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我知道你心里很苦。”郑宇叹了口气,盯着对面的女孩子,“你从小被秦局长寄养在孤儿院,只能靠自己打拼。总情局的训练太严酷,你又早早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真真假假。你经历的太多,也太复杂,别人在父母膝前承欢,在学校书生意气,你却早已在生与死之间搏杀。”
“所以我怜惜你。”郑宇说道, “我可以让你过上你想要的任何生活:你想要做总情局长,我安排;你想掌管调查局,我也可以安排。要是你厌倦了,我随时可以让你过上安稳自在的生活,只要你想要尝试什么,我马上就可以安排;哪怕你想要改头换面,以一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我都可以安排。”
“因为你值得我如此。”郑宇一字一板地说道,“无论你作出什么选择,我都可以给你。我只要你一句话。”
秦明月抬起头,看着郑宇,眼中的却只有深深的悲伤和绝望。
郑宇看着这个悲哀凄美的面孔,心中也不由得一恸。他深深吸了口气,语气依然平静而诚恳:“明月,我知道你心里有些想法。但你要明白,那样对你不公平。”
“你一定会找到一个诚实可靠,全心全意爱你一人的优秀男子。”郑宇缓缓说道,“我也年轻过,我也肆意过,可到了现在我yijing知道,什么是我所需要的……”
“谢谢您。”秦明月突然开口说道,“zhende很谢谢您给我谋划了这么多,考虑了这么多。”
她盯着郑宇,拳头攥紧,一步步走近郑宇,一直到差不多脸对着脸。
郑宇面色不变,只是坦然地看着她。
“可你有没有问过我?”秦明月盯着这个至高无上的权力者,声音陡然提高,“你们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可到底有谁真正问过我,我到底想要什么!”
郑宇看着这个隐隐有些歇斯底里的女特工,秦光的女儿,心脏猛地一颤。
“你们谁都没有问过我!你们总是在给我安排这个安排那个!你们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你和他都一样,都是自以为是的混蛋!”秦明月用力抓住郑宇的衣领,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我的父亲,一生下来就把我扔在外面,以为这样就能保护我……他从小让我进慈宁培养人脉,让我在总情局系统里接受最好的训练,千方百计让我立大功,安排我接近皇太子。甚至我一生下来,他就yijing决定要培养我成为未来皇帝的女人!明月兰!月在日边明,他早就想好了让我给未来的皇帝做女人,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保住秦家!”
“总情局?这样的利器,只有掌握在皇帝的女人手里才是最放心的!”明月兰用力捶打着皇帝的胸膛,往日的冷漠镇定早已荡然无存,“我的一辈子就这么被他安排好了,可他从来没问过我到底同不同意!我没有威严的父亲,慈祥的母亲,只有严酷的孤儿院嬷嬷!我没有漂亮的洋裙,可爱的布娃娃,只有匕首和手枪!我没有生日舞会,郊游和踏青,只有惨无人道的训练,黑暗之中的秘密行动!”
“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是!这就是我父亲给我安排的一生!”秦明月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我甚至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如同傻子一般以为自己是皇帝陛下的幼鹰,是天生要为帝国献身的勇者……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还有你,英明神武的皇太子,宅心仁厚的皇太子,风流潇洒的皇太子,大爱无限的皇太子!”秦明月恶狠狠地盯着郑宇,“你知道我是皇帝的耳目,秦光的亲信,所以你信任我,善待我,给我讲故事,讲道理,让我放手做事,给我前所未有的权力和信任!可你也是在利用我!你们都是利用我!”
“现在你是皇帝!至高无上的皇帝!你可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你不但要决定生死,还要决定别人的命运,决定别人的人生!你口口声声说的是为我,其实你为的只是你自己!”…,
看着这个女孩子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着,打着,郑宇面无表情,内心中却在隐隐作痛。
他不想反驳,也无法反驳。
他知道,在这个人面前,一切掩饰都只能起到反效果。
“你一直想要给我安排生活,想要补偿我,因为你心里有鬼!”秦明月双手捧起郑宇的脸,红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皇帝,“你在逃避,你不敢承认!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喜欢我的!”
