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都带上宝剑,免得被人欺负了。”
听得雪儿这天真稚气的一席话,武敦儒只能苦笑,别的话再说不出什么。自然雪儿的这些话也都听在了那厅中众人的耳中,众人也都明白了外间为何突然至此,就连那些后来的小一辈众人也都大略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当然众人也都清楚了闹的这么大真就不是武敦儒的意思。
悄然伸手扯了扯黄蓉的衣袖,郭芙低声问道:“娘,大武哥又和爹爹吵起来了?怎么这次闹的好象比以往还要大?是大武哥的错吗?”
轻轻叹了口气,黄蓉摇摇头,没有回答。其实黄蓉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要说今晚挑起事端的元凶祸首自然是那武三通,可要说事到如今究竟是谁的过错,黄蓉却也说不清楚。
若说武敦儒的过错,是因为他太张狂,因为他对尊长太不知道礼敬,所以郭靖才要出言训斥于他,从表面看来这么讲似乎也讲得通。但黄蓉心中很清楚,今晚之事不能全都怪到武敦儒的身上。武敦儒这个人只要你不去惹他,他对尊长们的态度并不是一味的张狂不敬,与尊长相处时基本的礼节尊敬他还是懂的,也是肯为的,前提是你不要去惹他。
且武敦儒今日还是初到襄阳,带了十几大车的贺礼来参加修文与芙儿的成婚大礼,本就是带着一番心意过来的。不想他们进到郭府还没有一个时辰,饭都没吃上一口,武三通就在那里给他的妻子难堪,也难怪敦儒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至于丈夫从中横插那一言。究竟起了个什么作用…黄蓉又轻叹了口气。不再想下去。
可黄蓉心中在思量这些事情,忽然那厅又有一个声音极尽惊异地叫道:“你…你怎么…如此打扮?”
原本自雪儿说完话后,那一灯等人便都在心中各自思量着今晚之事。都想着该如何收拾这个局面。而小一辈众人不太清楚事情的起因,便也都在来回看着一灯郭靖与武敦儒两人,故此这厅中正是沉寂异常。
众人的目光大都聚集在了郭靖与武敦儒两人的脸上,都想知道他们两人是什么态度,其余地人就都没有如何注意,大多都是随意扫了一眼。虽然众人都觉得站在武敦儒身边的白衣女子有些似曾相识,但仍都没有太过挂心,仅有少数几人把注意力放在了白衣女子的身上,其中就包括了程英与陆无双。
此时被陆无双如此一叫,众人自是循声看去。就见陆无双满脸的惊异神情,正直直盯着武敦儒身边的那位白裙女子,看样子是震惊非常。再循陆无双的目光望去,一望之下倒是郭芙的反应最快,脸上立时又换成了一脸的震惊,指着白裙女子张口结舌地叫道:“李…李莫愁。”
又是几声低呼,被郭芙这么一点出名字,那武修文与耶律齐等小一辈众人也都将李莫愁认了出来。完颜萍等几个女子更是纷纷失口低呼,她们倒不是惊异别的,她们都是震惊于李莫愁的打扮。
要知道以前的李莫愁都是发挽道鬓,身着道袍,做道姑打扮,其时固然美艳娇媚,但比之今日的风姿却截然不同。今日李莫愁所着的是一件雪白及地长裙,外罩一件轻纱宫装,也都皓洁雪白。黑亮的长发淡淡垂下,鬓上随意插了支燕尾形的发簪。加上那如雪的肌肤,淡定的神情,明眸皓齿的美艳容颜,在烛光映照下倒显得比从前更要娇媚艳丽,别具风姿。
看到完颜萍等几个女子望着自己脱口惊呼,李莫愁仍旧是不动声色,从容如昔,眼睛没有眨上一眨。那一灯等人也都是较见沉稳,虽然面上都露出的惊异之声。但还都能坐得住。只有武三通一见李莫愁也在,面上立时就是一脸的愤然,坐在那里直直的瞪着她,但也没有再出言怒骂。
一灯郭靖等尊长一辈众人都坐在左边上首的那排椅子之上,黄蓉与朱子柳二人更是相邻而坐,此时见李莫愁被众人认了出来,他们二人便都转头与对方互望了一眼,再双双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朱子柳轻声与黄蓉道:“敦儒有时候行事也真是没有个分寸,怎么能把她也带到这来?这不是明摆着在自找麻烦吗?”
