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奴隶队后面,克里格等三人径直进了商业城区,直到了库房区——德里福斯指派人将奴隶分类关好,供给饮食后,便又带着莫菲亚离了库房区,出了商业城区,直到了别墅区。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别墅里的灯火便亮了起来。看到德里福斯被抬进一个大院,且院门口的守卫向他行礼后,克里格并未跟进,而是先在暗处整理了下装容,调整了下心情,之后便一如他在草原上那般四平八稳的昂首阔步向着那大院过去,桑格斯和扎卡夫跟在他身后,到象极了两个跟班的。
走到大门前,克里格便抬手一点守卫:“德里福斯呢?”
守卫愣了下——即便点了火炬,光线仍不好——待他看清发问的不过是个蛮子时,诺里克人的傲慢便涌了起来:“德里福斯也是你叫的?蛮……”
不等他把话说完,克里克便进步扬手,“啪”的一鞭直抽在他脸上:“问你,便答。”
一个蛮子,竟敢在新诺里克城动手打个诺里克人?守卫呆呆的摸着脸上火辣辣的疼,随即便恼怒的去拔剑:“反了……”
然而“啪”的一声,鞭子再次落到了他的手上。克里格冷笑着看着守卫:“你到够胆,想对我动刀?便你主子也不敢。”
这一点,克里格到是没有说谎——以德里福斯那种体型,如果敢和克里格动刀子,便是一百条命,也死个透彻——然而看到克里格的傲气,守卫却先怯弱起来。
先前看克里格时,守卫并没看清他的装束,只看步态,便知他是发号施令惯了的大人物。然而看到一行三人皆是蛮族,不仅傲慢起来,结果吃了打,给克里格一冷笑,便又清醒起来——虽说是蛮子,也是有大人物的,如果这个恰巧是老板要接待的大人物,自己白找别扭不说,连这吃饭的差事怕也是要丢了。
想来想去,守卫便换了副脸:“您别生气,老爷刚回来,此时该正在沐浴。您给个说法,我这就给您传话。”
然而,克里格却一伸马鞭,缓慢的一点点将守卫拨开,之后大步径直走进大院:“不必,我自去找他。”
门里本也有守卫,但皆看前面的同伴白吃了打,还得陪笑脸,谁又来自找没趣?竟眼睁睁看着克里格等三人走了进去。
进了大院后,克里格便随便拦了一人,得知德里福斯果然在洗澡。又问了浴室位置,便直接走了过去——原本大院里的长廊、喷泉、雕塑、花圃等等,极尽富贵奢华,便是诺里克人见了也要赞叹,然而克里格此时一心想着艾琳娜的事情,强压着急躁慢慢走步,竟连这些新鲜事物也全不看在眼里。只扎卡夫津津有味的看了个够,更坚定的仇恨起“拿了山民的家财挥霍浪费的诺里克人”,全不去想德里福斯并不是诺里克人而是尤尔斯人……
和大院门口的里外三层护卫比起来,院子里面到是一个护卫也没有。结果克里格毫无阻碍的就走到了浴室门口——隔着帘子,便能听到里面的水声和女子的声音。
克里格毫不犹豫的撩起帘子走了进去,然后就愣住了——在桑格尔人而言,洗澡就是到河里游泳——他从来没想过,还有人会这么洗澡……
帘子后面,是一个温暖潮湿的小房间。房间的正中有一个方形的水池,水面上飘着花瓣,散发着蒸腾的雾气。水池中央,赤身裸体的德里福斯正懒洋洋的坐着,任四名同样不着片缕的女子在他身上吮吸亲吻着,似乎打算就这样把他身上的污垢清理干净似的。而水池旁边,一个克里格白天时便见过的黑大汉正压在一名女子身上不住的抽搐着——之前克里格听到的女子的声音,正是被压的女子发出的。而另一个黑大汉则漫不经心的坐在一边,由另一名女子嘴对嘴的喂他无花果吃。
看到克里格进来,吃无花果的大汉立刻将女人推到一边,抓起弯刀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克里格三人,而另外一名黑人则更加猛烈的抽搐了几下,之后身体猛的直挺挺的绷紧,兵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就瘫软下来——在克里格以为那人发了病的时候,那人竟又一个翻滚爬了起来,手里也提了柄弯刀……
“是你?”德里福斯皱起眉头,随即便认出了这个曾经站在艾琳娜身边的蛮族——他能够由一个小商人,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可不只是靠这一身肥肉——尽管对面的三个人全副武装,奴隶商人却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挥了挥手,让女人们都离开了小屋,“你是怎么进来的?”
