉数点头，顾盼却是很无奈。
这老头子怎么比段家的老爷子还顽固，真是一个比一个固执，她也不过是看他一个人孤苦，就算是唐欣荣还在，肯定也舍不得她这个名义上的爷爷一个人鳏寡孤独。
叹了口气，顾盼正准备想想办法怎么把补品留下来，忽然拐角处走来一个人，身影很是熟悉。
“小姐？”
唐家除了已故的唐欣荣之外唯一一个会承认顾盼身份的人，除了管家老伯还有谁呢。
几日不见，他白头发愈发的多了。
“您来了。”
“怎么在这里站着？”管家老伯不解，伸手将病房门推开。
里面，空荡荡的病床上并没有人，唐老爷子根本不在房里。
对上两个女佣的眼神，顾盼只觉得自己的智商正被人踩在地上碾压。
二人视线很快躲开，管家老伯叹了口气，“你爷爷正在活动区运动呢，把东西都放下吧。”
“李伯？”守门的女佣很显然不能做主，“老爷回来了会发脾气的。”
“发脾气就发脾气，我担着，”作为唐家祖祖辈辈的管家，李伯一向都是不怕事的，更何况老爷子的性格他太了解，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顾盼心领神会，将手里拎着的滋补品搁到床头，又给床头柜上的果盘里换上了新水果，这才慢慢退出病房。
李伯带着顾盼往外走，走廊里，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沉重不已。
“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你爷爷？”
“李伯，”顾盼有些抗拒这个称呼，“我并不是想要唐家人的名分，我只是觉得他对不起我去世的妈妈，为了我爸爸，所以我替他尽孝道，我并不是什么圣人，我心里的仇恨好不容易洗刷干净，我问心无愧。”
“我知道，孩子，你想太多了，但是老爷子现在孑然一身，又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天身子越来越不如从前了，他还是很需要亲情的。”
说到这个，顾盼联想到唐欣荣病逝前的那些日子，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人绝望的躺在病床上，等着人，却连谁都没有等过来。
想着，顾盼心平气和了不少，“行吧，我去看看他。”
跟着李伯出了住院部，外头，有个广场，布满了健身器材和石膏雕像，看起来倒也是个舒心的环境。
周围全都是一些老人，偶尔有一两个中年人，在这儿住院的非富即贵，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不会有人来探病。
这种年代，为了钱而丢掉感情的人太多了。
顾盼远远的就看到唐老爷子只身一个人在前头晃荡，前面湖中间有一张四四方方的亭子，亭子里聚集了几个下棋的老人，一起吹着牛下着棋，偶尔哄堂大笑。
而唐老爷子一脸严肃不太合群，只背着手从人群中走过去，然后找了个靠岸边的长椅坐下，仅仅是秋初，岸边的柳枝就已经落了叶，满是枯枝了。
慢慢由远及近，顾盼心头有些忐忑。
李伯率先走过去，微微弯腰，“老爷，小姐来了。”
“小姐，什么小姐，”唐老爷子扭头看到顾盼，脸上原本的疑惑转为不屑的冷笑，“老李，你怕是活了六十年活糊涂了？咱们除了一个小姐，哪儿来的二小姐。”
顾盼也不想跟他吵架，只上前一步在他身侧站定，“我来看看您。”
回想起两人在唐欣荣追悼会上的针锋相对，其实顾盼有些后悔，这么对长辈说话确实不礼貌。
“不必了，我老头子过得好得很，”唐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李伯，你还真是长本事了，我前几天是怎么说的，不管是谁来看我都一律不准放进来，特别是她。”
“老爷...”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觉察出他讨厌自己的原因，顾盼点点头，“李伯，谢谢您，我先走了。”
脚步匆匆的离开，顾盼只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明明气得不行，可为什么自己反而想哭呢。
李伯不一会儿便追出来，“小姐，老爷他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是很赏识你的，不然怎么会放心把公司交给你。”
“你不用说了，”顾盼不动声色的将眼泪逼回去，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下次再来，你先回去陪着他吧。”