微微点头,黄蓉没有回话,但脸上的神情已表明她与朱子柳也有着同样的顾虑。且黄蓉担心的尚不止这些,以她的头脑机变,从认出李莫愁那一刻,再看到李莫愁的打扮时,黄蓉心中已是咯噔一下,隐约间她心里已猜想到几分李莫愁做如此打扮的原因,只是还不抬敢确认罢了。
其实黄蓉与朱子柳这回还真就有点冤枉武敦儒了,带李莫愁来襄阳的后果武敦儒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存心想这么做。他倒是想过让李莫愁留在山庄,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行。李莫愁是个什么性子?她天性中的倨傲就不必说了,关键是李莫愁对情字太过认真,在这个问题上她是非常的敏感。
武敦儒与李莫愁能走到这一步上,一是因为武敦儒的行事太过诡异邪气,李莫愁被他救下后就动了好奇之心,所以才随他同返慕容山庄。二是经过一场险死还生之后,李莫愁的心境也有了些改变,也不再如原来那般痴狂阴狠,生人勿近。三就是机缘巧合,李莫愁在疗伤那种特定的气氛中一时失措,加上武敦儒心头念动才会造成如此局面。
但两人的关系虽已至此,李莫愁的性子也不是就完全改变过来了,如果这次到襄阳来武敦儒只带上红茹几女,让李莫愁自己留在山庄,那么李莫愁心中不定就会因此认为武敦儒待她与待红茹是有厚薄之分?或者更进一步认为武敦儒是在玩弄她?对她并没有真的情意?再因此做出什么大的反应。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些问题谁也不敢确定。故此想了又想武敦儒终究是把李莫愁与红茹都带了过来。
不说武敦儒因为什么把李莫愁带到襄阳来,再说郭靖见到女儿指认出李莫愁来,脸色顿时一沉。转脸向身边的黄蓉沉声问道:“蓉儿,那个白裙女子就是赤炼仙子李莫愁?”
转过脸来,黄蓉回望着丈夫,言道:“是的,她便是赤炼仙子李莫愁。”
“李莫愁不是道姑吗?怎么她…”郭靖再转头看了看李莫愁,又疑惑的问到。
“李莫愁似乎并没有真的出家,只是平素里喜做道装打扮,或许经过那场死劫以后,她地心境也随之变了吧!”黄蓉再回答到。
“嗯!可事情已过去三年多了,她怎么还和敦儒搅在一起?”郭靖点了点头。随口问到。
郭靖夫妻在这一问一答,坐在下首的武三通却都听在了耳中,加上看着仇人淡定从容的站在那里,武三通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恨声道:“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个畜生一向如此,行事肆无忌惮惯了。谁也管不了他,谁也不放在他的眼里。当年在绝情谷他能做出不报杀母之仇,反去救助仇人的事情,现在再和仇人搅在一起,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稀罕事。”
之所以讲出这些话,只是因武三通心中愤恨难平,郁结难耐,所以才忍不住出言骂上几句发发牢騒。但武三通的性子实在有些太粗,在说话之前,他就没想想一旁还有什么人在?也没想想这些话会造成什么后果。故此他这些话一出。黄蓉与朱子柳二人心中立时都暗道不好。
果然,武三通的这些话方一入耳,郭靖更是面沉如水,眼中精芒一闪,望着坐在对面的武敦儒,沉声言道:“武兄所言甚是,敦儒这几年来行事是越发的出格,也越发地放肆。杀母之仇不报反去救助仇人,这就是不孝。今日还堂而皇之将杀母仇人带到父亲与尊长的面前,更属忤逆。这全是郭靖之过,郭靖对不住武兄,这十余年来没有把敦儒教好。但请武兄放心,今日无论如何郭靖也会给武兄一个交代,我就不信敦儒真就如此的张狂?心中连一点人伦礼法孝节大道都没有了?”说着话郭靖离座起身,抬步就往武敦儒行去。
“靖哥…”、“郭大侠…”连连两声急呼,黄蓉与朱子柳连忙起身,在后面急声叫到,想要拦住郭靖。