郑宇如同被闪电劈中,一下子呆住了。
虽然他不止一次地理性地分析过自己和这个女人之间的诸多可能性,并且一再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但他却从没想过,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情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一开始,他就在利用这个女孩子。
皇帝的耳目,总情局的探子,这么复杂的身份,让他始终以半真半假的态度笼络着这个女孩子,甚至不惜动用了金庸和琼瑶这样的大杀器。用信任感化,用暧昧拉拢,用大义说服,用情感笼络,他始终在理智而冷静地控制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步步把这个女孩子拉到自己一边,最终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当他和阿菊抵死缠绵的时候,当他和苏菲亲亲我我的时候,当他和凤菲弹琴论道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却一直在默默地为他出生入死,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中,明枪暗箭之下。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早已习惯了这个默默陪伴自己的身影。
他甚至没有办法想象这个身影突然从自己的人生中消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俏脸,看着这个往日被称为铁腕冰美人的调查局局长助理在这一刻卸除了全部的伪装,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个曾经被最亲的亲人抛弃,而当得知自己父母的身份之时却发现他们早已死去的可怜人,心脏外面坚硬无比的外壳终于绽开了点点裂痕。
他用力环抱住女孩子,任凭女孩子踢打,抓挠,踩脚,扭动,却只是抱住,不说话,也不松手。
“流氓,混蛋,骗子!你放开我!”秦明月用力地挣扎,却全无章法,似乎把总情局严格训练出来的杀招阴招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是使着蛮力,试图摆脱郑宇的怀抱,“男人都是混蛋!都是骗子!秦光是个老混蛋,你是个小混蛋!你们都一样!”
秦明月就这样哭喊着,厮打着,和郑宇纠缠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累了,也可能是发泄得差不多了,郑宇感到怀中的女人力气渐渐小了下来,感受着各处传来的各种剧痛,苦笑着说道:“喂,好歹我也算是皇帝,这样不太好吧……”
“我管你!”秦明月这一刻就像一头发飙的小母狼,一口咬在郑宇手上,疼得郑宇赶忙松开手。
秦明月红着眼睛看着郑宇,看着对方的手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各种红印和淤血,整齐的礼服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肩头还挂着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的湿湿一片,一时也有些尴尬,紧接着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
“你们这些男人我早都看透了,都靠不住。”秦明月咬着牙说道,“以后我只靠我自己……苦也好,累也好,伤痛也好,我自己扛。我谁也不靠……”
“明月……”郑宇看着这个女孩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一痛,“你又何苦?就算秦局长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我有一厢情愿的地方,可并不是这世间的男子都对你不住……”
“你们两个人,一个害了我的一生,一个利用了我这么久,还要接替他继续安排我的一生,你让我怎么信任这世间的男子?”秦明月说道,“难道我们女人就是天生被人安排,被人利用,被人骗的……骗了一次不够,还要继续骗;被一个人骗不够,还要被更多人骗。”
“我只要一句实话。”秦明月眼睛通红地盯着郑宇,“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郑宇看着这个女孩子,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明月,我不否认自己对你的好感,可我也必须坦白,我并不觉得你我zhende适合成为夫妻。我是皇帝……对于伴侣,我有我的考虑。我喜欢你,怜惜你,却更xiwang你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
秦明月低下头,双肩微微耸动,传来低低的抽泣声。郑宇取出手绢,默默地递过去。秦明月一声不吭地接过来,仔细地擦好了眼泪汪汪的俏脸。
“你一定会找到一个甘愿为你牺牲一切的好男人……明月,你要相信我。”
“谁说我想嫁给你了?”秦明月抬起头,声音冷淡,“陛下,我有说过吗?”
郑宇一愣,半晌之后揉了揉额角,苦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此刻,他的心头反倒莫名其妙地有几分失落,暗自骂了自己一个贱字,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秦明月诚恳地说道:“明月,你放心,既然你不xiwang我干涉你的生活,这些事情我不会再提,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准……”
“就算你自己不想依靠别人,但如果你有要求,我还是会帮你。”郑宇说道,“一切你做主,我只是听你吩咐。”
“你要真为我好,”秦明月冷冷地说道,“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郑宇一愣,看着秦明月的目光隐隐带了警惕,“如果是要我不和别人结婚之类,恕我不能答应。”
“这个要求和别人无关。”秦明月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你一定能做到。”
“别以为我会强迫你娶我。”秦明月扬了扬下巴,“我没那么……你想都别想。”
郑宇苦笑着点了点头。
秦明月盯着他看了一会,走上去帮他整理起了衣服,脸却依然绷着。
郑宇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没来由地一阵恶寒,略微缩了缩脖子。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亏心事。”
秦明月整理好郑宇的衣服,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闪电般地在郑宇的唇上印了一下,随后跳出几步:“这算是订金。”
郑宇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明月。
“给我做事可不是白做的。”秦明月扬了扬下巴,“不给你点订金,你又怎么会好好做事?”
