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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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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那个警卫还是靠的住的,第二天晚上,段水生便来找她。

学校的门卫自然不让他进,可段水生给了他一些钱,他便欣欣然地帮他去找唐梅雅了。

唐梅雅还没有睡踏实,可修女们都已经睡着了,因此门卫在门口叫她名字的时候,周围传来了一些不满的声音,而门卫说有一个男人找她时,周围的目光就不只是不满这样简单了。

唐梅雅披了一件衣服就出去了校门,远远的看到段水生高高的身影,心头一暖,而他也看见了她,迎了上来。

唐梅雅觉得在这样的地方和时间太触目,便拉着他走到围墙外面。

段水生看她穿的单薄,脱下外面的衣服披到了她身上,唐梅雅瞥他一眼:

“你不冷啊?”

段水生笑笑:“还好。”十一月底的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他说话时已经有一团团白气随着他的话语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唐梅雅用手贴了贴他的手:“还不冷?手冻的像白铁管子似的。”

两人相视笑了,一些往事浮了上来。

这样寒冷的季节里,彼此脸上的笑容,也可以稍稍取一点暖。

但是笑容不一会儿便在段水生的脸上退去了,他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火车票,递给唐梅雅。

唐梅雅也敛起笑容:“这是什么?”

“去汉口的火车票,你收拾一下,明天下午的。”

唐梅雅蹩起眉头:“我为什么要走?”

段水生的一贯镇静的声音里已经有一种愁惨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你不知道你父亲已经下令停开一切军用民用船只了吗?现在只有乘火车这一条路了。”

唐梅雅瞪着他:“那你不知道我父亲已经宣告和南京共存亡吗?我现在能一走了之吗?”

“可是你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呢?”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

段水生看看她:“我不同,我是个军人,有自己的职责。”

“你在这里,就能保证南京不会沦陷了?”唐梅雅的声音尖锐起来。

段水生疲惫的笑笑:“所谓但尽人事,我也只能如此。”

说完,拉过她的手,试图把车票放进她手里:“我不想夸张,可是,这张票几乎是最后的机会了。”

唐梅雅固执的缩回手,并把手背到身后:“我不要,我不会走的,能走到哪去?北平沦陷了,上海沦陷了,中国南北都是日本人,跑又能跑到哪去?”

“武汉还是暂时安全的,撤走的将领都是去那。”

“好嘛,就把我父亲作为替罪羊,留下来守这南京城。”

段水生迟疑了一下:“你不用担心,兵力已经都驻扎进来,南京不会有事,你父亲也不会……”

“你不要骗我了,那这算什么?”她指着车票说。

“这……只是安全起见罢了,南京不会失守,但肯定会有一番血战,所以你最好还是离开。”

唐梅雅冷笑起来:“你说北平不会失守,结果失守了,你说上海不会失守,结果也失守了,你说我要信赖自己的父亲,好!我信赖他,所以我就在这,看他把日本人打回去!”

“梅雅,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

“我一向就是这样,我母亲和弟弟已经下落不明了,我不要再跑到另一个地方,苦等父亲的消息!那么遥远的等着,心里焦灼的……你一点都不明白!”

她烦躁起来:“总之,我不会走的。”

段水生看她怎么也不肯答应离开,心里焦灼地像被点了一把火,他不是不明白她的感受,但明白是一回事,迫切的让她远离危险又是另一回事。

这种急迫让他无法继续保持平静:“无论如何你明天都得走,否则我明天来拖你上车。”

唐梅雅吃了一惊,平素温和斯文的段水生竟然以这样近乎发怒的口吻冲她咆哮,她的怒火也立刻被点燃了。

其实唐梅雅只要仔细凝视一下段水生的脸,她就不会再责怪他态度急躁,他的嘴边已经起了一圈燎泡,那是焦灼和没日没夜的工作造成的,他大约已经两天三夜没有合过眼,眼睛里满是血丝,只是这样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出来而已。

而且那是关系到她的安危的问题,又那样紧迫,日本人再突破一层防线,就会连这条路也给切断了,那时唯一的逃离方式只有泅过长江了,对她来说可能吗?

