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波塞多尼亚每到夜晚就会下雪, 清晨时分,雪又会悄无声息地停止。雪神来到这里, 像一位娇羞的待闺少女,她不曾让世人见到她美丽的容颜, 却在街面铺上一层薄薄的白纱映衬自己的倩影。
清晨的空气有一丝潮湿的凉意。
我拢紧狐皮斗篷,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带着一众神使来到通天塔的入口。通天塔完工之后以“赛瑞亚塔”为正式命名,这个单词在亚特兰蒂斯语的意思是“像风一样自由”。
这是格雷给我安排的第一站。
他们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我这个神王派遣而来的偷窥者,还很大方地告诉我:“珀罗普斯殿下您能想到的都能在赛瑞亚塔里看到。”神使们却不以为然,他们对这个布满紫藤的黑色高塔不屑一顾。奥林匹斯山的众神都坚信这是亚特拉斯个人野心极端膨胀的产物,他们认为亚特拉斯妄想抵达和神一样的高度。
我想, 他们肯定忘记了, 亚特拉斯和他们大多数一样,青春永驻,不老不死,拥有一半的神族血统。
他根本就不需要抵达奥林匹斯, 因为他本身就是神。
现在的他只要愿意, 随时可以进入神界,就像波塞冬的另外一个儿子安泰俄斯1,没有人敢阻止他进入万神殿。
但至少有一点,众神的想法没有错。
亚特拉斯的确有野心,他的野心就是带领所有人类光明正大地走进奥林匹斯。他愿意和所有人一起分享圣光之地的荣誉,他愿意对人类述说神族的辉煌,并把人类的英雄事迹也讲诉给神族;他愿意看到众神和人类都能在万神殿狂欢, 以一种平等的姿态——没有天生的贫贱,也没有永远的贵族。
我知道,这才是他如今的梦想。
在他眼中,众神和人类都是一样珍贵的存在,他不会狭隘地想要消灭神族,取而代之,而是希望在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中寻找一个支点,让众神和人类能够平等的、自由的、和平的相处。
为了展示诚意,他也亲临赛瑞亚塔,带领我们参观。
今天的他穿着布满金线刺绣的钴蓝色希玛申,红色的玛瑙腰带上纹有三叉戟图案,金色臂环上的纹章却是雅典娜的天秤,他没有戴王冠,我想他肯定是故意穿成这样给神使们看的,他完全不吝啬展示他诚挚的友好。
率领神使走到他面前,我率先颔首行礼:“感谢陛下今日的安排。”
亚特拉斯点点头:“赛瑞亚塔是亚特兰蒂斯最高的建筑,内部有很多的祭司研究所和生产部门,珀罗普斯殿下,您最想了解什么呢?”
身后的神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千里传音器”、“投影仪”“自动绘画的笔”、“宝石开采机”、“人造玩偶”……
看来他们这些天都在密切关注亚特兰蒂斯所有的新鲜事物。
我想了想,一锤定音:“飞艇。”
亚特拉斯对身边的祭司说:“安排三百八十九层的祭司迎接珀罗普斯殿下一行。”
然后,他亲自向我们介绍赛瑞亚塔的修建过程。
赛瑞亚塔是在百年之前的十王会议上,亚特拉斯力排众议订下的计划。其目的是为了在有限的土地上打造一个可以囊括——观光、住宿、购物、休闲、技术开发以及飞艇停放的宏伟建筑。建筑耗费了百年工期,总共使用了一百三十万立方米的大理石、三十万吨欧立哈坎以及五十七万吨的水晶。为了让人类能快速抵达塔内的任意层,祭司们利用磁欧石的能量激发出磁石的强大引力,研发出一种自动升降机,在塔内设有一百多部,每次能载重七十人。
亚特拉斯对我说:“赛瑞亚塔整体的规划灵感来源于殿下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
我跟随他走进观光升降机:“什么话?”
