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十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当妻子的伤日渐复原时,龙若尘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她的康复,忧的是每次换药,他都备受挑战,随着她胸口的伤渐渐复原,自然也日渐,而他怕留下疤痕,在用药上特别加强生肌美肤之效,本来她就雪肤冰肌,加上药效则更显柔腻动人,十八岁的他再怎么纯善,却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何况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妻子,有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藉机轻薄,才会药上得愈来愈慢。

自从发现他会不自觉脸红后,石雪如也不敢在他换药时,正视他那晶亮的眼眸,那时他眼中除了清明还有着热焰,不过每次看他替她将衣襟覆上后,红着脸匆匆离去的样子,觉得他很可爱,向来举止从容闲雅的他,像个难得做错事的好孩子被发现时的难堪与害羞模样,好纯。

他还不解开她的袕道,只在净身时,解开几个袕让她手脚得以自行活动,可以自行处理,她也不自行冲开,不自觉地和他赌气,看他究竟要宰制她到什么程度。

终于最后一丝毒血泌出,她的胸口只剩一个细小的血点,他将视线调离她丰盈嫩白的前胸,为她系好衣带,“没问题了。”

他解开她所有的袕道,没有任何防备,等着承受会让他飞身而出的一掌。

石雪如运了一下气,通畅无阻,一个耳记刮向他,力道位置都适中,痛而无伤,“小殿下,你有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命是我的,身子也是我的,不管我的意愿就不对,打你是告诉你,我不高兴你点我袕。”

他低下头,“我知道我不对,对不起。”

他的道歉反而让她觉得自己过分,立即单膝跪下,“雪如冒犯了,请小殿下降罪。”

他失望地看着她的背,“还是见外?罢了,自行思过吧!石护卫。”

石雪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自己这次真的伤了他的心,过火了,明知道他最在意自己见外,为什么要他降罪呢?石护卫,他第一次这么叫,那是她给自己的定位,他终于如她所愿地这么叫了,听起来却很刺耳,好生分,这就是他的感觉吗?一声一声的小殿下,和这一声石护卫的感觉一样吗?天儿和石护卫,自己人和外人。

她抿着唇一再地回味着那一声声的天儿,和惟一一声的石护卫,她过分了。

真的过分,他这么善待她,她却……立刻着装梳洗,好去跟他道歉。

当她踏出房门时,伙计请她到大厅,说是白夫人有请,一进大厅除了若尘和雨涵,几位伙计和向烟柔、白小龙、白晓仪都在,龙倩蓉端坐在大位上,绷着张脸。

龙倩蓉一脸怒气地命令,“石雪如,给我跪在你公公婆婆灵前!”

她依言跪下。

“你好大的胆子,若尘你也敢打!你摸摸良心,若尘怎么待你的?没日没夜地顾着你,你居然打得下手。你欺负他没爹娘是吗?枉我挂心你的伤来看你,你居然送若尘脸上的五指印给我看,上次推他伤到他的额角,我还没找你算帐,愈来愈嚣张了你。”

龙倩蓉一来就见侄儿垂头丧气地抚着脸,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她不动声色地把他支开,不外是要教训这无法无天的悍妇。

“雪如知罪,请公主降罪!”石雪如对着龙逸尘夫妇的牌位道。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折磨若尘?他哪里没做好?哪一点不顺你的眼,你说看看。”龙倩蓉见她诚然认错的样子稍稍降下了火气。

“雪如不识好歹,请公主降罪!”她一心求罪。

“你这倔强的丫头,从不推脱,从不避责,但是为什么一犯再犯?我要知道理由。”

“蓉姨,如姊只是久病郁闷,一时气躁,她不是有意的。”向烟柔求情道。

“烟柔,姑息她只会害了若尘,谁都不准替她说话,有话她自己说。”龙倩蓉严厉地看着所有的晚辈。

“雪如不识好歹。”

“好,你不说,来人,家法伺候,给我重打五十杖。”

白小龙阻止道:“娘,弟妹重伤初愈,五十杖太重了。”

“你只要说出个理由就减刑。”龙倩蓉不外想知道他们夫妻不合的原因。

“雪如罪有应得。”石雪如说不出什么理由,她觉得自己真的不识好歹!

