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呀!你都快要急死小老儿了!你也不想想,我这把老骨头,扔在外边野狗都不吃,这些将军逼我干什么啊?”老丈真的是要被这赵黑子给气死了,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黑子居然还是不相信。
听着老丈和赵黑子的对话,程怀亮这心里也是分外的难受。
他难受的不是赵黑子不相信老丈的话,而是难受赵黑子压根就不愿意相信什么朝廷的官了。
在他的眼里,不管是什么官,那都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在他的心里只有一条道理,那就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眼看着老丈解释不清楚,李长思急了,直接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蠢!你是以为我们逼着老丈让你相信我们,是要对你图谋不轨吗?你是什么身份?值得我们这样看重你!你可真是把自己看的够重的啊!”
按照以往的脾气,李长思只怕恨不得现在上去狠狠的抽他几巴掌。要不是因为在军营之中,程怀亮刚刚说过,不让他胡来,他现在早就冲上去了。
程怀亮冲着两人摆了摆手:“好了,老丈,还是让我来和他说明白吧。”
说完这话,程怀亮抬头瞧着赵黑子,微微一笑道:“你们村那么多人,我们偏偏抓了这么一个老头。你觉得我们是何用意呢?再者说了,大牢里关押了那么多的人,我们为什么偏偏要把你带出来?你觉得你对我们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这还用得着我说吗?当然是抓壮丁了,要让我去打仗!”赵黑子这人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说他脑袋转不过弯来吧,他好像还真是不糊涂。
“好,那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去打仗?和谁打仗?”程怀亮依旧笑着询问。
“不是抓壮丁,这几年你们为什么要一直抓青壮年?抓了那么多青壮年,除了打仗还能做什么?”赵黑子没好气的嚷嚷着。
程怀亮招呼一旁的李长思:“长思,先去给他解绑。”
随后他又想赵黑子问道:“我朝边关战事向来紧张,可是就在这位王将军灭掉了吐谷浑之后,这边疆的战事可是全都停了下来。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的没错,这些年你们这里抓了不少的壮丁,可他们究竟去干什么,这也是本将军想要知道的。”
“哼!你想知道这个,难不成还要让我这个小老百姓告诉你吗?你去询问知府那个狗官不就知道了?”赵黑子已经满是怒气,根本不理会李长思为他解绑,依旧对程怀亮等人不客气。
要说和赵黑子解释这件事情,那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如今程怀亮想要知道大牢之中的情况,那也只能通过赵黑子来了解了,他总不能真的去找那个知府啊!
赵黑子现在正在气头上,程怀亮的话他压根就不当回事,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根本听不进去程怀亮的话。
面对着这个情况,程怀亮看了一眼那名老丈,苦笑一声道:“赵黑子啊!你知道为什么恒州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恒州的百姓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只能任由官府的宰割,祈求着自己能够受到老天的保佑!可现在呢?恒州这个样子已经持续了数年,难道你还想看着这个情况继续持续下去吗?那你可想过,假如你真的逃过了这一劫,等你儿子长大成人之后,他还能不能逃得过这一劫?”
程怀亮这时候又把在汾州面对那些贼匪的话给说了出来。
突然间,赵黑子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愤怒的瞪着程怀亮。
“狗官,你们会遭天谴的!”赵黑子愤怒的骂着。
“哼!”程怀亮冷哼一声:“可笑之极!你盼着恒州知府遭天谴已经多长时间了?他活得不是照样好好的吗?不仅活得好好的,就连你自己也遭了秧。倘若不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我们,你觉得留下家里的孤儿寡母,还能盼着在见到你一面吗?”
赵黑子的愤怒依旧没有被压下去,可是这话他听明白了,陷入了沉默之中。
程怀亮继续说道:“我们去了你们的村子,已经从老丈这里听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几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些被抓的人可是从来都没有再露过面的,甚至连探监那都是不允许的。你觉得他们这几年里抓了多少人?那小小的一个州衙大牢,关的了这么多人吗?你在那里边又见到了几个?”
