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武敦儒道出这些弓弩都是由他山庄制造出的时,在场之人顿时全都是满面惊讶,黄蓉转过脸来,向武敦儒惊异地问道:“敦儒,你是说这些神臂弓全是你的山庄制造出来的?”
洒然一笑,武敦儒道:“正是,除了这些神臂弓外,我还令人制出了四架大型床弩,一并带了过来,猜想襄阳守城或许会用的着。”
说完这些话,武敦儒又一挥手,那几个庄丁便上到那些马车之前,逐次解下车上的油布,忙了一会终是把马车全都解开。前面几辆车上还都载着一排排木架与神臂弓,只在后面两辆马车上,摆放着四架长约丈许,宽有五尺,大小式样全都相同的大型床弩,每车两架。
这是四架三弓床努,构架都是用桦木所制,做工精巧但不显繁琐,弩身装嵌着滑轮,牙发,发射机,以及三张复合强弓,以增加弩箭发射的力到。这种床弩又称为八牛弩,已可说是南宋朝廷攻城守城的最强武器,一次能发射数十箭,射程达四百多米,正是应付敌人密集攻击的最佳武器。
看着车上摆放整齐,泛黑发亮的一排排一张张劲弩,还有那四架大型床弩,不知为何郭靖那欣然欢快的神情却逐渐换成了凝重,而黄蓉与朱子柳也与郭靖一样,神情都变的逐渐凝重,同望着那车之物若有所思。
见他们三人如此,那小一辈众人却不明其故,便也不敢再贸然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人,等他们开口。
静了片刻。郭靖终开口问道:“敦儒。这里有多少张神臂弓?”
“神臂弓是一千二百张,床弩就眼前这四架,也是我令人按图样赶制的。”武敦儒答到。
“这么多?这都是敦儒你山庄在一个月内赶制出来的?”黄蓉在旁边接口问到。
“正是。制造这些东西的材料并不难找,都是些木料韧麻与牛筋等物,只要有纯熟的制造师傅,再有正确的图样,很容易就能制造出来。”武敦儒又回答到。
“嗯!那敦儒你山庄现在有多少艘船只了?每艘船上都装了这些弓弩吗?”朱子柳又接口询问到。
听得他们三人如此依次询问,再看看他们那凝重的脸色,忽而武敦儒却明白了他们的心思,抬眼一扫,见那一旁的杨过也正是满面的恍悟神情,两人相对一笑。对于郭靖三人的心思已全然看透。
微微一笑,武敦儒道:“回朱师叔,敦儒山庄现有楼船八艘,车船十二艘,艨艟小船与舱船浆船更在百艘以上,山庄内弟子五十六人,庄丁近七百人,在太湖中还有几伙约两千多名水盗也与我山庄有着联络。到紧要时也能奉我之号令,大概就是这么多,师叔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听得武敦儒如此一回答,那杨过更是薄唇微翘,面露笑意,却是他已看出了武敦儒这么回答的用意,故而发笑。
按理说杨过能看出来的事情,黄蓉自也应该看着出来,就是朱子柳都应该有所体察。但关心则乱,加上他们又是最先联想到的那个问题。故此一时间这两位聪明绝顶之人却是没有细察其中奥妙,只是按着脑中原本的思路顺延了下来。
黄蓉深了吸了一口长气,徐徐道:“敦儒,你在江南造了这么多船只弓弩,又养了这么多门人子弟,还有庄丁水盗,你该不会是想要…”
话到这里,黄蓉却不再往下说了,只是面上神情颇见踌躇焦灼。直直望着武敦儒。
而不止是黄蓉如此,就是郭靖与朱子柳也都满面凝重,同样眼也不眨地看着武敦儒。
哈哈一笑,武敦儒高声笑道:“师娘要想问什么敦儒都清楚,您与郭大侠朱师叔都是在担心敦儒会不会要造反吧?”
被武敦儒这么一高声点明,那余等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方才明白郭靖三人为何脸色忽然变的凝重起来,原来他们是在担心武敦儒聚集了这么多的力量,会打算造反。
倒不是他们的脑筋不如郭靖转的快,只是因为他们不比郭靖三人,那郭靖三人是经年守在襄阳,整日里就与这些杀人利器打交道,一见到这么多弓弩出现在眼前,郭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敦儒要这些东西做什么?而随之听到武敦儒装船运酒,郭靖心中还是有所疑虑,他觉得用酒似乎用不上这么多的弓弩,所以他才会想到这个问题,自然那黄蓉与朱子柳也是与他处于同样的想法,所以才会接连问言相询。
见武敦儒已经明言点出,黄蓉与朱子柳便都没有否认,都点了点头。郭靖却又肃声道:“正是,我们正都在担心这件事,敦儒你聚集了这么多门人子弟,又大造船只弓弩,不会是真想造反吧!”