龙倩蓉气涨了美颜,“来人,动刑。”

“夫人得罪了。”伙计阿三为难地说着。

向烟柔不忍地跑开。

“烟柔,不许通知若尘。”龙倩蓉再度申令。

然而不需通知,龙若尘出外看诊时,想起姑姑的反应,觉得不对劲,很快处理好病患,立刻赶回,就见妻子跪在父母牌位前受罚,他连忙冲上前护着她。

龙倩蓉怕伤了他连忙喊停,同时阿三误打了少爷一杖,也自动停手了。

“姑姑,为什么要这样打天儿,不过是小事啊!”

“若尘,我知道你善良,也爱护她,但她太不像话了,我是你姑姑,难道教训她不得?”龙倩蓉和颜道。

“天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妻子,有什么错,姑姑私下责打就行,怎能让她在人前受辱?”他心疼地看着狼狈的妻子,威震天下的她,怎堪承受这种羞辱。

龙倩蓉一时护侄心切,只想在兄嫂之前代行家法,倒没想到这层,她太心切于替兄长管教儿媳妇,以偿当年对兄长的亏负之心,以致骄纵本性尽露。

“小殿下……”石雪如听到自己的声音,咬了一下唇,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雪如理该受罚!对不起,我不该伤你。”

“别说了,哪里伤着了吗?我看看。”他小心地触摸着她周身,见没有大碍才抱起她,“姑姑,我带天儿下去休息。”

看着人人凝重的表情,龙倩蓉叹口气,侄儿不高兴,她何苦来哉!“果然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小龙,一会儿你替娘和若尘赔个不是,娘先回去了。”

凝重的气氛持续到晚间,伙计们都离开后,药铺就剩龙若尘夫妻两人相对无语,除了对彼此的歉意,谁也不知该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望向外头。

龙若尘唤道:“月大哥!我正想去找你。”

月无愁住在离他们不远处,平时很少过来,大部分是龙若尘晚间过去看他。

石雪如自动地走到后面备茶,无愁有心要避开她,她也不想让他为难,他们之间向来就有不需言传就可意会的默契,今天他来却是找她的,她可以感觉到。

“若尘,怎么不开心?”月无愁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僵局,也是深感无奈。

龙若尘轻叹口气,低声说:“我没用,没法保护天儿,让她快乐,对不起。”

“小殿下为什么要跟他对不起?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妻子,却因为没办法让我快乐和另一个男人道歉,你当我是什么?他所托管的物品?”石雪如冷冽的话语从后头传来,同时她也懊恼自己失控,本来她就是附属品,有什么资格怨怪他?

她自制地把茶水放在桌子上,摆好茶杯,收回手。

龙若尘失措地回过头,看她愤怒又自制地深吸口气,握紧双拳僵立,蓄满恨意的眼光罩着冷漠,累积在她心中的压抑又一次引爆。

他忙站起身,轻抚她的背,“不要这样,天儿,是我不对,别气你自己。”

月无愁锁着俊眉,心痛地看着心上人。怎么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小雪,你可知道现在的你是你最不喜欢的样子?他毫不犹豫地拂她袕道让她昏睡。

“若尘,让郡主休息,我不打扰了。”月无愁也没想到结果是这样,都没机会和小雪谈话,只把情况弄得更糟,小雪快将自己逼疯了。

“嗯!月大哥,请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龙若尘立刻抱起石雪如进她房间,将她放在床上,仔细照料她,见她睡着了仍锁着眉,他疼惜地抚开她的眉头。

“你真的讨厌我了,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感受到的都只有伤害,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原来是这样。我真的把你当妻子看待,以为我们可以像爹娘一样,可是我错了,我不是爹,每个人都希望在我身上找回爹,我以为我可以替爹安慰他们,结果我安慰不了师父,也安慰不了白伯伯和爷爷,我连你都照顾不好。

“对你来说,我是个幼稚天真的孩子,虽然我努力让自己沉稳,可是毕竟我不是,我不像月大哥这么果决,他可以立刻点你的袕,不会犹豫,他就是有把握不伤你,我却没这魄力,天儿,你知道吗?不是只有你觉得自己没用,我更是。