所有神使和祭司们陆陆续续都走进来,亚特拉斯示意凯尔特按下通往三百八十九层的按钮,侧身对我笑了笑:“美景应该与人分享才有意义……”
升降机快速平稳地向上升爬,海神庇佑的城市,波塞多尼亚,也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广阔。升降机抵达一百八十三层,波塞多尼亚的全貌就完全呈现在眼前了——高低错落的建筑就像是它的盔甲,绿意盎然的树林则是它的装饰,金碧辉煌的欧奈罗宫仿佛是它的皇冠,规律起伏的海岸线却似它的呼吸。
这是奥林匹斯山也无法看到的美景,亦是百年间萦绕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梦境。
那年,亚特拉斯带我在独角兽背上划过天际,与我此时此刻所见仿若朝夕……
我有些克制不住情绪,握紧了观光升降机的扶手。
亚特拉斯站在我身边,声音轻柔如同被风吹响的铃铛:“我很希望能和所有人一起分享美景,独角兽数量有限,所以赛瑞亚塔的观光电梯免费向所有人开放,只要提前去入口处登记。”
我由衷地说:“陛下的慷慨让我叹服。”
身后传来神使们细微的议论声,但是,管他的呢,我此刻只为亚特拉斯骄傲。
亚特拉斯显然也听到了,但是他宽容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继续用平和的声音为我们介绍赛瑞亚塔的内部结构:“赛瑞亚塔在陆面的建筑是四百层,地底的建筑是五层。最下面三层放置可以供应维持整座塔的能源磁欧石,倒数两层提供给私人停泊车辆,一百五十层以下全是私人住所,唔,我也在这里购置了一套公寓。”
我挑起眉头,心思微微一动。
他立即表示:“这是私人购置,抱歉不能提供参观。”
……有一点遗憾。
“一百五十一层到二百层是酒店和餐厅等公共服务场所,二百零一层到二百零七层是观景台,到达这个高度可以完全俯瞰整个波塞多尼亚,再上面就是波塞多尼亚的手工业和工业建设区,比如二百三十二层是千里传音器的研发中心;二百七十四层是钟表研发中心;三百一十八层是玩具设计基地;三百二十三层是能源开发研究基地——珀罗普斯殿下,你最关心的飞艇研究基地在三百八十九层,通天塔里面唯一的工厂就是飞艇制造工厂,在三百九十一层到三百九十九层,最顶层是飞艇停机坪,亚特兰蒂斯所有的飞艇都研发和生产自这里。”
自动升降机很快就停在了三百八十九层。
祭司们已经停止了手中的工作,全部来到升降机门前迎接我们,为首的一个叫查理,我在《海神报》上见过他的照片,据说飞艇计划是他第一个提出来,并且带领一群祭司花了五十多年时间研究,终于在十年前突破磁欧石驱动技术,从此,亚特兰蒂斯的蓝天不再寂寞。
祭司们齐齐向亚特拉斯颔首行礼,同时也向我们问好。
之后,查理带领我们参观飞艇生产流线,他用流利的天语介绍:“制造飞艇是一件非常精细的工作,飞艇上的每一个零部件都必须经过精密仪器的测量,在组装时不能有任何一道工序出错。曾经在测试飞艇的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小螺丝的松动,导致了一位驾驶员不幸丧命。”
一位神使不屑地插话:“稳定性如此不好,那有什么用?不如请求主神赐予你们飞翔的能力。”
不少神使附和他的话,纷纷点头。
查理鄙夷地看了神使一眼:“只会张开双手祈求,那是打断了人类的脊梁!即使安上了飞翔的翅膀,也永远无法在地面挺直腰板行走。”
那个神使被当面驳斥,面子挂不住,小声地嘟囔了两句。查理面色严肃地看着他:“如果当初没有三位主神的奋起反抗,今日的神族不过和人类一样是泰坦的奴役。”
神使恼羞成怒地跳起来:“难道你们想推翻奥林匹斯?”
查理毫无惧色:“我们只是不想被打断了脊梁活着!”
神使还要争辩,我不得不厉声呵斥,他这才恹恹地闭嘴,退到我身后。
我转向亚特拉斯:“陛下,我想我大概已经知道了飞艇的制作流程,只是,我还有几点疑惑需要您的解答,希望您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因为这关系着亚特兰蒂斯和奥林匹斯之间在未来是否能和平共处。”
亚特拉斯点了点头:“请讲。”
我深吸了一口气:“第一,飞艇到底是民用还是军用?”