克里格满不在乎的笑了下:“你那护卫是个贱骨头——我赏了他几鞭,他便放我进来了。旁的人不想挨打,自然不拦我。”
“哦?”德里福斯一边随意的敷衍着,一边眯起眼仔细的审视起这个蛮族来——他的守卫都是精细挑选的,绝不可能让一个蛮族那么轻描淡写的进来——这个蛮族,不光是一举一动自有种上位者的气质,怕是也有些手段:“找我有事?”
“那女人,我要。”克里格说着,便在心底里紧张起来。虽则他也打定主意,若谈不笼时便用强,但想到要在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的都城里挥刀杀人,他还是有些兴奋,和不安——他一个外人,跑来,若真杀了人,怕不好了断。
还真是为了这事。不过,他是代表谁来的呢?德里福斯这样想着,在心底里盘算起来:“五千金元,你有?”
克里格摇摇头:“没。”
“那你还来?”本来,德里福斯已经做好了这蛮族直接取出五千金元付账的准备——若他是代表皇帝陛下而来,那这钱虽是大数目,却也不是完全出不起。
“连我在内,有一百二十五口快刀,更有一百柄利斧。”看着那个让人厌恶的胖子,克里格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
“呵呵……”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族混小子——那种弱得可笑的威胁令德里福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蛮子怕是哪个小部落的头人,以为这里还是他的部落,可以由着他胡来。
这么想着,德里福斯转头对之前吃无花果的黑人又快又急的说了几句——那黑人便猛的跳了出来,右手摆着刀,左手指指克里格,又指指自己的鼻子,又快又急的说着什么,配合上粗大宽阔的鼻孔和粗厚外翻的嘴唇,到显得一脸的狰狞。
克里格皱起了眉头——他完全听不懂黑人在说什么。尽管据说各民族所用的语言,都是诺里克语的变种,但仍有各自特色——北海人说起话来便如打雷般干脆震响;桑格尔人说话似奔马般轻快有力;布罗克人说话瓮声瓮气总如鼻子里塞了布条般;诺里克人说起话来则充分展现了诺里克语多变的魅力,时而高亢雄壮,时而低沉浑厚,时而欢欣鼓舞,时而哽咽悲催——据说这也是诺里克人文明于世界诸民族的重要证据之一。然而这黑人说话,却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若硬要评价,便只能说这黑人充分的展示了人类的舌头可以灵活到何等程度——但说话内容,克里格就完全不知道了。
不过,不需要知道黑人在说什么,只消看那黑人的动作,便可知对方的意图——而德里福斯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似乎想要看看桑格尔人的刀到底有多快似的。
“桑格斯。”原本,克里格想要亲自下场收拾这黑人——毕竟,他未曾看这黑人打过,不知他实力,若是让别人上场,恐折了自己帮手——然而若是对付一个保镖也要自己亲自动手,恐怕也会给那胖子看轻。
那黑人正在以母语迅速而流利的挑战和威吓着,突然听到克里格说了句什么,却没听清,便惊讶的停了下来——然后,被叫到的桑格斯便一脸兴奋的抽出了刀,嚷了一句便直扑了过来。
黑人大笑着,露出格外洁白的牙齿,之后挥刀迎了上去。两人便斗到了一起。
桑格斯的马刀比黑人的弯刀略长,但在个子上却吃了亏,结果几次想突入黑人的刀网决胜负,却都被黑人逼了回来。而每每两刀相碰,桑格斯心疼自己的好刀不说,便是持刀的右手也给震得疼——在力气上,他毕竟是比不上成年的。
又斗了几刀,桑格斯越发心焦,便又发了狠,舍了马刀常用的砍、削,只将刀尖对准了黑人胸腹间猛的突刺过去。
