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时候南度又回去了一趟,他难得过年的时候回一次家,初一回去给了舒慧秀一个惊喜,上赶着第二天就召集了几个关系好的亲戚来家里团圆。
南度把车开进大院的时候,正在找停车位,就有不少的熟人过来打招呼了,“哟,这不是南家那小子吗,今年怎么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呢,旁边一老首长就说,“难得回来一次,怎么还没带上媳妇儿呢?”
南度笑着回道,“下一次没准儿就带上了。”
和几个熟人一一打过了招呼,找好了停车位,他路过李楠家门口时,正看见李楠在院子里溜狗。
“你来得正好。”
李楠叫住他,“我家正义被我妈嫌弃了,心然家里出了点儿问题,她不喜欢狗,你给我看几天呗。”
南度想着牧落平时也爱逗小区里的一些猫猫狗狗,也就答应了,“那我回去的时候来找你,狗交给我就行。”
说完南度就要走,李楠赶紧叫住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颚边,“你这儿是什么情况?”
南度狐疑地摸上去,那里有一道粗糙的疤痕,很轻很淡,可就是有些碍眼。
李楠笑得特别暧昧,“这大白天的,您也不给遮遮。”
估计是昨天牧落使小性子吃醋,两个人打闹的时候留下来的。下手也忒狠,他手臂上还有她给挠出来的痕迹。
他使劲儿搓搓,那疤痕很快被他刻意地消去了,李楠继续揶揄,“别啊,我听说舒阿姨最近可着急你的人生大事儿,你要是顶着这一道伤疤,没准儿就消停了。”
南度:“死去!”
到家的时候,还没进屋子就听见了里面的谈笑声,还有小孩子的打闹声。
都是平日里来往繁密的亲戚,说着话的时候也不拘束,看见他进了门,首先第一个拿他开刀的就是他的大舅,“哟,媳妇儿呢!”
大家纷纷起哄着,表弟和表妹都跑过来围着他叫“南哥哥”。
这家里就数这位大哥哥最受他们俩的欢迎,一回来就拉着他的手,他抱起了表妹又拉着表弟的手,一一打着招呼,“小姨大舅,新年好。”
小姨就笑了,“你妈刚才可是要我们给你物色物色哪家姑娘好,正说着你就回来了。”
这接下来就是狂轰乱炸,南度不是不知道,于是问,“我爸呢?”
“在书房呢。”
他转头就钻进书房躲难去了。
书房里的南正远正低头练着书法,那笔锋苍劲有力,自成一派风骨,南度走进去,就听见南正远说,“你妈在外面呢。”
南度“嗯”了一声,说,“找您呢。”
父子相见,总是有一番大事要讨论,南正远也不似舒慧秀一般逼着南度早点儿结婚,相比对这件事儿,他更在乎事业。
“去云南的事儿,你不怪我从中掺和?”
南度走过去翻了一本书,“命令是谢叔下的,不怪。”
“知道为什么偏偏要让你去吗?”
南度翻书的手顿住,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转过身,对着南正远的背影说,“中缅边境近几年都不安分,能熟知地形,了解敌情的,只有我所在的一支队伍。”
南正远听完停下了正要下笔的手,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回过头继续写字,“现在你跟你爸都开始打官腔了?”
“没,哪儿能。”
南正远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说,“你和那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度深知,就凭自家父亲的性子,如果不是舒慧秀在背后怂恿,是什么都不会问的。他没想到自己躲得过自家母亲亲戚团的盘问,却没躲过自己父亲的问候。
他还记得昨天问过她,可她的态度并不明朗。
这事儿其实不急,于是他说,“没有的事儿。”
“真的?”
南度特正经,“真的,我追不上人家,僵着呢。”
南正远轻嗤,显然不信他的鬼话,“你回北京受伤的那次,你妈可是见过人家的,人家在医院照顾了你大半个月,你爸虽然老了,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见过?”南度问,“都说了什么?”