“小姐，不管怎么样，你在我李伯心里，永远都是唐家的大小姐。”
能有个这么忠心耿耿的管家，也难怪唐家有一个萧如烟也能相安无事，顾盼点点头，没来得及道谢就已经离开。
她其实没那么宽容，也并没有很大度，天生就不是圣人，更何况还带着仇恨回来，怎么就对一个唐老爷子束手无策呢。
回到路边，顾盼东张西望还没站定就听见一阵熟悉的鸣笛声。
抬眼，果然段慕衍的车已经在路边等着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见着了？”
距离段慕衍猜测的时间，确实晚了六分钟，可是也不过是六分钟，和吃闭门羹其实没有区别。
“我不想说这个，咱们走吧。”
“行，”段慕衍点头，“要我说你干脆就背个不养老的罪名多好，唐家的人都是奇葩。”
顾盼瞪眼，“我也是唐家的人。”
“好好好，我不说了。”
段慕衍求和，直接掉转方向盘开往仓桥家。
江城只有两家它的连锁店，有一家就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广场里，顾盼曾经很喜欢吃这家的寿司，之前还在AK得过且过的时候，就经常偷偷趁着午休下去买，转眼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两人点好菜之后坐定，店里放的音乐比较日系，是很舒缓的女声吟唱。
顾盼靠在桌前总算情绪好了很多，“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什么事？”
段慕衍原本还在看饮品和饭后水果，忽然被顾盼问得手一顿，他面色反倒变得严肃起来，“过段时间，我得长期在纽约待一段时间，现在欣荣集团不是你在接管么，我准备把剩下的所有股份都过户到你手上。”
“等等，”顾盼的关注点很显然不在后面，“你说要长期在纽约？长期是多久，咱们要异地了？”
果然还是被她看穿了自己的心虚，段慕衍对上顾盼诘问的眼神，“恩，可能得异地，现在顾盼生姿的生意越做越大，咱们在那边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
“我知道，”顾盼生姿是她自己创下的品牌，公司和艺人也都是她亲手扶植，但是现在一个欣荣集团捆住了顾盼，她是哪里都去不了，“得走多久？”
“都请你吃饭了，你说要多久，”段慕衍撒娇的模样十分孩子气。
顾盼倒是开心不起来，“两个月？半年？”
段慕衍点头，“短的话半年，长的话可能是要八个月，咱们的注资团队最近已经有了新的企划去做，韩国那边也有投资合作方说要和顾盼生姿合作，你知道，你的品牌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顾盼撅了嘴，“那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
段慕衍怕就是怕她这样，“咱们不是都老夫老妻了么，再说了，你要是想我，你就飞过来找我，再说大家也都在纽约，周泽洛她们也会很想你的。”
顾盼不服气，“ 要不把顾盼生姿带回国内做吧，我的艺人不管从哪里出发，起点都是很高的。”
段慕衍摇头，“纽约那边资源确实相对会好一点，而且咱们最近的趋势就是朝国外发展，要不你给欣荣集团多拉几个海外项目，也可以去找我。”
“臭屁，不吃了。”
菜还没上来，顾盼直接摔了叉子站起来。
周围有人纷纷侧目，段慕衍连忙拉着她坐下，“你生什么气嘛。”
顾盼秀眉皱着，“凭什么是我找你，你老想着我迁就你，你就不能回来找我吗。”
意识到自己的严重性错误，段慕衍连连点头，“好好好，我回来我回来，我一有空就回来，我多拉几个国内的投资商，这样就能经常回来看你了，还能给你带礼物，是不是很完美呢。”
“我要香奶奶春秋系列的全套口红。”
“买，买买买。”
女人撒起娇来需要无限度的纵容，段慕衍深谙这一点，虽然顾盼平时十分大女人，但是面对他的时候，仍然是他的小女人。
总算把她哄好，菜品也上齐了，是顾盼喜欢的三文鱼寿司，除了各类寿司还有顾盼喜欢的小食。
段慕衍不太喜欢油炸食品，只点了一碗咖喱牛肉乌冬，看着顾盼吃得无忧无虑，和刚才生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就十分心安。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