“师父沉溺于对爹的伤痛,我在她身边除了照顾她,一点力也使不上,你一再地自虐,我在你身边除了看着你,也是一点用也没有。”他不舍地轻抚她的手掌,即使他经常修剪她的指甲,她的情绪一失控,仍是把手心握伤。

“但不能这样就放弃啊,我现在没用,可以努力,总有一天会成为有用的人,你也是!何况你不是没用,你做了好多事,让好多人安居乐业,你只是被人抹煞了功劳,而你做的那些事其实是谁也抹煞不掉的,为什么你想不通?为何要这么钻牛角尖?你得不到的只是爹娘的爱,那不是全部,你为何要因此把心关起来,不让自己接受其他善意?”平时他花了多好心血,不管她有没有反应,他都不断地劝慰她,以为她多少会听进去,没想到对她一点用也没有,她仍是一味地自暴自弃。

“你这么聪慧,却让固执、盲目躁纵你,你伤害自己,事情就会改变吗?你这样抗议自己有什么用?不平为什么不争?你放弃自己,却要别人爱你,怎么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别人的爱你又怎能感受?

“你让我很生气!你是爱闹别扭的坏丫头,比我还不懂事,居然还嫌我小!我的确慢了你四年出世,我是从小在山谷里长大没见过世面,我不像你文韬武略举国皆知。可是对待生命,我比你强太多了,你没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你不认识你自己,所以才会把自己的生命价值投注于外在事务上,非得做什么你才有用。

“照你这么看,那些一生忙忙碌碌只为养家活口的小老百姓的价值是一两,县官的价值是三两,你这威震四宇的靖南大将军的价值是千两,爷爷是万民之上,处理万民的事,价值万两,这算什么?你想过没有?拿人的一生这么算斤两论价值很可笑不是吗?

“我在这里自言自语做什么?都是你这坏丫头,把我安适自得的形象给破坏了,从来都是别人纷纷扰扰,我温和地在旁边,看似包容实则玩味的。纯善地包容所有人是我爹的形象,置身事外看众生是娘的作风,所有人都只想在我身上找爹的影子,事实上我有一半是他们所陌生的。就只有你这坏丫头,把我藏得好好的本性逼出来。坏丫头,你是逃避现实的坏丫头。”

他负气地轻捏她削瘦的脸颊,然后又心生怜惜地轻抚着,“我不该怪你,你是身不由己,有谁愿意逼疯自己呢?天儿,我可怜的傻丫头,你就像师父一样,身不由己地盲目自缚、葬送生命,虽然看了教人生气,但我怎么舍得怪呢?”说着说着,他的身倦了,想着想着心也累了,他无声无息地趴在床边睡了。

她的袕很快就解了,静静地听他说出心里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有气,原来他也很不满,自言自语发泄情绪的他很孩子气,但很可爱,更像个真实的人,温文尔雅的表象下,他还有为人所不知的犀利傲性那一面。

他的话,她一直都记在心里的,只是没能让自己像他那么旷达想开而已。

他的无辜、善良、美好,她都看得分明,几位难得的好姑娘不管自不自觉,都心系于他,他心里也有个不可替代的人影,自己无法善待他,就不要伤害他,在这里他不会受伤害的,他定居在此地,安全不会有问题,是离开的时候了,再这样下去,会毁了两个人。

离开他可以去哪里呢?除了他,她已经没什么好在意的,除了他,她也已经一无所有了。

悲哀啊!石雪如,瞧你把自己陷于什么境地,用伤害去对待惟一的在乎,她暗笑自己,真的需要好好反省。

点他的袕,将他扶盖好被,他们都累了,暂且好好休息,睡醒了再想这些搅扰不清的事。

看着他睡熟的模样,她心中流过一道暖流,不可否认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心里最苦的同时,她也得到最多的疼惜,最后一次汲取他的温情,她主动地靠近他怀中,轻轻道声谢谢,这一次她疼惜了自己,善待了自己,毫不保留地让自己接受他的善意与温情,放心安睡。

第二天一早,感觉到石雪如的异常,好像决定了什么,早点满是他喜爱的菜色,龙若尘有着不好的预感,她自己却几乎没吃。

“天儿你在想什么?”他加了菜到她碗中。

石雪如摇摇头,低头吃着他夹过来的菜,嚼在口中,觉得美味,突然发现不知不觉的她已喜欢他给的一切,每餐饭几乎都是他把菜放到她碗中,最早时她像木偶似地不拒绝也不理会他,他给她就吃,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经他手的菜好吃?