南正远摆头,“你妈和别人姑娘说的,我哪儿知道。”
这事儿不难想通。
牧落那晚哭得那么伤心,照她的性子,一段难言之隐就算是被人挖出来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句“没有”的人,能突然把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儿给他交代,铁定是受了刺激。
他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嘴皮子上的功夫,厉害了一辈子,就这笑着骂人的功夫,那是在大院里出了名的。
他好些阵子没说话,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顿了一下,说,“她家破人亡,只身跑去缅甸混入了盛岩,就想着找机会解决老杜头。而98年的时候我潜入缅甸,她就偷偷地给我传递消息,她说她自己势单力薄,却在我们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可是后来这事儿就被人告密,老杜头知道了,她想获取老杜头的信任,也想保住兄弟们,头一次碰了毒品,再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后来是岳警官告诉我,这姑娘原来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逼着自己戒毒。”
两个人当初在缅甸经历过生死,也互相给了彼此一条生路,她在浑浊的环境里保持初心,就是在曾经戒毒最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变过,她知道遇见这样的男人该好好珍惜,他也知道自己遇见这样的姑娘难能可贵。他们俩人如今谁也不欠谁,可却也离不开对方。
南正远听了一直深思,那些过程有多痛苦多蚀骨,没有经历过的人都无法得知。舒慧秀也说过,这对南度并没有什么好处,她总不能拿自己儿子的一辈子去赌这姑娘不会重蹈覆辙。每一个父母,都希望自家孩子走的路能少一些弯弯拐拐,摔倒了会疼,被打击了会怒,都是一步一步扶着走过来的,谁又能希望最后不得善果?
南度也不求着能让别人改观对她的看法,可他也不能让别人白白地误会了自家的姑娘。
南正远好半天没说话,拿起了笔又开始写字,一笔笔下去,全都是强忍着的叹息与愤怒。
中午吃饭的时候,餐桌上的大舅和小姨都问着他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舒慧秀愣是在旁边一句话也没多说,吃着菜,耳朵却竖着。
他也客套着回了一句,“看得顺眼的。”
那表弟和表妹就闲不住了,表妹乖乖地问了一句,“南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表弟说,“前凸后翘,长得漂亮的。”
大舅一巴掌就给了表弟的后脑勺。
舒慧秀就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什么叫你看得顺眼的?上过战场拿过枪杀过人的?”
大舅就说了,“这种女孩子好啊,巾帼不让须眉……”
说着舒慧秀就在桌子底下猛踹了大舅一脚,南度笑了,“这样的其实也不错。”
舒慧秀:“你就给我踏踏实实地找一姑娘过日子比什么都好,对方要也是个军人我都不嫌弃,其他歪门邪道的,想都别想。”
南度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正要反驳,小姨就抢着他的话说,“什么叫歪门邪道啊?”
舒慧秀看了他一眼,“就是不清不白,不干正事的!”
“人怎么没干正事儿了?”南度说,“正正常常的,也没捅什么娄子,好好的一姑娘,给您说成什么去了?”
“哟,还真有对象啦?”大舅大惊小怪,“哪儿的人?都干什么的?”
舒慧秀却“啪”地一下放了筷子,“你看的那姑娘我就是不喜欢,你问问你爸,都干过什么啊?!”
南正远终于出声了,“都别吵了,好不容易回一次家过年,吵什么?!”
南正远虽然平时大事儿都不管,可正儿八经的场合要是出手了,舒慧秀还是得给几分面子,更何况还有两家人在,自己家的事儿,让别人说去总归是不太好的。
小姨赶紧出来打圆场,把话题给圆到了其他地方,冷寂了一瞬间的空气慢慢地活跃了起来。表弟就坐在他的旁边,悄悄扯了他的衣服,问,“嫂嫂也是军人吗?”
南度摇头,“以前干过……警察。”
“刑警?”
“缉毒警察。”
表弟眼睛亮了,贼兮兮地,笑着说,“虽然姑姑不喜欢,但是我喜欢。”
南度笑了,“你还没见过人呢。”
“我看过电影,警察都是好样的。”
南度摸了摸表弟的脑袋,全家竟然就一个小孩子支持他。
他和牧落约好了下午去电影院看电影,中午吃过了饭没坐多久他就道别离开了,大舅临走的时候还问他,“着急见女朋友?”