那黑人本就是南方某部族中数一数二的使刀高手,看到这情况便知自己得了胜,哈哈一笑挥刀外撩——这一下,不止打得桑格斯刀路走偏,竟然连桑格斯的人也带得向一侧转去。
一刺失误,又失了平衡,桑格斯索性一咬牙右脚猛发力,一个前冲便以左肩狠狠撞在黑人胸口。这一撞事发突然,桑格斯又用了全力,便以黑人的健硕体型,竟也没能挡住——两人便一起倒在地上。
那黑人本是部族勇士,被招入奥路斯门下后又被派给德里福斯做护卫,日日皆是好吃好喝供养着,早自诩为第一勇士,此时却被个男娃娃撞倒,不仅大怒,一扬臂将刀翻转便向怀里搂来,却是起了杀心。
与黑人那杀气腾腾的眼神一对,桑格斯却笑了起来,同样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而看到这男娃娃在性命相搏的时候却突然发笑,黑人不由愣了一下——就这一愣的功夫,桑格斯已狠狠一口咬在黑人喉咙上,毫不留情的将牙关咬紧,甩头翻滚,以身体压住黑人右手使他不能回刀的同时,竟是直接将黑人喉咙上连皮肉带气管扯下一大块来。
这一下,却惊了场里的三个人——德里福斯万没想到,那黑人护卫明明刀法胜过蛮人小子一筹,却瞬间便死了;扎卡夫也万没想到,平日里并不表现,每每说些怪话给克里格打骂的桑格斯杀起人来竟如疯狗般下口;而另一黑人护卫,眼见同伴身死,不仅大怒,操了刀怪叫着便要跳过来厮杀——而克里格则转头看定了他。
这一眼,将那黑人护卫看得僵直在原地——迎上克里格双眼的瞬间,那黑人护卫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部族边的大沙漠里,正给条眼镜蛇死盯着——若他不动,那蛇便不动;若他一动,那蛇便发出致命一击……
直到那被咬的黑人流够了血,不再挣扎,桑格斯才终于站起身来,吐掉了口中物事,拍了拍皮袄子,笑着望向德里福斯:“这刀,可够快?”
看到桑格斯给血染红的嘴,和牙上挂的碎肉,即便仍在热水里,德里福斯仍旧觉得周身都冷,于是转过头点了下头:“够。”
这蛮子若论刀法,并不如他那护卫。但若论狠辣、舍命,却远胜那护卫。若是雇了来,给了精良装备,高超训练,拿来刺杀却是再好不过。这么想着,德里福斯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平白损失一名护卫,便平复了心情转向克里格:“这样的好刀,你有多少?”
克里格皱了下眉头——若论玩刀的本事,弟兄里胜过桑格斯的,除自己外实在没别人。但若论玩刀的本事,那死掉的黑人护卫却也略胜过桑格斯——这商人便不会如此问了——这么一想,那商人到是在问,如桑格斯这般狠辣舍命的,有几人:“也有十一二把。”
“让给我怎么样?我给个好价码。”德里福斯的本意,是出重金招揽克里格等人。然而他却不知道,正是这话,使克里格熄了最后一点和他谈的心——若不知他是奴隶商人,克里格便不会朝这方向想,然而此时却直认为这商人打算买他的弟兄做奴隶了。
“我的弟兄,却是不卖的——那女人……”
看到克里格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德里福斯也感到奇怪。然而他并没有多想——毕竟,蛮子总是缺乏耐心——只不过,这些有价值的蛮子,还是需要先震慑一下,再利诱拉拢的。这么想着,德里福斯反倒从澡池中央走到了靠近克里格这一边,抓起把羊毛的软巾沾了水摸了脸,之后伸出右手,露出各自戴了镶红宝石的金戒指的四指,轻轻按在澡池边上镶着的玉石上并以指头轻轻敲打着玉石:“别急,我们慢慢谈。如果我们成了朋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除了那女人——那女人却是个大人物有大用的。”
这下,克里格便彻底放松了。然而,他并不打算自己动手,也不打算让桑格斯动手——将山民的首领带来,自然是为了秤下他的斤两:“扎卡夫?”