“我并没有想用飞艇来对付奥林匹斯。”他的回答非常快速果断,“所以,大部分飞艇还是民用,但是,亚特兰蒂斯也必须有自己的防御体系,我们必须有武器来保卫我们自己的国家。”
言下之意,奥林匹斯不主动侵犯的话,亚特兰蒂斯也绝不会轻易动武。
这正是我希望的答案,我相信神使们哪怕有心中不服的,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第二,赛瑞亚塔最真实的作用是不是监视奥林匹斯山?”这是神王最关心的问题,我必须当着所有神使的面问出来。
“是什么原因让你们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在我来之前,奥林匹斯都在议论这件事情,陛下,您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珀罗普斯殿下,我想大概是因为神族和人类的思维模式不太相同,而我衷心地希望我们能够求同存异。”他停顿了一下,回答地无比真诚:“所以,我今天邀请珀罗普斯殿下和众位神使前来赛瑞亚塔参观,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了解赛瑞亚塔的用途。亚特兰蒂斯从来没有觊觎过奥林匹斯,就像珀罗普斯殿下您第一天来到亚特兰蒂斯对我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敢忘记,自己亦是海皇波塞冬的儿子。”
这个答案完美到无可挑剔,他早已经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甚至不敢和自己人民交流的少年,他现在的睿智和自信足以让他胜任一切形式的外交。
只是,要让奥林匹斯消除对亚特兰蒂斯的敌意,仅仅这两个问题还不够!
尤其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埃费拉的访问团来到了亚特兰蒂斯……
“第三,亚特兰蒂斯是不是打算和埃费拉结盟,一起对抗奥林匹斯?”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尖锐,我看见好几个祭司们紧张地看向亚特拉斯。
亚特拉斯依然一派从容。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亚特兰蒂斯愿意和所有国家进行友好平等的联谊,并且会尊重他国的信仰。”
这次换成好几个神使紧张地看向我。
他们肯定认为亚特拉斯虚伪,我怎能放任他们这样误会他?必须为他们,不,或许是为自己,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注视着亚特拉斯的湛蓝,我放柔声音:“亚特拉斯,你会对我说谎吗?”
这一次,他犹豫了。
我不知道他是在犹豫这个答案,还是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我这个答案。
他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发出声音:“珀罗普斯殿下,我从未被时光改变,所以,不管在任何时候,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
…………
……
他的答案正好是我想要神使知道的。
尽管做好心理准备,我依然遏制不住心脏狂烈跳动。直到参观完赛瑞亚塔,带领神使们陪同亚特拉斯用完午餐,直到登上飞艇抵达海音斯的缪斯歌剧院,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速度始终都没有缓下来。
亚特拉斯并没有让人清空缪斯歌剧院,当然,也没有启用他的专属包间。
我们一行都必须按照票面的顺序找到位置,这种方式让神使们感到新鲜,很快,他们纷纷找到座位坐下。我的位置自然在亚特拉斯旁边,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另外一边居然坐着来自埃费拉的拉猗司。
拉猗司热情地跟我打招呼:“珀罗普斯殿下,下午好。”
点头算是招呼,坐下后,没有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派人去里拉殿询问了陛下今日的行程。”拉猗司看了一眼亚特拉斯,“还知道今天是陛下最喜欢的演员演出,待会儿观众们会用鲜花投票决定最喜欢的演员。”她偏头,故意弄出白皙的脖颈,“陛下,您喜欢的那个演员一定会得到冠军的,对吧?”