南度也没否认。
大舅拍拍他的肩膀,替舒慧秀说着话,“你别往心里去,你妈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度点头,“舅舅放心,没往心里去。”
路过李楠家的院子时,被主母嫌弃了的正义在院子里怏着,正义是只纯种拉布拉多犬。张灵优一生优雅得体,那时候李楠还没*好正义,第一次接触下来,楞个搞得张灵优下了死令,不允许儿子再把这玩意儿带回家。
这一次李楠把它带回来,果真就被嫌弃得十分明显。
接下来要去电影院,他总不能带着一只大狗去看电影,于是就佯装没瞧见,路过了李楠家。
开车去了电影院,路上给牧落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她已经等了他一个小时了。
他紧赶慢赶地到了电影院时,牧落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桶爆米花看着宣传单,旁边还有一桶已经空了的爆米花桶。
他走过去,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忽然就觉得,这姑娘就算是以后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也依旧能把日子过得很滋润,至少他军旅在外,不用担心她会不会受别人欺负,会不会过得不好。
察觉到他的靠近,她抬起头,笑着把爆米花放在他的面前,很自然,“这个挺好吃的。”
“好吃你自己吃。”
牧落就撇着嘴,眼睛一直往别处瞟,“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对情侣在吃爆米花,那个男生一直缠着女孩儿喂自己爆米花,两个人打闹得正欢腾。
南度笑着说,“行啊,那你喂我。”
说完牧落就笑着越过桌子给他喂了一颗爆米花,南度也特别配合地张口吃掉了,吃完了还摇头认真地说,“不好吃。”
“……”
两个人定的位置是情侣座,看的电影是经典的《魔戒》,她喜欢里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也喜欢里面的惊奇世界,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特点,制作也十分精良。
她嘎吱嘎吱地吃着爆米花,看到主人公被追杀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屏幕,场内有人惊呼,她也跟着一起神经紧张。
情侣座的空间刚好够两个人坐下,和左右隔开了,就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南度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以为是他看入了戏,带上了情绪,于是说,“我之前就说着片子好看,你不信我,现在……”
“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她怔住。
耳朵里听到的话,在她的心里就像是万千军马踏原而过,“轰轰隆隆”地响在了自己的耳边后,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以为是幻觉,她盯着他,他依旧目视前方,认真地看着电影,电影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光华流转之中,她就真的以为刚刚听到的都是错觉。
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南度收回了视线,转过头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良久,她眼里是深深的怀疑和难以置信,他微微低下头,吻住了她,轻点即止,在她的耳边说,“等你毕业了,我想娶你。”
脑海里是不断塌陷的意识,理智快速而猛烈地入了深渊,世界里一片空白,只有他的那一句——我想娶你。
几曾何时,她原来也能等到自己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她微微偏过头,和南度近在咫尺。
“你说真的?”
“你会觉得这很草率吗?”
她笑了,顾忌着电影院环境,硬是没尖叫捧着南度,她窝进他的怀里,“不会。”
确定了彼此就是自己对的人,无关于一场恋爱谈得有多么久远,结婚就是此生唯一一个那么冲动的念头,看着自己爱的人,做的事,就是突然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地老天荒,想到了与之偕老。南度想证明给很多人看,她会很好地维持这一段感情,她也会很勇敢地去追逐着自己所想要,也会很优秀很努力,很执着很坚定。
这是他的姑娘。让他曾经在缅甸就动了心的姑娘,也就是那一瞬间的冲动,觉得就是她了。
她在幽暗的空间里红了眼睛,轻声问他,“和你们军人结婚,还得等待你的上级批准,是不是特别麻烦?”
