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统一了意见,但使这意见传递到五千人里,再将这五千人分开各自行事,便花了些时间。等所有牛羊皆宰杀完毕,取了里脊和后腰肉,已近中午。
克里格便下令将所有尸体集中在寨子中心的小广场上,倒上油,点火焚烧,又使人就着火堆烤了新取来的肉与所有人分了吃了。
用过肉食后,克里格便整顿队伍,循了迪德人逃跑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追了下去——早在他们带队出城的时候,格罗格人便先绘了张标记了默尔菲草原上大小集落位置的地图给他。看了地图,克里格便知道那些给他夺了一切却放跑掉的迪德人下一站要去的地方。
给从寨子里驱逐出来之后,迪德人便如炸了群的羊,仓皇的朝着他们所知的离得最近的那个集落前进。虽说那个叫克里格的暂时放了他们,又立了誓,但若对方终归是个异教徒,若是不守誓……
想到这种可能,迪德人便逃得更快了。然而终究队伍里带了女人和孩子,体力不成,跑了不多时便气喘吁吁,没了力气,任由老兵们怎么打骂也跑不起来了。虽然忧虑自己性命,又心疼丢掉的财物,但迪德人到底不能丢了自己婆娘和孩子逃命,便也只得停了下来,哄了婆娘,带了孩子,一齐慢慢上路。
过了中午,也未见那些骑兵追杀上来,迪德人绷紧的神经便渐渐放松了,速度也慢了下来。虽然是带了女人孩子步行,因了上午的逃命,他们已经将路程缩短了大半,便慢一些,喘口气,也能赶在日头落山前到达目的地——进了寨子,便不必忧虑晚上狩猎的兽群了。
然而,到了下午过半的时候,大地的震动便再使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看到那早上刚刚见过的烟尘,迪德人便彻底绝望了起来。在喝止了几个试图逃命的人后,老兵们便围成了个圈,将女人孩子护在了里面——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丝毫用处也没有的。
不多时,那队骑兵便近了。仍旧是那面黑底的大旗,仍旧是那只遮了日头的白鹰,仍旧是那数千杀气腾腾的骑兵。不同的是,这一次,迪德人没了自卫的武器,没了逃命的马匹,没了防护的木栅和帐篷,而那群骑兵的身上都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显见是之间经了大厮杀的——也不知是屠了哪个不肯投降的集落……
看到那群绝望的团成一团的迪德人,克里格便笑了给那个之前和他谈判的迪德人打招呼:“嘿,又见面了。”
给这么一说,老兵顿觉得自己给骗了——本来说得好好的,投降便不杀他们,结果却又追来:“你这背誓者!”
背誓者,遭神罚——这是极重的咒骂。然而克里格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笑了拿马鞭一点老兵:“你这人,虽然熟,也莫空口污人——你去打听下,我克里格说的事,便没不做到的。”
“你明明说我们投降,便不杀我们。”
听了这话,克里格便笑着下了马,提了马鞭走向前,浑然一副见老朋友的样子:“你这人,我既许了你的,自然没有诈你的道理——你以这个骂我,莫不是讨杀?”
这句不知是真话还是玩笑,却使老兵愣了下来,终于压下惊恐愤怒,仔细打量起克里格和他身后的骑兵来。
那些骑兵个个都是久经战阵的,此时便默默骑了马停在那,也自有一股凛冽的杀气,身上更是透出浓重的血腥气,一些人的衣服上尚有新染不久的血迹,显见得是刚刚厮杀过的。
但最使老兵心惊的是,他小心扫了个遍,目力所及的骑兵竟没一个带伤的——若非那个克里格特意将伤兵都藏了起来,这些骑兵的战力便强得骇人了。
而最使他捉摸不定的,便是眼前这个自称“鹰神之子”和“天选之人”的克里格。若看外貌身架,这不过是个十六七的毛头娃娃,但若看他那双浓眉下挂着混不在乎的笑意的眼,再想到他身边那些骑兵身上的血腥气,这个毛头娃娃所经历的厮杀便可想而知了。
“你们,不是来杀我们的?”想了又想,老兵也想不出,眼前这些到底是些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便索性先保了自己这群人的性命再说。
这个问题便再使克里格甩了下披散在肩头的头发,冲着老兵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牙:“嘿,若真想背誓,你们交兵器时便杀光了,何苦等到现在?”