随手向后一挥,郭靖头也没回,仍旧满面肃容向武敦儒走了过去。
“唉!师哥呀师哥,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你真想让郭大侠与敦儒拼个你死我活?”见郭靖脚步沉稳,去意甚坚,朱子柳就知道拦他不住,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皱转身与武三通言道。
而黄蓉也是俏脸生寒,向武三通瞪了一眼,目光已微见几分怒色,随之快步往郭靖追去。
“我…”事端再起,又现风波,武三通没想到自己几句牢騒又造成了这个局面,一时间只道了一个我字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阿弥陀佛!子柳,你适才所言错了,还不与你师兄陪个不是。今日之事怪不到三通的头上,敦儒这孩儿有许多事情做的确实不妥,三通是他的父亲,说他几句没有什么不对,责任不在三通。”一灯大师在旁言道。
“师尊说的是,是弟子一时情急,有些口不择言了,还请师哥恕罪才是。”朱子柳应了一声,又转身与武三通施礼赔罪。
“罢了罢了,你是一番好意为兄知道,谈不上恕不恕罪的。师弟你脑筋快主意多,快帮为兄想想,这个事情要怎么收拾?怎么也不能由着那个畜生和郭大侠动手啊!”武三通随意摆了摆手,焦急地与朱子柳说道。
转身往场中一看,朱子柳又是一脸的苦笑,摇头回道:“晚了,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什么办法我也想不出来了。”
原来在一灯师徒三人说话的同时,郭靖已走到了场中,而见到郭靖满脸肃容往自己这边过来,武敦儒也离坐站起,迎上前二步,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郭靖。
停住脚步,稳住身形,郭靖在距武敦儒三丈外站定,双目中炯炯神光直盯在武敦儒脸上,肃声言道:“敦儒,我有些话要问问你。”
沉静如昔,武敦儒神情淡定,从容回道:“郭大侠请讲。”
“这女子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抬手向武敦儒身后的李莫愁一指,但目光却不曾稍移,郭靖仍旧紧盯着武敦儒问到。
“郭大侠指的是莫愁仙子吧?”武敦儒声色不动的回问到。
“是的,她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郭靖再问到。
“自然知道,她是李莫愁李仙子,如此回答郭大侠可还满意?”武敦儒回到。
浓眉一挑,郭靖猛然沉声喝道:“你还知道她是李莫愁?那李莫愁是你的杀母仇人你又知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又知不知道?”
淡淡一笑,武敦儒道:“还以为郭大侠有什么话要问呢!原来又是旧话重提。”
说道这里,武敦儒声音也是猛然一拔,朗声道:“对于这件事情敦儒三年前于绝情谷中已经回答过了,在场的列位尊长兄妹也大多都听到了敦儒的答复,知道了敦儒的态度,这里就恕敦儒不再重复了,有什么不解郭大侠可以去问师娘,师娘想必该记得敦儒的答复。”
“不必问你师娘,你当年救李莫愁的时候是怎么回答的,你师娘已都跟我说过,但你所讲的那两个理由我却认为不通。无非就是说你对她有过一个承诺,又怜她情痴,所以就要救她一命。但这是什么道理?只因为你的一个承诺,加上她重情专一,你就可以连杀母之仇都不报了?简直是大逆不道,这件事关乎到人论孝道的大节,你难道不明白?”郭靖又沉声喝到。
还是一笑,武敦儒淡淡道:“理由不通也好,人论孝道也罢!总之人是敦儒救的,事情也过去几年了,是错是对已无关紧要,请问郭大侠今日再旧事重提是何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