武敦儒笑道:“郭大侠尽管放心,虽然敦儒造了不少的船只弓弩,但这都只是用来自保罢了,对于造反这种劳心劳力的事情,敦儒是没有兴趣地。”
也是一声朗笑,杨过接口道:“是啊!郭伯伯郭伯母与朱大叔不用担心这件事,以敦儒兄的性子,这种事情他是绝不会有兴趣的。况且敦儒兄方才所以讲了那么多话,难道话中用意郭伯母与朱大叔还没有看出来?”
被杨过这么一说,黄蓉与朱子柳顿时就醒悟过来,再看看面前这唇边含笑,望着自己几人武敦儒,心中已明白了武敦儒报出那么多人员船只的用意。
美目一嗔,黄蓉向武敦儒瞪了一眼,嗔笑道:“好你个敦儒,竟敢与师娘弄鬼开起玩笑来,我看你是想讨打了。”说着话她抬步向武敦儒行去,抬手要打。
朱子柳也在一旁笑道:“该打该打。敦儒竟然开起我们的笑话来。确实该打,郭夫人是该好生教训教训你这位劣徒了。”
微一后仰,但脚下却是没动。任黄蓉在自己左肩轻轻拍了一下,武敦儒摆出一张苦脸,皱眉苦笑道:“敦儒冤枉啊!朱师叔问话,我这做师侄的怎好不详尽回答?可这一详尽回答倒是惹祸上身,竟然平白得了个搞鬼的罪名,岂不要冤死我了?还有杨兄你不要偷笑,这笔帐我是要记在你的头上了,若不是你出言挑拨,师娘又怎会来责打于我?”
哈哈一笑,杨过笑道:“敦儒兄这就不讲道理了。我又如何挑拨了?我并没有说你搞鬼呀!这笔帐敦儒兄可怪不到我的头上,我是绝对不认地。”
几个人一说一闹,加上武敦儒与杨过彼此笑语,旁观众人又是看得齐齐失笑,自然适才院中那种沉凝压抑的气氛也全都消除无迹。
等武敦儒与杨过说笑了两句,郭靖才又正容看着武敦儒,肃声道:“别事暂且不提,我知敦儒你一向重信。你说话我信得过,既是你说不会造反,那这件事自无须再提。至于这些弓弩,拼着担些干系我也要留下,近些年来朝廷对襄阳的支援甚微,这些东西对守护襄阳正有大用。敦儒你此次能带来如许多的弓弩支援襄阳,说明你心中仍有家国百姓之念,我心中甚慰,也要替襄阳百姓好生谢你一谢。”
话到这里,郭靖竟然抬手躬身。正容给武敦儒深施一礼。
忙侧身闪过,武敦儒道:“郭大侠不必如此,这些东西只是敦儒顺便带过来的,算不上什么大事,更谈不上什么家国百姓的大名分,敦儒承受不起。既是这些东西合用,敦儒就算是没有白忙活,这些东西就由郭大侠处置吧!敦儒可是不管了。”
“行了行了,你们就不要再推让客气了。又不是真的宾主外客,这些虚礼寒暄就略过不提了。天色已近酉时,东西都拿出来了,再放在这院中也是不妥,芙儿修文,你们就先把东西都收好,送回房中安置妥当,然后再去大厅用饭。师娘这么安排,敦儒你不会有别的想法吧?”黄蓉含笑言道。
又是一笑,武敦儒道:“师娘说笑了,这些东西本就是给芙妹修文他们的,我怎会有别的想法?”