“赫卡尼亚?啊,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悲剧演员,他的歌声就像夜莺一样优美。”亚特拉斯对拉猗司的态度,既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骄矜。我就以此安慰自己,至少他还会单独带我去贫民窟和蔷薇街。亚特拉斯无意识地转了转左手佩戴的蓝宝石戒指:“我是非常喜欢赫卡尼亚,甚至还像那些粉丝一样请求过他的签名照片,但冠军是观众投票决定的,即使是国王也没有办法决定人民的喜好。”
说话的时候,剧院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
脚下忽然有一阵悬空感,是歌剧院升到半空。四周的水晶橱窗一扇一扇打开,却看不见蔚蓝的天空,仿若整个歌剧院被神奇的深蓝色天鹅绒布包裹,星辰被摘下来黏在布上。夜晚悄然来临。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花板上洒下来。
掉落在掌心里,就像真的雪花在指尖融化,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也是磁欧石幻化的景象,却比百年前更加生动真实。
舞台上一束聚光灯打亮,头顶的绒布浮出四个金色的大字:爱琴海的自由。
一位身姿优美的舞蹈演员惦着脚尖旋转到了舞台中央,他的名字随即也出现在了绒布上:赫卡尼亚。
因为是亚特拉斯喜欢的演员,我便格外留意。
他的歌声真如亚特拉斯所形容的:夜莺一样优美,很快就带领众人进入这个故事当中。
如同剧名所写,这是一个关于自由的爱情故事:
两个男孩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他们清晨在海边练剑,傍晚在公园聊天,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和相同的志向,在尚未学会敬拜厄洛斯的年纪里,他们发现爱神已经偷偷向他们射出了金色的箭。
剧中名叫西尼斯的男孩是赫卡尼亚表演。
他跪在一大片蓝色鸢尾中,双手捧着脸颊,悲恸地唱出他内心的绝望:“爱情,本来是一个光明的字眼,应该书写在光明的幕布上被世人颂叹。可是,为什么会是他,那个叫墨菲的男孩。难道厄洛斯不知道我的父亲有多么憎恨他的父亲吗?在那些混沌的年代里,他们相见就会拔刀相向,他们甚至打算把仇恨留给我们来继承。万能的神啊,请您仁慈地告诉我,被诅咒的我们应该如何做才不会被仇恨的利刃所伤,拥抱只属于我们的幸福?”
墨菲是亚特兰蒂斯另外一个著名演员卡利西斯扮演,他有一头金子似的短发和墨绿色像猫的眼睛。
他站在一场幻化的雪景中,仰头望着灰沉沉的天幕,雪花悉数落在他的脸上,他用故意压低的平稳声调歌唱:“没有受过伤的人如何能懂他人的悲伤?可曾记得我们的梦想是一起去扬帆远航,追随那永不沉落的太阳。西尼斯啊西尼斯,只要你愿意与我一起远航,远离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氏,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愿意抛弃我人生的所有。”
西尼斯:“墨菲啊墨菲,抛弃一切只拥有彼此的不是爱情,那是人性的自私。墨菲啊墨菲,原谅我,请您原谅我,我也想与你一起远航,可是父亲已经年迈,我如何能将他抛却?”
西尼斯久久凝望远处的墨菲,不敢靠近,任由无声的眼泪滑落脸颊,像颗颗断线的珍珠。
戏剧演到这一幕,观众自然无比唏嘘。
拉猗司甚至开始抽泣,双手紧紧抠住座椅扶手:“为什么相爱的人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
我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亚特拉斯却轻声回答了拉猗司:“相爱的人在一起需要太多太多自由,不在一起却只需要一个借口。”
拉猗司停止了抽泣,她仰起头专注地盯着亚特拉斯:“我以为陛下是自由的。”
亚特拉斯温柔地回答:“□□就像风,我的爱却会随风而逝。”
我怔了一下。
他指指前方的舞台:“珀罗普斯殿下,这只是赫卡尼亚的下一句台词,看,整部戏的高潮就要来了。”
墨菲比西尼斯勇敢,他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翻过了西尼斯家的高墙,敲开了西尼斯的窗户,主动邀请爱人与他远航。西尼斯却慢慢阖上了窗帘,他背靠墙壁滑坐在地板上,用杜鹃啼血般的歌喉唱出那一句台词:“□□就像风,我的爱却会随风而逝。”
命运女神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询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墨菲?”
