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疯狂!”
“疯狂?哪个更疯狂?及时的处理对帝国而言的潜在威胁,还是为了一点私利而不顾异教徒的威胁以阴谋诡异损害同宗?”
“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会怎么样?”
“传出去?我想你应该了解,没有谁会把这种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公开的解释一定是体面而合理的,至于私下的,有什么关系吗?”
“这意味着全面开战,你想清楚后果!之前的鲁莽行径造成了特罗布人和诺里克人之间长达两百年的敌视——直到现在,特罗布人也是在桑格尔人的领导下作战!”
这句话终于让提图斯平静的表情起了变化。然而,使马克主教惊讶的是,这种变化竟然不是犹豫,不是迟疑,而是,骄傲。
“从最后的结果来看,特罗布山区从此从帝国分离出去。但考虑到当时的环境,那一行动有效的震慑了所有蠢蠢欲动的帝国的潜在敌人。”说着,提图斯停顿了一下,“宽恕一人的无礼,等于鼓励他人的冒犯——这你应该很清楚。”
马克主教的嘴里泛起一丝苦涩。事实上,就象提图斯所说的那样,只要公开的解释是体面而合理的,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是完全能够接受的——比如他对诺里克帝国情报人员的收买,比如他在布道场上那些没来得及使用出来的安排……
但是在他计划之外的,不仅仅是迪德人的突然行动,更有诺里克帝国方面的反映——“暗地里的小动作是完全能够接受的”这一条,不止对教国适用,对帝国也适用。
“看起来,”艰难的叹了口起,马克主教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你已经考虑过后果了?”
这个问题从提图斯那里得到了一个轻蔑的冷笑作为回应:“我认为,在你阴谋损害帝国的时候,就应该把后果考虑得很清楚了。”
又是一记让马克主教倍感苦涩的回击——长期以来,教国方面习惯了和帝国教会之间那种体面的较量,而帝国方面对于教国扩张的容忍又使教国产生了错觉,误以为帝国只会进行那种体面的,能够放在阳光下的手段来对待自己的教友——提图斯会采取如此果决狠辣的回击手段,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马克主教缓缓的将沉重的骑士剑高高举起,凝重的看着提图斯——虽然对面的是传说中代表皇帝意志和制裁的“神隐者”,但终归也只是一个人,并非刀枪不入,亦非不可战胜。
尽管对面是一名从大战场上下来的骑士,但提图斯却只是淡淡一笑。对于他来说,那种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战技,和一对一进行搏杀时所采用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说实话,我个人也认为,灵由父及子出。”叹息着,提图斯轻轻说了一句。
这句出乎意料的表白让马克主教愣在当场:“那你……”
“抱歉,个人信仰是个人信仰,帝国事务是帝国事务。”平静的看着有所期待的主教,提图斯一句话封死了所有谈判的可能。
“看来,我们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个帐篷了。”
听了主教的话,提图斯只是笑了一下,随即猛的一步跨前,腰间的新月剑便猛地脱鞘而出,带着一道刺眼的冷光直奔主教的咽喉:“当然,是我。”
微微眯眼的同时,马克迅速沉腕下劈,封住了提图斯可能的全部进攻路线——就凭提图斯手中那柄细窄的弯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自己的大剑硬碰的。
然而两剑相交的时候马克主教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提图斯丝毫也没有要和他硬碰的意思——毫不迟疑的继续进步,提图斯右手手腕就如同折断了一般将新月剑顺开,让马克主教这谨慎稳重的反击落了空。
下一个瞬间,主教清晰的看到提图斯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紧接着,一记凶狠的打击轻而易举的粉碎了主教的喉结。
马克本能的低下头以减缓这一击所带来的冲击。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专业的刽子手作战,哪怕一个瞬间的疏忽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强忍着不适抬起头,马克主教惊恐的发觉提图斯已经不在他面前了。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使马克本能的前蹿——如果对方不在他面前,那么一定已经站到了他身后……
提图斯面无表情的收回武器,小心的擦拭掉上面的鲜血,将那柄跟随他多年的武器收回剑鞘——出于“敌人在身后”这样的判断,马克主教本能的前蹿,将自己的喉咙送到了自己早就架在那里的剑刃上。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就象他对马克所说的一样,尽管双方对这种私底下的冲突都有准备,但仍旧需要一些能够摆到明面上来说的理由——在解决了对帝国的潜在威胁并籍此向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发出了警告之后,他还得给双方留下足够的脸面……
这天清晨的时候,浓重的雾气笼罩了大地。一队桑格尔游骑正在大营外的警戒区巡逻。
和那些文明人不同,游牧民的定居点并没有坚固的围墙保护,因此为了防止可能到来的袭击,便不得不在牧区外围再额外划出警戒区,并常年派遣游骑警戒。尽管克里格部的人手并不多,尽管这是在克里格治下的东部军区,但在克里格的嘱咐下,桑格尔汉子们还是坚决的将这个传统一丝不苟的保留了下来。
然而大雾天气极大的影响了人们的视线,也为这种例行的巡逻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阻碍——在浓雾的遮蔽下,桑格尔汉子们甚至无法看清百步开外的情况。
因此,巡骑兵们巡逻的速度便大大的减慢了——这种天气,正是最适合发动突袭的好日子。
“停!”因为视觉不管用,在巡逻时,听觉也就变成了侦查手段之一。就在骑兵们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时,队长突然下达命令,之后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你们听到什么没有?”