南度在她的身后笑了,“也不算特别麻烦,总是要结婚的,这一道门槛也总得迈过去。”
她笑着点头。
那该是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电影散了场,南度开车回家,一到家两个人缠在一起就往房间里窜。
两个人今晚都格外地热情,他耐性也极好,摁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撩拨,撩到她承受不住时,便开始哄骗着她叫自己“老公”。
难得今晚特有情趣,他故意磨她,她不肯依,到了最后逼得她娇骂道,“你欺负人!”
他嚼着笑,看着身底下的她,吻过她的耳后,一个用力,“怎么欺负你了?嗯?”
到了最后还是她被磨得没了原则,她鼻头一酸在他身下低声求饶,那模样实在惹人疼爱,一个不留神,下手就用力了些。
第二天早上她睡得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那门被敲得又急又用力,她闭着眼睛摸了摸身侧,一如既往地没有人,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去开门,她认命地爬起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南度从浴室里走出来,换了一件厚毛衣和松软的裤子,她见了,心里想着自己男人真帅,然后再次倒了回去。
南度快步走过去开了门,门一开,一个毛茸茸的大物件就冲了进来,就是那一刻,南度想起来自己昨天放了人李楠的鸽子。
李楠幽怨地看着他,手里牵着一条撒欢的狗,“说说为什么你要抛弃我家正义。”
南度:“你进来吧。”
李楠拒绝,“段段让我们去新野,你快点儿,带着牧落赶紧的。”
“中午过后我们再过去,”南度说,“她昨晚没休息好。”
李楠突然就生不起来气了,“小别胜新婚啊,”说着反手拍上南度的胸膛,“真行!”
“你们大清早去那里干嘛?”
李楠使劲儿拖着正义,“人先进让我们过去凑热闹呢。”
“什么热闹?”
“舒姐大清早醒过来就看见酒吧门口多了一群玫瑰花,关键是送玫瑰那人也死活不让舒姐移走那玫瑰,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为什么不让移走?”
“我哪儿知道,这不是让你跟过去凑热闹嘛?”
南度一眼看穿他们的小伎俩,“还有什么事儿?”
李楠:“其实是夏珨过生日段段想让你和先进过去干苦力。”
南度直接连人带狗送出去关上门。
牧落这时候也被吵醒了,坐在楼梯上看了两个人对话大半天,头发软软地搭在肩膀上,“夏珨过生日,你就去呗。”
南度预感没什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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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我见过生日送车送金送房子……”叶先进朝天大吼,“就是特么的没见过送这么大一束玫瑰琥珀的!”
段晖在旁边加油叫好,“普通玫瑰放几天就没用了,哪儿有封进琥珀里好啊,这玩意儿能放一辈子的。”
“放……一……”叶先进抱着半人高的琥珀,“你大爷嘿!”
牧落随后赶到,刚一下车就看见正义趴在门口,而南度趴在吧台,拿洋酒当白开水一个劲儿地猛灌。她上前制止,把南度的酒换成了白开水,“干什么了都?”
李楠指了指墙角那一尊琥珀,她吃了一惊,“这么资本主义!”她膜拜着那一尊巨大的玫瑰琥珀,“这么大一束花该有九百九十九朵吧?好家伙,做工真细致!得花多少钱?”
“谁知道呢?”李楠嗤笑,“不过这又算什么?段段给她媳妇儿花的钱还少了吗?”
正说着,门外传来摩托车巨大的“轰隆”响,一阵耳鸣过后,摩托车熄了火。趴在门口的正义突然就兴奋了,赶紧跑了进来围着李楠转了几圈。
谷心然带着一身干净利落走了进来,一进门李楠就收起了笑,“你……”
谷心然没看李楠一眼,“我是来给夏珨送礼物的。”
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不肯认输。
李楠看了一眼段晖,段晖领会到了意思,赶紧说,“夏珨还没来呢,你等会儿?”
谷心然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愣是没往李楠的身上看,“也行。”
眼看着气氛就要尴尬了,“今儿早上不是说舒姐被鲜花围堵了吗?门口的鲜花呢?”
舒姐在吧台后哼了一声,“姐都单身五年了,哪里来的鲜花?”
她看着李楠,李楠看着段晖,段晖无奈,“我错了。”
谷心然问,“夏珨呢?”