可她还要这样倔,任他脾气再好,耐性再强,也忍不住了。

唐梅雅却一时没想这么多,她被他惹恼了,但其实多半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他说到了她的痛处。

唐梅雅是11月20日和全南京城一起得知她父亲在幕僚会议上被任命留守南京的,这个决定是在会议后几乎马上被透露了出去,但直到24日她父亲才被正式任命。

27日,他发表了守城宣言,誓与南京共存亡,同时,为了表示背水一战的决心,他下令停开长江上一切船只,不得命令,任何人都无法从水路逃出南京。

唐梅雅在广播上听到了她父亲久违的声音,不由热泪盈眶,不是由于感动,却是由于悲伤,这声音慷慨有力,别的民众听来,也许倍受鼓舞,但发出这声音的,是她的至亲,现在正抒发以死报国的决心,让她如何能坦然的听下去?

她宁可她父亲现在落荒而逃,背个懦弱的骂名,也不愿意他留在这个危城里,承受这样的危险和压力。

她当时就决定,留在南京,陪着她的老父。

但她不是不害怕的,她想到那一阵阵的空袭,就算学校是安全的,那声音和飞机在头顶盘旋时产生的恐怖感也足以让人发疯,还有以后呢?形势只会越来越坏,而万一真的城破呢?

她只能不去考虑那些,广播里都是鼓舞人心的话,街上都是荷枪实弹的威武中国大兵们,这样都有振奋人心的力量,仿佛可以告诉她,南京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

但当一次次空袭警报响起时,她吓的和学生躲在桌下,听*在她们不远处发出巨响的时候,她会不停的发着抖,对自己说:

“我还是走罢,我还是走罢。”

有两次她都下定决心去找她父亲,央他把她送出城去,却在途中,看到一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这又让她燃起信心,仍然决定在这里悄悄的陪着那个自己最挂念的至亲。

她就在这彷徨中矛盾着,恐惧和亲情做着斗争,一面想逃离这个越来越让人惶惶的城市,一面想到把父亲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就心如刀绞。

每一次,当她战胜恐惧决定继续待下去,心里就会油然而生一种自豪,仿佛她也为这个由父亲守护的城市做了些什么似的。

可现在,段水生把南京城已经危在旦夕的事实给她看。她已经尽量转过脸去不去看这个事实了,而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是安全的,而且对此也已经构筑了一定的信心,段水生却一两句话就把这些信心粉碎的一点不剩。

她被他讲的越恐惧,她就越烦躁,最后终于被他的吼声激怒了。

她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当你是谁?你压根没有这样的资格命令我!”

段水生皱着眉头:“梅雅,你别……”

唐梅雅冷笑一声:“不要叫我梅雅!”

段水生实在没有心情和她吵,只是简短的说:

“明天中午我会来接你。”

他的语气更深的惹恼了她:“你……你只是个……你只是我父亲的副官罢了,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

段水生诧异地看着她,唐梅雅是个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但她通常发的都是小孩子脾气,她从来不会说这样气昏了头话。

这样的昏话还没说完:“我就是寂寞罢了,你……你还真的以为我会嫁给你吗?嫁给你你就好对我呼来喝去了?你……你就好借我父亲飞黄腾达了?”

唐梅雅说完就差点扇了自己一耳光。老天,她都胡说了些什么。

眼前段水生的神情让她一下彻底冷静下来,不止是冷静,简直是冷起来。他的脸上一瞬间变的苍白。

但只有几秒,他竟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梅雅,不,唐小姐,看来我真的还不够了解你啊。”语调是平静的,却多了些平日里从没有的东西,是伤人的讽刺和彻骨的寒冷。

他居然还笑了笑,然后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身把车票丢到了唐梅雅的脚下。

“走或是留,你自己看着办罢。”

唐梅雅等他的背影转过墙角,便颓然坐了下来,早已泪流满面,她想喊他回来,告诉他,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她也不是真的冲他发火,只是被他说的怕了,又不肯承认。

张口却发现自己好象在那个梦魇里,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她哭着捡起车票,如果是两张,如果他要求他们一起走,也许她,会答应罢?

一个人走,又有什么意思?她在南京不舍的,岂止她的父亲?

她缓慢地把车票撕碎,想洒到地上却缩回了手,把碎片塞进了口袋里,这才发现,她还披着段水生的衣服,他就那么单薄的回去,会不会冷?

可是他的心,大约会更冷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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