“哼!他们自然不会被关在州衙之中,他们全都被你们给抓去送到了战场去死了!”赵黑子原本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此时却突然又把这话给绕回来了。
李长思怒吼道:“怀亮,你还和他废话干什么?直接把他们赶出去,恒州这事情咱们不管了。他们是死是活,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黑子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老丈瞧着赵黑子如此执拗,即便是程怀亮几次解释,赵黑子都完全听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老丈可是豁出去了才恳求程怀亮量替他们做主,如今赵黑子如此胡搅蛮缠,李长思都直接怒了,他顿时老泪纵横。
赵黑子虽然在程怀亮他们三人面前蛮横,可是面对老丈的两行热泪,他这铁打的心那也是软了。
瞧着这一幕,程怀亮看向老丈说道:“老丈,你放心吧,既然我说会管这里的事情,那自然会管的。但如今,这位黑子大哥不相信我们,我们也无可奈何。你们暂且回去吧,有我们在,官府的人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至于这件事情我们是否能够调查的出来,那就看天意吧。”
无可奈何的说出这话,程怀亮扭头看向王玄策道:“老王,你将他们送回去吧!”
“是!”王玄策立刻领命,看向两人道:“两位随我来吧。”
赵黑子看着老丈脸上的热泪,在听着程怀亮的话,脸上的神情开始将信将疑了。
三人将两人送出了营帐之外,老丈一直回头看着,眼泪根本止不住。
来到了营地外,程怀亮看着要离去的赵黑子,紧皱着眉头说道:“想要解决眼前恒州百姓的苦困,无非只有两条路。”
“将军,那两条路啊?”老丈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即便赵黑子拉着他往外走,他也依旧希望赵黑子能够留下来。
程怀亮微微一笑道:“第一条路就是找其他的官来镇压这里的官,结局无非两个。一是找错了人,你们依旧是眼前的日子。二是找对了人,他能解救你们。这第二条路就是造反……”
“怀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让他么你造反呢?”李长思听着这话,冷汗都流出来了,直接厉声喝止。
程怀亮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造反也是两个结果,要么被朝廷的军队剿灭,那样和眼前的情况没什么两样!要么推翻大唐王朝,成立新的王朝。到时候,恒州的百姓或许跟着你们沾了光。可这天下多少无辜的冤魂因此而送葬!当然,还有最后一条路,那就是任由官府的欺压,能活一天是一天。”
赵黑子愣在了原地,李长思也愣在了原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程怀亮愤怒道:“怀亮,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被圣上知道了,可是要砍了你脑袋的!”
“有什么好怕的?”程怀亮依旧是毫不在意:“如今百姓对朝廷都已经不信任了!你觉得他们最终走向的路是哪一条呢?”
“李将军,我倒是认同程将军的话。”王玄策再一次的站在了程怀亮这边:“我们好不容易让边疆安稳下来,可咱们内部的情壮年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等到有一日朝廷再要打仗的时候,我们拿什么去打仗?没有人打仗,那这条命可就不是自己的了!”
李长思真的是被他们两人给气疯了,要是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可他们偏偏如此儿戏,居然用这样的话来调侃。这种话题即便是随便说说,那都是能够惹来杀身之祸的!
“将军你要带我们造反?”老丈听了他们这一番话,这里里外外可就听明白了一句话,那就是造反,至于谁造反,他可就听不明白了,只感觉程怀亮他们要带着这些百姓造反。
“老丈!本将军锦衣玉食为何要造反?倘若你们要造反的话,到时候本将军亲自前来,屠了恒州!”程怀亮突然变得冷血起来,面对老丈说出如此凶狠的话来:“活命的机会已经给过你们了!你们不珍惜,倘若有早一日你们最终走上了第二条路,为了保证我自己的锦衣玉食,死些人又能如何?我这位兄弟说的一点没错,你们就如同草芥,不仅仅我们视你们如草芥,就连你们自己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扔下这么一句话,程怀亮扭头便回了营地。
李长思和王玄策紧随其后,一同进了里边,这军营之外空荡荡的一片地方,只留下了那赵黑子和老丈两人。
他们站在寒风之中,却不知道这脚下的路该往哪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