“还没来,刚出门的时候想着给她送惊喜,就趁她不在的时候溜了出来。”
谷心然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墙角的菩萨,“嗬”了一声,和李楠如出一辙,“真够舍得的。”
叶先进坐在吧台后第一个笑出声来,她和南度纷纷忍着笑,叶先进这个时候偏头过来问她,“这俩祖宗到底为什么闹别扭?”
牧落正要说,就听见了门口的笑声传来,“这么热闹啊!”
她朝着那方向努努嘴,“就是那个。”
卓妍穿着嫩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打理得十分精致,走进来的时候就像一个橱窗里的洋娃娃。她眼瞅着谷心然脸色更黑了,而卓妍卓大小姐一进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李楠,而是她,当时就冲着她开心地挥手,喊了一声,“小红!”
那一声惊喜中带着揶揄,揶揄中又带着洪亮,叶先进和南度在她两边同时笑喷了形象,就连冷着脸的谷心然也没忍住单手捂着嘴笑着。
叶先进无情地嘲笑她,“谁给你起的这名儿?怎么就那么适合你呢?”
她忍住揍人的冲动,这次就连南度也不替她说话。
“大家好,又见面了。”卓妍不理会大家的笑意,自来熟地和他们打招呼。
卓妍是很自然地就走到了李楠的身边,挽住了李楠的手,叶先进咂舌,“什么情况这是?!”
她说,“人是香港名媛,一路跟着来北京的。”
南度环住她的腰坐在椅子上,正好能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艳福不浅。”
这个时候叶先进幽幽地来了一句,“段段今天可是请了许笙的。”
南度彻底闭嘴了。
她微笑着召唤来了段晖,“你请的许笙?”
“对啊,这么多年朋友了,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谷心然不是讨厌她吗?”
叶先进怼了她一眼,段晖说,“所以后来我就放弃了。”
许笙今儿要是来了,那这场面就真够香艳的!先不说来了一个不速客卓妍让谷心然烦心,又来了一个旧时的情敌许笙,而她又偏偏讨厌许笙,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可够段晖忙一阵子了。
谷心然就发话了,“段晖,礼物我放这儿了,我还有事儿呢,先走了。”
李楠急了,“你……”
段晖这个时候发挥了自己所有的机灵劲儿,拦住了谷心然,“别啊,夏珨刚刚还说要很好好地说说话,这北京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就认识你和牧落俩人,牧落这人嘴笨又不会怜香惜玉,要是你也走了,我夏珨今天可就没人陪她了!”
这理由处处都是漏洞,还搭上了牧落的名声,为了李楠的幸福她也就忍了,她瞧着南度这面上毫无波澜,大概也是心底里预谋着怎么弄死段晖。
段晖感受到两道锐利的视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谷心然的眉宇略有松动,而这个时候卓妍在旁边来了一句,“李楠哥,人家要走你拦着干什么?看别人都不领情的!”
牧落赶紧说,“心然姐,你和夏珨熟,今天夏珨过生日,别让她失望。”
谷心然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卓妍一眼,卓妍眼里倒是坦坦荡荡,谷心然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坐了下来。
夏珨这时候终于到了,见着大厅里气氛僵持,正在疑惑间,看向了她,她点点头,夏珨这姑娘聪明,看到了卓妍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家久等了,路上堵车,走吧!”
老板娘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最大的包房,牧落就不喜欢这种烟酒之地,好在南度一直陪着她,叶先进一个人也能嗨翻天,段晖陪着自家媳妇儿,就是李楠和谷心然有些尴尬,多了一个卓妍,怎么看怎么碍眼。
“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后天。”
牧落听后立马摆出委屈,“太可怜了,我还有十天才回学校呢。”
南度使劲儿掐着她的腰,她求饶,“要不我跟着你去云南转转?”