黄蓉点了点头,当下指挥着郭芙与武修文等小一辈众人整理物件,把那些各色宝物全都收箱放好,再由完颜萍出去招进来一些庄丁仆役,搬抬着这些箱子随着他们送回房中。而那些弓弩却再用油布蒙好,暂时放在院中,打算等大婚过后再拿出给襄阳将士分发安置。
又忙了约有小半个时辰,众人才把这些东西物件全都安置妥当,黄蓉再招呼了众人一声,一行人便齐齐出了跨院,往郭府大厅行去,准备在那大厅用饭。
其实以目前的情形来说,武敦儒三人本不适合再与郭靖等人一起用饭,尤其还有个李莫愁在。但问题是武林中人也是人,也如常人一样有着人情世故。譬如武敦儒等人与杨过夫妻都是远道来到郭府,都算是客,且红茹这位徒媳又是初次与黄蓉这位师娘见面,郭靖黄蓉怎么也要摆酒给他们接风,这是常理,无关其他。故此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定要在一起用的,就是尴尬些也只得如此。
他们一行人转过几处跨院,眼前就已到了大厅,却见自另一边黄葯师与一灯也说笑着并肩走来,武三通与泗水渔隐正随侍在身后。自然又是一番客气礼让,这里也就不再细讲了。待众人先后进得厅中,就见厅中已摆放了一张奇大的方桌,看样子足能容下二十多人共坐,却是由四张小桌并在了一起,桌旁也都放好了一张张檀木椅子,只是酒菜还都没上。
因为近两日到得人数众多,有老有小有尊有卑,更有那父子仇敌同聚一堂,故此在座位安排上黄蓉真是颇费思量。想了又想,思了再思,最后黄蓉干脆就并了这么一张大桌,让众人同坐一桌,也免得分桌时在照顾不到,又起什么波折。
闲话不提,一番礼让之过后,黄葯师与一灯便在上首坐了下来,郭靖黄蓉陪在两边,武三通朱子柳几人在左首落座,右首就是武敦儒三人却与杨过夫妻,武修文与郭芙等人却坐在了下首,一阵折腾后众人就全都坐了下来,虽然那武三通还是黑面如铁。
黄蓉再招呼了几声,府中的下人便端着酒菜鱼贯入厅,摆放在桌上,不多时已上了满满一桌,香气直充众人鼻端。因襄阳围城之故,故此酒菜虽多,但也没有太过珍异之物,都是寻常鱼肉家鸭等菜肴,只是烹制的颇为精细,酒却是武敦儒带过来三种一等美酒。
端起酒杯,郭靖离座站起,正容向一灯与黄葯师道:“一灯大师与岳父大人早都已超然物外、不理世事,不想此番区区儿女小事,竟劳动二位尊长齐齐赶至襄阳这等苦寒之所,靖儿心中又是欢快又觉惶恐,这杯酒靖儿就敬岳父大人与一灯大师。”说完他酒送唇边,一仰头酒已入腹。
一灯大师含笑颌首,抬手端起面前的清茶,微微沾唇,算是以茶待酒。
黄葯师也点了点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下,朗声道:“靖儿你坐下吧!今日我等老少尊卑难得聚于一堂,定要好生热闹开怀一番,不可太过拘于俗礼。尤其是靖儿,今日要热闹开怀,你万不可拘着他们扫了兴致,可记得了?”
再起身站起,郭靖恭声道:“靖儿记住了,就依岳父大人的吩咐,今日不拘俗礼。”
哈哈一笑,黄葯师道:“这就对了,我自己的外孙女大婚,我这位外祖父来了也不算希奇。倒是一灯大师也为这等儿女小事劳动大架,却是颇为难得。来来来大师,我也敬你一杯,靖儿蓉儿,你们招呼他们用吧!不要都拘着。”
说着话黄葯师便端起酒杯与一灯大师对饮,而郭靖黄蓉也纷纷给杨过夫妻与武敦儒红茹让酒布菜,让他们畅饮开怀,加上武修文与郭芙等小一辈众人也来劝酒,一时间这酒桌之上推杯换盏,已是热闹起来。
推杯换盏,言谈笑闹,虽然这桌上仍有一丝不和谐之处,就是武三通那张如铁黑脸,但大体上还是颇为热闹开怀,有黄葯师在场,也由不得武三通生事,他也不敢。
待酒过三旬,菜过五味,黄葯师放下手中酒杯,抬头望着武敦儒言道:“敦儒,我忽想起一件事要问问你,你可要实言答我。”
微微一笑,武敦儒道:“师祖有话尽管询问,敦儒是知无不言。”
点了点头,黄葯师笑道:“不要再拿虚言来搪塞于我,前次在你山庄之中,你就已经暗自藏私,还道我不知吗?你且说说,昨晚在与靖儿交手时,你所用的那套剑法是个什么名堂?为何在江南论剑时你从未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