“我们该回去见师父了,可以吗?”龙若尘想带她离开这儿一阵子,不忍她必须面对昨日见她受罚的伙计们。“师父不爱理事,很好相处。”

石雪如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去看看养育他的人以及他生长的地方也好。

“那今天就出发,等雨涵来,我跟她交代清楚后就上路,你准备一下。”他低头扒了几口饭。

见他认真吃饭的样子,她突然发现他吃的是自己煮的饭菜,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是吃自己煮的饭菜,但这会儿的感觉很不同,似乎透过这些饭菜她和他有着某种连系了,这饭菜是为他做的,她又有了新发现,还有一点时间,她可以替他做点事。

不晓得为什么,这多出来的一些时间让她觉得宽慰,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他,会觉得替他做得不够、不是想回报他什么,只是很自然地想替他做些事。

石雪如收拾好两人的行李,他们即出发前往枫林草堂,一路上龙若尘对她细说他和师父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以前总觉得俊美非常的他,在提及他师父时,更显出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神-,她一直怀疑在他心中那个无可替代的人影是他师父。

进入枫林草堂,见到华无容,看见他对华无容的关注,石雪如终于确定,单纯善良的他,对相依为命的师父有着深切的恋慕之情,他掩藏得很好,但他是个善良纯真又温柔多情的人,即使掩藏,行止之间还是深情流露。

可以放心走了,他有师父啊,虽然世人不容,但仙质玉骨的华前辈才配得上他。静静地看着厅前那对师徒融洽的言谈情景,石雪如心中升起酸楚,舍不得他的善待吧,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如此地呵护自己。

华无容在就寝前将她唤了去,“天儿!来,为师的有样东西交给你!”

石雪如跟随她进房,华无容拿出木椟中的玉镯,套进她手中,“孩子,这是若尘的娘托我保管的镯子,是他爹娘的遗爱,交给你,若尘以后就请你多费心了,他是个好孩子,也会是个好丈夫,为师的把他交给你,你也是个好孩子,会善待他吧。”华无容期待地看着她。

石雪如本想脱下镯子,但迟疑了,自己不该收的,只是此时此刻怎么拒绝?

“去睡吧!我很倦了。”华无容脸上泛着沉重的疲惫,同时又出现解脱的轻松。

石雪如无言地点头,回到房中,看着镯子沉思了一会儿,临行前送回前辈那儿好了,看来小殿下送晚餐过去,被他十位爷爷留住了。

夜深后,她放弃等待,正准备休息,突然听见华无容房中传来饮泣声。

“师父!若尘今天终于带他的妻子回来了,看得出来若尘很疼爱她,她也是个好孩子,无容把若尘带大了,他也成家了,师父为什么还不回来接无容?无容要见你啊,师父!雨凡姊姊,我不抢师父,但让我跟在你们身边好吗?我只要能看着师父就好,让我跟好吗?”泪流满面的华无容举起皓腕,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石雪如连忙掷出随身玉佩点住她的袕,“前辈,您这么做,小殿下会伤心。”

华无容很快地冲开袕,石雪如立刻拉住她。

华无容怒斥,“别多事!你武功是不弱,但绝不是我的对手!”

“雪如有自知之明,但雪如死也不会放手。”石雪如坚决道。

“你何必多此一举,我想死谁也阻止不了,你给我好好照顾若尘就行。”

“既然如此,前辈为何不等我们离去后再寻死?”