“不用。”
她笑着上前亲了一口南度,“这么久没见,我瞧着你是越来越好看了。”
“谢谢。”
她笑嘻嘻地抓起南度的手,两个人手掌十指相扣,她特别喜欢这个动作,都能彼此坦诚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她喜欢南度掌心的温度,当初他把她从大火里救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温度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这个人,昨天还和自己求了婚。
突然,她眼角余光看到了谷心然站起来往外走,之后没多久李楠就追了出去,再然后没多久,卓妍也寻了出去。
这仨祖宗走后段晖才松一口气,“谁告诉卓小姐地址的?”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这是一个谜。女人的手段千千万万种,没有几个人能和谷心然一样光明磊落。
后来的餐桌上,再也没看见谷心然,倒是李楠和卓妍两个人前后不搭调地同时出现在餐桌上,牧落替他们感到尴尬,可身为局外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段晖说她嘴笨,可能是真的。
到了段晖送礼物的环节,她就还真的挺期待夏珨的反应。
出乎她的意料,夏珨当时就给震惊了,然后激动地喊道,“段晖!”
段晖一把将她抱起来,说,“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
牧落一旁看着,一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京城公子哥,一个平日里端庄娴雅丝毫没有差错的名媛千金,却突然一个变得深情温柔,一个变得娇俏可人。
这大概就是姚陆然平常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的情节。
她抱着南度的胳膊特别感动,当时脑一抽,说了一句,“南度,我也要挣钱,以后也要这样送你一尊琥珀!”
南度哭笑不得,给了她一个瓜镚儿,“想什么呢?”
她刚感动得不得了,被这么一敲,什么感觉都没了。
她瞪了南度一眼,不经意间,一转头就看见李楠魂不守舍,就只有正义在旁边最活泼了。
她感叹,唯利是图的奸商李楠,总算是遭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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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北京又下过一场雪,她大清早把南度牵起来去了附近的寺庙里拜佛。
大年初一不拜佛却偏偏等到初四来拜,还在睡梦中就被她拉起来,爬了两小时的山,到达山顶的时候,北京的天空上方开始有了太阳的影子。
原来是为了看日出。
南度笑着看向旁边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轮初阳。
北京冬日的早晨还有一丝雾气蒙蒙,氤氲着日出周围,白气缭绕的远方是红色的太阳,这里没有多少看日出的人,他隐隐约约看见了山下缓缓开始增多的登山人。牧落长叹一口气,“我明天也回学校了。”
“不是还早着呢吗?”
“你不在北京,没意思,”牧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把手放进了他的衣服里取暖,“回学校了就开始准备毕业答辩了,虽然才刚开始进入大四,但还是得提前准备。”
南度微微笑着,表情特别满足,“进去吧,待会儿就人多了。”
“说真的,”她边走边想,看着天边越升越高的红日,周围的光晕越来越浅,也越来越刺眼,她说,“你要是不在北京,这城市我也不想呆了,特别奇怪。”
明明当初来这儿是想要扎根,可是最后去过了别的城市,才发现其实北京和上海是一样的,没有南度的城市,都是一样的。
她真的可以等南度等很久,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可是同时又很矛盾,她等得心浮气躁,无比渴望着他待着的那个城市。
两个人对着佛像烧了三炷香,她许了一个愿。
尽快毕业,尽快结婚。
转经筒后是南度虔诚的侧影,她偷看了一眼,笑着将香插入面前的香炉里。
整个寺庙里很安静,主持站在门外对着他们微微行礼,她看见外面有一棵老菩提,参天的大枝上是寄托了无数人愿望的红绸带,风轻轻地吹,林子里湿润的空气迎面扑来,南度替她裹好了围巾,她抓着南度的手说,“你刚刚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笑着说,“家人平安,毕业结婚,是不是?”
南度没说,可这个时候都算是默认了。
她看着那棵几乎快被红色埋没的菩提树,说,“咱俩再许一个愿吧,许些别的。”
她有很多的心愿想要实现。和南度结婚算一个,更多的,是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待在自己身边。
真的。平平安安的。
她坚持自己挂红绸带,怕南度瞄去了自己的心愿,就真的不灵了,可她心痒痒特别想看南度的,偷瞄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她尽量往着朝天的地方挂,算她迷信一次!