“嗯?”一直无事,突然被叫到,扎卡夫却迷茫起来——他可不象桑格斯那样,能懂克里格的意思啊。
“给我那朋友知道——我的话,是不惯说二回的。”克里格仍旧四平八稳的发令,之后就闭上了嘴。
这便是考验了!尽管和克里格并不熟,但若连这点敏感都没有,那扎卡夫这三十三年,便活给狗吃了——先前便要证明山民够胆、机灵且能打,又给那诺里克小妞说要给这商人提个不能拒的生意;如今又说他的话不惯说二回——扎卡夫瞬间便想了许多,然后,便跪了下去,伸右手抓住了德里福斯擦过脸后丢在一旁的软巾。
听克里格发话,德里福斯尚有些紧张,怕这蛮子突然发狠,护卫不及救援。然而山民突然下跪去拿他丢的软巾,却着实迷糊了他——随即,商人便听到一声脆响,剧烈的疼痛便从右手上传来,使他猛的张嘴大叫起来。
而这叫嚷终究还是未喊出来——德里福斯一张嘴,扎卡夫便将早抓在手里的软巾塞进了他嘴里,之后笑着用左手将短斧又插回腰带,从被砍下的四根手指上将金戒指退下收进怀里,又将地面上被他一斧砍碎的玉石也收了起来。
剩下的那黑人护卫并不懂得诺里克话,此时却也知道自己的主子给人害了,便大叫一声挥刀直冲过来。而此时克里格便猛的前冲拔刀上撩——黑人护卫张皇的回刀格挡,然而终究慢了一步——自他小腹起一路向上直至咽喉的一条血痕便索了他的性命。
“守着门口。”一刀结果了黑人护卫后,克里格淡淡的吩咐着,之后又慢慢的走到已经彻底呆滞的德里福斯面前,蹲下,“我给你谈个生意,你莫叫?”
德里福斯僵硬的点了点头,连手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直觉得冥神便在他身后吹冷气——这庄园里,便数这两名黑人本事最高,平日里一个对敌三五个护卫随随便便。而现在,一个给人咬了喉咙,另一个则给一刀开了膛——若这三个蛮族发起狠来,怕是整个庄园的护卫都不够他们杀的。
看到德里福斯点头,克里格便从他嘴里扯下软巾丢到他右手上:“按着,莫死了。”
德里福斯手忙脚乱的用软巾死死的按着断指处,疼得几乎哭出来,却什么也不敢说,只惊恐的看着克里格。
“你之前买那女人,花了五千金元?”
听到克里格问话,小心翼翼的点头的德里福斯突然又升起了一线希望——也许这蛮子也知道厉害,并不敢乱来?毕竟,杀个外国人是一回事,杀个公民又是一回事。
然而,克里格的下一句却打破了他的美梦:“你的命,可值得这个数?”
不值!德里福斯一个激动,几乎当场就说出了会让自己后悔的话——钱可以再赚;哪怕丢了那女人,那位大人派来的两名护卫都给杀也,自己又丢了四指,那位大人也没理由过重责罚自己;但若脑袋掉了,就真什么也没有了:“值得,值得的。”
“我不取你的命,你便欠我五千金元,是不是?”
“是,是。”听到这话,德里福斯便彻底绝望了——他原本还期待这些蛮子强行带走莫菲亚,这样他便可以行使债务人的权利了。但显然,这蛮子并不傻。
“那便立个文书吧——你雇我护你今夜,佣金五千金元,尚未支付。”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克里格便满意的笑了,“那女人,我也带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