华无容怒视着她,“要不是若尘疼你,依我的性子,你这会儿已经没命了,你若聪明,今天的事就不许对若尘说,说了也没用,只教他提早伤心而已。”

“雪如不会多话。”她将手收回。

“去睡吧!我不想再看见你。”华无容躺回床上,面墙而卧。

“得罪了。”已经从龙若尘那儿得知华无容的性子,她知道今晚不会有事了。

她不会让华无容安心的,回到房中,脱下玉镯,她知道可以再替他做什么了。

三年后

夏日午后,大地被艳阳烧烤得一片炙热,位于苏州西郊的清沣镇郊上,龙若尘的药铺外浓荫的柳树枝叶婆娑,树上除了喧闹的鸟儿之外,还有一群顽皮可爱的孩子在上头探鸟巢,开心地在树上玩闹着。

上官芸则在上头无聊地看着这群孩子玩耍,替他们主持公道,她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望向前方,突然眼睛一亮,她一方面忙着喳呼,另一方面又想下树,一个不小心让树枝刮伤了,她可没工夫管那么点小伤口,连跌带撞地跑进药铺里。

“烟柔,快,若尘在哪儿?快叫他出来。”她一点也不在乎手臂的疼痛,只忙着张望呼喊,“若尘,快出来,天大地大的消息啊!”

月无愁从后头掀帘而出,“若尘昨晚半夜出诊,一早又忙到刚刚,才去后头睡一下,你又有什么事?”看她手臂受伤了,他连忙摇头,这么点伤也要缠若尘。

“唉!你别-唆。”上官芸拨开他,往里头大叫,“若尘,别睡了快出来。”

龙若尘在她声音还没消失前就出现了,看见她的手臂,他皱起俊眉,“疯丫头,怎么给树枝刮成这样?”

“唉!那不重要啦,你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人了?”上官芸一脸神秘兮兮。

“谁?”龙若尘顺口问,直接拿了药膏在药盆上调好,俐落地帮她上药。

“猜,和你很亲近的女人,美丽的女人,三年来你经常挂念的美女。”上官芸自认仁尽义至,已经提示很多了。

“师父?”龙若尘喜出望外地问。

“不是啦,你不想活啊!妄想你师父也别这么明目张胆,那是天地不容的丑事。”上官芸白他一眼,暗骂,笨死了,答案都给他了,还傻愣愣的。

龙若尘不悦地看她一眼,又胡说八道了,他心里有个影,但不敢奢望,“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石雪如走进来,“请问龙大夫在吗?”她定眼一看,一眼就看见龙若尘。

“天儿?脸色怎么这么差,你病了?”他又惊又喜地上前扶她到椅子上坐下,碰到她手臂就知道她受伤了,他立即对向烟柔说:“烟柔,麻烦拿金创药给我。”

“喂!人家久别重逢,我们快别在这儿碍眼,陪我喝酒去。”上官芸扯着月无愁往外走,并对向烟柔眨眼暗示。

向烟柔很快拿药过来,他卷起石雪如的袖子,解下缠在上头的药布,眉头一紧,“怎么让伤口恶化成这样?一点都不爱惜自己。”他不高兴地数落道。

“若尘哥哥,天好像要变了,我今天想早点回去。”向烟柔低声地告知。

“哦,好,麻烦顺子送向小姐回去。”他忙发落道,同时替石雪如上药包扎。

“不用了,叫辆马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向烟柔连忙阻止。

“我送吧!”石雪如把袖子放下,什么都没变,他的手依然温厚有力,身边仍是美女如云。

“你的伤?”龙若尘脸上满是不放心,她好像还是不顾自己。

“无妨!”说着她迳自出去牵马,一跃上马,伸手一揽也把随后跟出来的向烟柔拉上,“坐好。”轻叱一声,人马很快消失。

在外头的上官芸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他们人都还来不及闪远,她就走了,“这就办完啦?这龙若尘看来很不济,有道是久别胜新婚耶!”说完她也跟着离开。

月无愁只是忧心地看着前方,三年了,以为她回来会有所改变,但看样子她还是倔强。

“别担心,她会回来。”月无愁轻声对龙若尘说。

“我怕会下雷雨,月大哥,她会躲雨吧?”龙若尘抱着一线希望问。

月无愁心事重重地点头,他知道她为什么回来,内心觉得不安。

“月大哥,天儿为什么那么怕雷雨和狼嚎?”这是龙若尘第一次问月无愁有关石雪如的事。

“她三岁时曾在雷雨之夜被石夫人丢弃于荒野,四岁时则在熟睡时被带到深林,一睁开眼就面对狼的尖牙,每年生辰都是她的受难日,直到她十岁随军出征。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所以害怕和恐惧根植她心中。