西尼斯佯装坚强地微笑:“他为了梦想而活,像乘风破浪的船舶;我为了他的爱而活,像苦苦守候的码头。码头会紧紧牵绊住船舶,我却不能成为他的羁绊。”
墨菲终于走了,他不愿意与西尼斯拔剑相向。
他带着他忠诚的仆人离开这个伤心的国度,去追逐传说中那永不沉落的太阳。
舞台背景的太阳和月亮轮流互换了很多很多次,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西尼斯的嘴角冒出了胡茬,在某一个初雪飘落的季节,他终于决定结束年少的那段恋情,与家族安排的女孩结婚。
婚礼在国王陛下的宫殿举行,年迈的国王将为他亲自主婚。
他为妻子戴上结婚戒指,并且平静地说出“我愿意”的那一刻,墨菲回来了,他依然年轻英俊,面容像太阳一样褶褶生辉。墨菲走到西尼斯的面前,完全不顾众人的惊诧,握住年少时亲□□人的手:“亲爱的西尼斯,你还记得年少的诺言吗?我们曾经对皎洁的月亮起誓:无论呼吸或死亡,永不背弃彼此,以爱之名。”
西尼斯盯着自己爱人的面容,嘴唇都在颤抖,他的内心在这样歌唱:“雪终于停了吗?太阳终于回到大地了吗?爱情终于回来了吗?可是,为什么我的内心是如此绝望?墨菲啊墨菲,为什么你会选在我即将放弃你的时候回来?”
他对墨菲这样歌唱:“对着月儿的起誓如何当真,它是变化无常的,就像阿尔忒弥斯,她可能上一刻是可爱的小姑娘,下一刻就是威武的女战士。对着它起誓的爱情,就会像它一样无常。我现在却以众神之名起誓,终身挚爱我的妻子,只有这样的爱情才不是年少轻狂的许诺。”
墨菲:“我给你带回了永不凋零的太阳花,这是我们的梦想。”
西尼斯:“不,墨菲啊墨菲,那已经是你一个人追逐的梦想。”
西尼斯家族的人忽然登场,他们推推攘攘来到墨菲的身边,执意要与他决斗。
墨菲异常坚定地歌唱:“我绝不对我挚爱的人拔剑相向。”
一柄剑穿过墨菲的胸膛。
他的目光始终在爱人的身上,像黏稠得化不开的蜜。
大雪再度降临人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大雪,很快世界就变成白茫茫一片。西尼斯跪在大雪中抱住墨菲的尸体,他的眼睛中流出血红的眼泪,滴落在大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鲜艳的花。
命运女神再一次出现在西尼斯身边。
她又一次询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墨菲?”
这一次西尼斯没有回答,他在漫天飘洒的雪花中阖上眼睛。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匕首。在最后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的时候,他果断地把匕首插入自己的心脏……
全剧谢幕,在整个剧院静默半分钟后的雷鸣掌声中,所有演员站在舞台上答谢观众。
依照惯例,观众要在戏剧结束后为演员送上鲜花,获得鲜花最多的人,将由亚特拉斯亲自为他戴上荣誉的桂冠。
我把鲜花投给墨菲的扮演者卡利西斯,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亚特拉斯。
拉猗司把鲜花投给赫卡尼亚,后来却偷偷告诉我,其实她更喜欢敢爱敢恨的墨菲。
亚特拉斯自然把鲜花给了西尼斯的扮演者赫卡尼亚,我偷偷问他究竟是喜欢演员多一点还是喜欢角色多一点,他说,每一个演员的演技都无可挑剔,他只是更加偏爱西尼斯一些,因为西尼斯虽然平凡却有着神祗般善良的光芒。
我不敢接话,因为,我怕他看穿我的心事。
投票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获得第一名的是墨菲的扮演者卡利西斯,很多观众认为这种敢爱敢恨、勇敢追逐自己梦想和爱情的个性深入人心。
我担心亚特拉斯会因此闷闷不乐。
但他完全没有,甚至微笑着走上舞台,亲自为演员佩戴桂冠,并且非常诚挚地祝福卡利西斯未来的演艺事业更加辉煌。
他说过,冠军是观众投票决定的,即使国王也没有办法决定人民的喜好。
他一直说到做到,并且都能做到最好……
亚特拉斯,他是我的骄傲,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必定是……
即使永远也无法靠近,我也将注视他的背影,直至化为星屑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