这话说得全不留情面,却是实在话,也使迪德人放下了心——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保住性命总归是好事。
随即,老兵便再毛骨悚然起来:“那你们……这是要……”
问完,老兵便自嘲的笑了起来。现下双方是敌国,对方的动向显然是机密,总不可能和自己说。可笑自己竟然因为这个克里格满不在乎的笑和随便的说话而将对方当了亲近的人……
“哦,我们刚做完活计,赶着去下个地方做事情。”克里格仍旧满不在乎的回答,似乎完全没考虑到保密之类的事情。然而老兵却猛的颤抖了一下,便连他身上的老皮袄子也不能阻挡那股寒意——果然如他所猜,这群骑兵已经屠了一个抵抗的集落,正要去下一个集落做同样的事情。而使他绝望的是,这群骑兵要去的下一个集落竟是他们过夜的目标……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无论是那个集落也投降兵给赶走,还是给屠了,都已经不存在了。而他们就不得不赤手空拳的在夜里面对草原上的狼群——虽然有些老兵藏了些猎刀和匕首,但若真遇到大的狼群,便是带了马刀弓箭也没用。若是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一起,到不必担心狼群进攻,但是他们这几百号人,却正是大狼群的好猎物。
老兵正这么想着,克里格便皱起眉抬起右臂用手掌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歉意的表情:“嘿,你们要去的地方和我们是一样的吧。”
这与其说是个问句,不如说是个定句——事情是明摆着的——老兵便绝望的点了点头。
“唉……若是我们先去了,把那寨子废了,你们过夜便要命了。”克里格说着便以手托了下巴,皱起眉思索起来,“好歹咱们都是牧民,草原的晚上,我也是知道的……”
这下,迪德人便全摸不着门了——这个克里格到底想干什么?前来作弄他们取乐?
又想了下,克里格便做出决定似的点了下头:“若是我们先去了,废了寨子,便是害死了你们——虽说不是我们杀的,不算背誓,但我克里格却不是那样不计较情面的人。咱们也算聊过,你们也算老实——这样,我便先带人去别的地方逛逛,你们先去那寨子里歇了,如何?”
便那些迪德人这辈子所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也没这一句动听。一股死里逃生的喜悦袭来,使几个听得懂诺里克话的女人当场晕倒,还有的直接捂了嘴哭了起来。老兵们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克里格,生怕他又反悔——这时候,克里格所说的“先带人去别的地方逛逛”却不在他们考虑之内了。
然而克里格下一句话又使所有人的心再从天堂跌落地狱:“我们晚上也去那过夜。”
“这……这怎么说的……”提了心,老兵便结结巴巴的问了起来——若是这群杀神晚上去,却和下午去有什么区别?他们还不是得被赤手空拳的踢到草原上面对狼群?
“我要做的事,你们也是知道的。”克里格皱着眉,想着说辞。这时候阿布丹杰王子的话便突然浮现出来——克里格便笑了出来——若是那个阿布丹杰王子知道自己的话给克里格学来劝说他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你瞧,你们,和我,我们并没有什么仇恨。我不过是在帮助格罗格人作战——当然,我有我的理由,我也不指望你们明白。但说到底,咱们之间犯不着杀个你死我活。”回忆着阿布丹杰王子的说辞,克里格便认真的看了迪德人,说了起来,“有人逞了血气之勇,非要和我征战,到头来我不得不杀了他,还得依约杀了他身后那些老人、女人、孩子——你知道,我说话得算数——这使我为难。”
叹了口气,克里格舔了下嘴唇——他有些奇怪的感觉——现在这做派有些不象他。他可从来不会和人浪费这么多口舌,但他知道这些说话是必要的:“所以,如果你们先去那些聚落里,说服那些人不要因了一时的冲动和我做对,既使他们保全了性命,我也不必为难——这样你便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这下所有的迪德人都茫然了——这人带了一群恶狼似的兵,却长了颗绵羊似的心,也不知他是怎么带这群兵的——然而对迪德人来说,能活命总是好的……
看着迪德人远去,安度便驱马上前:“克里格,你可是想转做萨满?”
看了安度一眼,克里格知道对方在说自己的话变多了,便笑着一鞭子抽了过去:“你却是在马队里混久了,连些狩猎的本事都忘光了。”
“狩猎的本事?”这一鞭子并不是惩戒,而是代表了亲近,安度便也乐于受了,却仍旧皱了眉——他仍旧不曾放弃要超过克里格的念头,但却已经知道,自己要和克里格学的,还很多。
“自己滚回去找个狼群跟着,看看它们怎么狩猎的。”说着,克里格一回头,却发现周围一圈弟兄都带了询问的目光看了自己,便苦笑起来。
这却是给迪德人讲道理讲多了找的罪——但既然都给迪德人讲了,总不能不给自己弟兄讲:“那狼群遇了兽群,却不是一上来便进攻,而是先吊了兽群,赶了他们跑,一直跑,跑到兽群跑不动了,便任由它们宰杀。再有,若是赶兽群的时候遇了新兽群,便赶一块去——恐惧这东西,却会传染——原本新兽群也许是个野牛群,能聚了团和狼群斗的,但若是给慌乱逃跑的兽群一冲,便也溃不成军,只落个任狼宰杀的下场。”
看了弟兄们一个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克里格便决定结束这场教育:“现下,迪德人便是兽群,咱们,便是那吊在后面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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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是总得给大家个解释和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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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这一章,是1月8日的第一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