“她从小就倔强,当年在清王府,朱朋不准她接近我,她和朱朋打得头破血流,昏迷了都还抓着我不放,就是不肯离开我,那时她才五岁。”以前她的倔强让她坚强茁壮,现在他很担心她的倔强会摧折她,“若尘!”月无愁话到嘴边却迟疑了。

“月大哥,别说,天儿是我的妻子,我会疼惜她的,我们不要再让她伤心了,好吗?”龙若尘想到三年前她离去之前发生的事。

就为了他对月大哥说声对不起,让她受伤很深,她才会见过师父后一声不响就走了。她走后他一再反省,她为什么那么在意?然后他明白了,那句话让她感觉她被他们推来让去,傲骨天生的她自然无法忍受被这样对待。

“她回来了。”龙若尘看着她在雨中疾驰而来的身影,有些痴迷,她恢复了,她自己把那个英姿飒飒的石雪如找回来了。他走进雨中,伸出双臂,迎接他害怕却勇敢的妻子。

石雪如跳下马,在一声响雷之下跌进他怀中。

“别怕,有我在,我们进去吧,屋里面有火,很温暖,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两人的家。”他拥着她进屋里去,带她到火炉边烤火。

“若尘,你们这样会着凉的,先去换掉衣裳。”月无愁在一旁提醒着。

“天儿,我带你去房里,把衣服换下,好吗?”

“不要,我不要一个人,会被丢掉。”她抓着他,缩在炉边不肯动。

他半强迫地推她进房门,在斗柜中拿出衣裳给她,“不会,这里只有我和月大哥,我不会丢掉你,月大哥也不会,我陪你,我会一直陪你,没什么好怕的,你听,再大的雷声又怎么样?我们在屋子里,一点也不受影响不是吗?”他脱下她的外衫,擦干她的湿发。

“现在的你不是小时候的你了,现在的天儿有勇有谋,一个人在沙漠住了三年,替楼兰王完成复国计画,帮允族把不毛之地成功地化为绿洲,如果以前你认为自己凭借的是朝廷的力量完成天阁寨,这三年来西域各国对你的尊崇,你已经证明了,即使一无所有,你石雪如依然是石雪如不是吗?”这三年每每从西域传来的消息,都是她策画成功的捷报,她在西域成为各国礼敬的参谋。

因为知道她在那边有了一片天,所以他没去打扰她,知道她找到天空翱翔,他不愿坏了她的兴致,可他一直是远远注意她的,他每年都托人悄悄去看她一回的。

“我自己来,你也去换个干爽吧!”她终于平静了,是的,他说得没错,因为确定她即使一无所有,她还是她,所以才回来的,何需怕雷雨怕成这样呢?

龙若尘在斗柜中拿出自己的衣裳,走到屏风另一边,“我说过我会一直陪你的,为什么去西域?”他边脱下湿渌渌的衣裳边问。

“以前没去过西域。”事实上她是为了他才去的,离开他后,经常念及他的温良柔情,想着他说的话、注意他关心的事,养成了边走边寻药草的习惯,想到他想记录漠莲的生长情况,所以她走进沙漠。

一会儿他换好衣裳后走出屏风,见一身黄衫穿在她身上非常好看,他期待地问:“喜欢这衣裳吗?”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他却依四时给她缝制新衣。

“嗯!”她点头,心中对他房中有女子的衣衫一事,感到有些不安。

“你和三年前一样瘦,我依着那时的印象缝的衣裳居然还合身。”他心疼地抚着她的脸,这张脸原是修圆合度的,嫁他之后却日渐消瘦。

她讶异地看着他,“全部?”