在队长的提示下,所有游骑都停住马,屏住呼吸听了起来。在浓雾中,除了战马不耐的响鼻和风声,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什么更奇异的声音……
“是歌声!”惊讶的说着,一个桑格尔汉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听到这种话,所有的桑格尔人都露出了紧张和绝望的表情——在桑格尔人的信仰里,大魔鬼就是在这样一个大雾的天气里,在他那些发出妖媚歌声的侍女的簇拥下,降临在桑格尔草原上的——若不是鹰神战胜了大魔鬼,早便没有桑格尔人了。
“怕球!”看到弟兄们的畏惧,队长便起了火气,“几十万人的阵也闯了,还怕这个?”
所谓的几十万人的阵,无非是指那次突袭迪德人苏丹的事情。外界的传言各种各样,神乎其神,但桑格尔人自己却很清楚他们做了些什么——是“闯阵”而不是“冲阵”,就更别提一些人所说的“破阵”了。
“那个可是……”要面对敌人是一回事,但要面对大魔鬼……
“我去看看。”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队员们,队长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你们要是怕,就回去。”
这一次,桑格尔汉子们没有迟疑——他们也许会害怕,但绝对不会抛下自己的弟兄。
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游骑们迅速的策马前进,同时纷纷抽出了马刀。但随着他们离歌声越来越近,他们反倒越来越疑惑——那歌子并不是诱人堕落的享乐的曲子,而是向天神祈求庇护,赞美天神威能的,而唱歌的,听起来,似乎是一群小孩子。
发现了这个疑点后,牧民们便稍稍放松了一些,同时加快了速度。
在雾气中,十几个孩子绝望而茫然的聚成一团,低低的唱着桑格尔人从没听过的歌,歌子里除了孩子们的紧张畏惧外,自有一种特别的神圣和*的味道,让桑格尔人也放松了下来——这歌子必然是能驱邪的,护住了这些孩子。
在安抚了这群孩子之后,桑格尔人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些孩子是南边的护教骑士团的唱诗班,而在前一天的夜里,在他们和那些护教骑士一同回南方的诺莫瑞根城的路上,所有的护教骑士和扈从以及他们的战马都在一夜间被人杀了个干净,而这些惊慌失措的孩子则逃了出来,直到被游骑们遇到。
尽管和诺里克人平素没什么交往,游骑们还是一边将这些可怜的孩子带回部子里,一边将这个可怕的消息送到了科尼亚斯。
得到消息的科尼亚斯守军立即派遣了队伍南下搜索那个被摧毁的营地。用了一天时间,他们终于在偏离大路的丘陵后找到了这个营地——就像孩子们所说的那样,所有的骑士、扈从和战马都被残忍的杀死,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带着肮脏的蚊蝇散落在营地各处。
而在营地最中心的帐篷里,人们找到了马克主教的尸体。安详的平躺在地上的主教双手合拢在一起做出一个忏悔的姿势,在他的额顶用鲜血绘着一枚小小的新月,而盖在他身上的白布单上,则以鲜血写着一个可怕的词:“尼弥西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