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星光惨淡。
寂静的深夜里,本该冷清的朱雀大街上却挤满了人,黑压压压断了长街,粗略估计不少于五千人马。
这些都是效忠于太平公主的力量,是她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家底,而今被李隆基逼到危崖边,不得不破釜沉舟,决一死战。
当马奴驾驭碧油轻车缓缓驶入人群前,萧至忠上前见礼,李敏模仿公主的语气问道:“人都来了吗?”
“这……”萧至忠迟疑了,道:“阿大先生和崔相没有来,其余人都到了!”
“哦?”李敏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果然被吴迪先生给料中了!
吴迪先生直言阿大和崔缇有问题,八成是已经背叛了公主,投入李隆基的怀抱,而今看来,想必是不假。
既然阿大和崔缇背叛了,他们二人可是知道全部的谋划,就连细节都一清二楚,那么李隆基会无动于衷吗?
清冷的长街外是杀机四伏,多少禁军精锐潜伏在黑暗中,主要一声令下,将杀将出来,将朱雀大街变成杀戮地。
忽然,静谧的长街尽头响起密集的马蹄声,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杀来,并且,在附近的坊市中,随着大门洞开,杀出一队又一队禁军将士。
他们被包围了,陷入李隆基预设的圈套里,面对数倍于己方的禁军,所有人面色苍白,战意全无。
李隆基出现了,意气风发,趾高气扬,在稷下学宫高人的簇拥下,朝着碧油轻车喊道:“太平姑姑,侄儿给你问安了!您老人家也是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安生,跟咱们小辈闹别扭,何必呢?
要我说呀,您就安安生生待在公主府里,没事多找几个精壮汉子,及时行乐,要是寻不到,侄儿给您挑两个。
您瞧瞧侄儿身边的白虎和玄武两位,可都是身强体健,耐力不凡,保管能让您舒服得日夜求饶……”
太不像话了!
一个侄儿,在数万人面前如此侮辱自家姑姑,还是人吗?
李隆基见“太平公主”不大话,将长刀一举,下令屠戮开始,对于叛军斩杀殆尽,一个不留。
至于他的太平姑姑,可不能让她轻易死了,示意白虎和玄武两人尽管全去,干什么都行。
李敏气得浑身发抖,本要挑开车帘冲出来怒骂李隆基,却被隔着车窗的赵无敌给制止了,让她稍安勿躁。
白虎和玄武如两头史前凶兽,带着二十多名稷下学宫的余孽,一路碾压,冲到了碧油轻车附近。
白虎裂开大嘴,刚想说话,却只见刀光一闪,迅疾淹没。那是多么快的一刀,看到只看见惨白的光,而没有见到刀身的模样。
一刀之下,包括白虎和玄武在内,二十多名稷下学宫的余孽全都一分为二,在最后的意识里,左眼看到了自己的右眼,太诡异与可怕了!
这一刀惊动了天地,就连残月和群星都不见了,天地之间黑漆漆一片,而赵无敌伸手就将李敏给从碧油轻车中捞出来,浑身弥漫混沌雾霭,与黑夜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带着李敏潜入了平康里的一家破败的院落里,此地原本也是一家勾栏,可十多年前曾发生惨案,死了数十人,变成了凶地,随着勾栏里的人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渐渐荒芜破败了。
他在后院里落下,显露身形,血了三声鹧鸪的啼鸣,只见阿四从黑暗里出来,上前拜见。
情况紧急,没时间多礼,赵无敌他们进入了地下的密室中,见到了阿三、昏迷的太平公主、小小以及一个老乞儿。
密室的入口很隐蔽,修建在一间半倒的屋子里,接着废墟的掩护,加上五行相生相克的机关之道,还真无法发现。
地下的空间很大,估摸着容纳百来号人不出问题,且临近一口池塘,给密室中带来了充足的水源。
此外,密室中囤积了足够的食物,按照那个叫做赵十七的老乞儿说,十多人支撑个一年半载没问题。
繁华地也有落难人,平康里的废墟里住着十多个乞儿,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实际上赵十七根本就不是乞儿,他是星辰大海在长安布下的一枚棋子,带着十多个手下在平康里做乞儿,已经十来年了,从来没有得到召唤。
可日前,当赵无敌料到太平公主将发动宫变时,让阿三和阿四拿着他的令牌找到了星辰大海在长安的主事人,动用了赵十七这条暗线。
太平公主在被解除了禁制以后,一双美目睁开,打量着陌生的地方,一骨碌坐了起来,逼视赵无敌、小小和李敏,问道:“这是哪里?谁能告诉我?”
小小最先投降,将今夜她所经历的事情告诉了公主。
她驾驭破旧马车出了后门,同阿三阿四接上了头,然后由阿三阿四各自背着一人,从房顶上飞跃一座又一座坊市,最后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要带我离开?这不是陷本宫于不义吗?”太平公主怒喝。
阿三笑着说道:“公主殿下,当日小的和阿三可是在您府上后门外杀了二十多名潜伏者,要不是我家郎君,恐怕您……”
“恐怕本宫会怎样?”太平公主乜着李敏,道:“李敏,说,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敏哭了,抽抽搭搭说道:“公主,完了,所有人都完了,阿大和崔缇叛变了,李隆基提前设下埋伏,咱们失败了!”
“你早就知道他们叛变了,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太残忍了!”太平公主娇躯颤抖,香肩抖动,眼中有大滴大滴,泪珠滚落。
赵无敌长叹一声,凄声道:“我只是猜到了阿大就是稷下学宫的宫主阿鲁不花,也就是徐敬业,至于崔缇则是我的怀疑。
公主殿下,您说仅凭我的猜测和怀疑,您会相信吗?恐怕您依然会义无反顾地去朱雀大街,所有人无法幸免,还得搭上您,太不值了!”
太平公主抬起头,泪眼看着赵无敌,道:“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对太平的好,太平很感激,可太平已经心有所属,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