“从小住在无人的山谷,什么都要自己做,会做衣衫很自然不是吗?穿起来舒服吗?”他很自在地解释,他从不以亲自做针线活为耻,虽然姑姑常叨念。

“嗯!”她不自然地点头,突然脸上一片红潮,想到连贴身衣物都是他一针一线缝制的,她有些难为情,但想到他在她一声不响离去后,还缝制她的衣裳,又倍觉温馨。

“天儿,试着接受我好吗?”他轻轻地执起她的手,深深望进她眼中。

“我配不上你。”她低着头,心中有些感慨,芸儿、烟柔至今都还在他身边。

三年前回到苏州,见识了他无与轮比的魅力,苏杭三大美人的心明显的都系在他身上,白晓仪经常直接对她挑衅,向烟柔总是远远望着他的身影,投注深情的眼眸,上官芸嘻嘻闹闹地常欺负他,却全是护着他的,还有个对他心仪的朱意。

而他的长辈们个个视他为珍宝,同样的爱乌及屋,对她也关怀备至,不过同时也都带着很大的期望与压力,他们没有明说,但每个人眼里都直接表现,他们都希望她能善待若尘,别再为难他,特别是他的姑姑。

向鸿祯直接找她谈,诚恳地请她给若尘喘口气,白小龙时时替妹妹道歉,就怕她迁怒若尘,姑娘们个个不忘提醒她,若尘对她有多好。

不必他们明说,她都很清楚地知道,在他们眼里,她配不上他,可是他们可以接受,因为他接受了她,所以他们只希望她给他好日子过。

“你还是在乎月大哥?”

“你可以不在乎师父吗?”她笃定地反问。

他低下头,笑了一笑,“你怎么知道?”

“你那么单纯,和你朝夕相处近一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难得的人中龙,我在你面前自惭形秽,我的禀性、心量、修为全配不上你。你对我的疼惜我记在心里,但是你该得偿所愿,只有师父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你的超尘拔俗。”

“但是我和师父只有师徒之缘,师父对我也纯是师徒之情,我自己情难自禁,却不能让师父为难不是吗?她爱的是我爹,我若强求,让她情何以堪?爹是不可替代的,我也不是替身,若真是爱,就不能让师父这样为难。”他的神情带着遗憾,对于心中藏着的那份情只能遗憾,也只是遗憾。

他早决定让这遗憾留在应该停留的角落,对师父的情他诚挚无悔,在娶天儿后,他仔细反思过和师父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确定师父对自己的师徒之情是不可能转移的,他不能强求,否则会因一己的私念让他对师父的情变得不堪,也辱没这份情感的真诚。

她可以感受那份遗憾、那份自制、那份成全,对无愁她何尝没有类似的想法?

“我承认我无法将对师父的情转移给你,同样的你在我心中,也是师父无法代替的,我想和你共度一生,我想照顾你、疼惜你,和你一起生活,但不是因为想用你忘了师父,你能了解吗?”他坦白真诚地交出他的心。

她可以了解的,跟随他大半年,他真实坦白表现的,不需言语,她也能懂。

“在我们有了夫妻之名后,我就当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要爱惜守护、陪伴终生的人,我当你是自己人,对你就像对我自己。我七岁就没了家,娶了你,我又有了个家,三年前,我没自信,现在我自信可以给你依靠,给得起一个安定的家,如果你不回月大哥身边,也没其他人选,考虑我好吗?”他诚恳地邀请她加入他的人生旅程。

她淡淡一笑,握紧他的手,“你是长大了,更像个男人,但还是单纯。对我们来说最初、最悸动心弦的情爱都付出了,也都没有结果。但我们还是可以爱人的,我会爱你如同家人,你不是我其次的选择,就丈夫而言,你是我最好的选择。”她在包袱中拿出一个小木箱,脸上带着神秘自得的笑容,“这三年我已经学会了爱自己,所以我回来,回到让我敬佩折服到愿意为他在沙漠中守着一株小草,除了管点闲事,几乎天天对着小草自言自语地过了三年的丈夫身边。”

说完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株漠莲,绿色莲花瓣似的仙人掌上,开着纯白的花蕊,清香无比,同时也把这三年的纪录交给他。

龙若尘欢欣不已,那足以融化人心的招牌笑容看得石雪如一时失神。

他高兴地揽她入怀,完全没想到可以得到她的认可,“谢谢!”他突然想到她先前的态度,“那你刚刚是在吓我?”