她缠着问南度挂的什么愿望,南度死活不说,她斜睨着他,不说她也知道,肯定是牧落平安长大!
这些虚无的愿望,她不知道能不能往天上送,这么多的愿望,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看到她的那一个。
下了山,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新鞋子上沾染了不少的泥垢,南度见了,蹲下了身,对她说,“上来吧,我背你。”
她故作矜持,“不要吧……”
南度像是猜到了她心里头的小九九,笑着蹲在地上,“上不上来?”
她二话没说就趴了上去。
他的背很温暖。
这些年她从偏执到放下了防备,走进了真正的生活,全是因为他当初的一句话——以前的,要么扔了,要么忘了。
她喟叹,“南度,你怎么能这么善良呢。你要是当时没救下我,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儿了。”
她这么感慨,而南度的思想却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你刚刚许的什么愿?”
她被迅速转移话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许关于祝福我平安的愿望。”
“……”
还真被你给猜中了。她一扭头,“你自己想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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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度走后,她也准备收拾行李离开了,走的时候盛乐陵正好被邀请去录制一首歌的MV,也算是有一小步的突破,她也就原谅了她没来送她。
就是看到姚陆然的时候有些小小的惊讶,她问,“你怎么也这么早回去?”
姚陆然撇嘴,“有人赶我走呗!”说完,视线往后一瞟,她看见了一个站在不远处目送的男人。
“他万一真喜欢你怎么办?”
姚陆然轻嗤,“管他呢,反正过不久他也得回俄罗斯了。”
她惊讶了一把,“原来不是中国人啊?”长那么像。
姚陆然算是服了她的智商,“他事业在俄罗斯,华裔!”
牧落恍然大悟,然后就搭着她的肩膀说,“那没事儿,以后咱俩挣钱了,也弄个什么欧美国籍,往外了就说咱是华裔!”
姚陆然要笑不笑地白了她一眼,“土不土?”
很倒霉的是,当天她们的机票因为下大雪而延迟了。
此后好几天的航班都停了。
姚陆然听说了消息后没忍住骂了,“靠!天要亡我!”
牧落默默地去退了机票,老天爷真是对她情有独钟。
而后在家的几天过得很是清闲,没有南度的日子总觉得心里是空荡荡的。院子外面的桃树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以后再夏天回来,她都能直接坐在底下乘凉了,要是能拉上南度就更好了。就是有些不尽人意之处,是她的桃花树前几天被正义顽皮啃掉了几块树皮。
李楠家的狗都这样欺负人!
可惜的是没待几天李楠就给领回去了,原因是谷心然搬了出去,正义不需要在“寄人篱下”了。
她看着桃树枝,突然就想起了昨天的愿望。
她的好奇心一向比别人的强,好奇心强了,行动力也就变得强,她想着自己这几天不能回上海,当时就坐不住了,回屋围了一条围巾就出门了。
坐了很久的公交车,到了山底,她深吸一口气就开始往上爬,越爬越伤感,越爬越想南度。
等到了山顶的时候,是寺庙里开斋的时候,她进去了院子里人数寥寥无几,她趁着这机会赶紧偷瞄,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
她累得吐了一口气,就不信了!
她围着树转了好几圈,蹦蹦跳跳地行踪鬼鬼祟祟,庙里的斋饭时间快过了,她不想被人误会被人指点,心里头着急,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她有些近视,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一排——
愿牧落,尽快毕业,登记结婚。
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像是一朵初花绽放,慢慢地盘旋,慢慢地让喜悦染尽了她的心头。
原来,所谓的心有灵犀,就是这样的。
她站在树下看着那一条红绸带飘扬在空中,冷风将它吹得翻转旋转,她丝毫不觉得冷,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条红绸带,那么多的红绸带,却偏偏只有这一个她看得最是清楚。
下山的时候,由于路太滑,她好几次差点儿摔倒,南度的后背仍旧还在她的手心里存留。
他了解她,回报她。
当年她在缅甸的密林背着他走了二十里,而这一坡陡峭的山路,换他来守护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