“嗯,总要确定你想清楚了没有,才能决定我们的一生不是吗?”她靠进了久违的胸膛,全然的只有喜悦与安心。

“坏丫头,我从没这么些曲曲折折的心思,我这么诚恳地待你,你还这样试我。”他用力地搂她一下,以示抗议。

“话别说得那么快,别忘了,你身上有一半传自婆婆的舒家人性格。好累,我想睡一会儿。”她疲惫地说。

“睡吧!我也累了。”他理好床铺,双双躺在床上,屋外雷雨交加,他拥着爱妻也拥着幸福。

石雪如安然地栖息在他怀中,好舒服呵,她的小夫婿三年来成熟不少,胸膛更厚实,肩膀更宽阔了。

“天儿,叫我若尘。”他含糊地要求,意识已接近昏睡。

“若尘。”他不再只是尊贵的皇孙小殿下,而是她要相伴到老的人,和这么一个人格品性都让她感佩的人共度一生,她心悦臣服。

他欢喜地看她一眼,在她耳边轻语,“有句话要告诉你,三年前你口口声声说你没用时,我就想说的一句话,我从一出谷就承受所有人� ��爹的遗爱,只有你是我独自的光彩,若尘以妻为荣。”他同样是对她的为人行事由衷敬服。

那是她最让人失望的时候,他还这么看待她,她愈别扭就显得他胸怀愈宽阔,他愈宽厚,就更突显她的禀性鄙吝。在那样的时刻,他还是肯定她,她感动不已,“现在我要告诉你,天儿以夫为傲。”

他现出幸福欢欣的笑容,将她搂得更深,两人都觉得相依的感觉真好。

“下个月的生死决斗,让我去好吗?”他梦语着,月大哥说她回来赴三年一次的生死决斗,这一回对方是宗师出马,她的胜算不大,所以他很担心,连梦中也牵挂着。

还说你不会曲曲折折耍心机?这不是心机是什么?石雪如摇头,以为他装睡,轻抚他的眉头,“我会回来的,为了你,我可敬可爱的小夫婿,我会回来。”

他在昏睡中听见她的承诺,亲了一下她的粉颊,“我相信,你的内力增强好多,在沙漠住三年又一路奔波,脸还这么嫩,颈子也嫩。”他又亲了几下。

石雪如羞红了脸,他长大了,色心也大了,还是当年的少年丈夫单纯可爱。

“虽然相信你会回来,我还是要去,我们是夫妻,要相依相持的,不要撇下我一个人面对敌人,我不要你依靠我,但让我分担一下也好。你知道吗?虽然很高兴你回来了,可是我很难过你一个人跑到远远的地方,自己克服心结,那时你讨厌我,我不能强求,现在你接受我了,不要见外好吗?”

“若尘,你现在在做什么?”她没法确定他是否在装睡了,若醒着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

“作梦!”

“梦见什么?”

“梦见要天儿别见外,天儿一直很见外,没把我当成自家人。”他抱怨。

石雪如轻抚他的脸,“以后我会注意的,会记得我有家人可以分享。”

埋在他怀中,她睡得香甜,也进入他梦中,在梦中她告诉他,会和他同甘苦、相依持,像他们的爹娘一样,彼此信任,彼此体谅,互相尊敬,互相看重。

爱有很多种,她体会了他给的夫妻情义,不是由山盟海誓的痴缠情爱筑起,而是建在朝夕相处的平淡岁月中,淡如清泉,细细品味自能领略其甘甜之美。

在姻缘路上,他们无法与烙印在心版上的最爱携手,但在梦中,萍儿往日的谏言再次传颂──平凡夫妻的一生,没有浓情稠爱,但相依相持,患难与共,这样的夫妻情义,有何不美?

《全书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玄尘道途终末忍界奸夫是皇帝绝对一番盖世双谐你老婆掉了信息全知者反叛的大魔王五胡之血时代我只有两千五百岁
相邻小说
有木归南度秦淮河畔无风月赢你做老婆美女总裁的极品老公正点老公冰点玫瑰特工修仙传大道无疆赤色之瞳我有一座灵异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