郑宇这个时候yijing被弄得五迷三道,心里更有些不争气的胡思乱想,赶紧掩饰地笑笑:“那也不错……呵呵。”
秦明月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转身就走。
“……你的要求还没说呢?”
“先欠着。”秦明月头也不回,只是摆了摆手,“等我什么时候想了,自然会提出来……陛下。”
郑宇晕忽忽地看着这人扬长而去,和刚刚推门进来,同样莫名其妙的侍卫大眼瞪小眼。
“小丁,问你个事情?”
“陛下,什么事?”
“你说女人……有没有可能不属于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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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道。
热气蒸腾的温泉之中,邱海阳懒懒地靠在池边,头上盖着毛巾,表情无比舒爽。
怀里的周小雨慵懒地翻了个身,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胸膛。
“照你这么说,陛下和明月还zhende没什么。”邱海阳的神色有些古怪,“没道理呀……那么一个大美人,以我对陛下的了解……”
“不许说我哥坏话。”周小雨在他腰间用力一拧,“别人那叫尊重,懂不懂?”
“尊重?”邱海阳嗤之以鼻,“面对一个爱死你的女人,两年了居然还不动手,这才叫最大的不尊重,会严重挫伤女人的自尊。”
“我是针对未婚男人说的。”邱海阳一看老婆神色不对,赶紧讨好地说道,“我发誓,第一眼看到周小雨,我就yijing想着要……”
“男人都是流氓,骗子,混蛋!”
“我不是的呀,老婆……”
“你就是最大的那一头……”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流氓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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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防弹轿车驶过长街。
司机刘一飞在内视镜里看到后排的秦明月眼圈有些红肿,暗自嘀咕莫非是秦助理被陛下训了?
虽然是秦明月身边的亲信,刘一飞却依然忍不住xiangdao了那个北京上层圈子流传已久的流言:关于某皇帝和某局长助理之间不能不说的二三事。
秦明月静静地看着车窗。
由于黑夜反光,在车窗中浮现出的那张秀美脸庞就这样若隐若现,分外带了几分诡异的魅力。
秦明月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惊愕和不知所措的面孔。
那位在外人看来如同神祗的皇帝,在这一刻,也不过是个有些自恋,喜好美色的青年男子罢了。而且很明显,自己对这个人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只是对方在刻意压制,试图把这种冲动隐藏得更深。
但在那一刻,那双眸子里爆发出来的……**,yijing足够了。
这场战争还很漫长。
对付这样一个精于计算,多疑而冷静的对手,单纯的理性显然只会越来越远离那个目标,而单纯的感性则注定会成为对方的附庸和牺牲品。
如果说,之前这个对手更像一个防御严密的堡垒,那现在的他在自己面前,yijing开始露出了一丝缝隙。
男人的怜惜本就是最大的弱点,而对一个女人的愧疚更是引发某种情绪的滥觞。
总情局王牌特工,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就读心理学,精擅心理分析的总情局局长助理,皇帝亲信,二十二岁未婚女青年秦明月嘴角微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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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舞会上的那一幕,在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北京上层圈子,随即又通过各条渠道传到了媒体,然后是民间。
各大报社的王牌记者们纷纷接到了来自主编和社长的严令,务必抢在别人面前挖到这条“头等新闻”。刘建荣家的外面yijing多了禁卫军的警戒线,以“军事秘密”的名义严禁记者混入,却更坐实了这个猜测。
中华宫外面,打扮成各色人等的专业狗仔队频频出没,观察动静。
内阁也是闻风而动。
舞会的第二天,唐绍仪yijing借着“国务”的名义进宫打探口风,郑宇也不隐瞒,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切都是为了国家。
远在东北主持商务开发的李志雄第二天就接到了电报,风风火火搭火车赶了huilai,一门心思要“说服”这位外甥,力推他在李家族内精挑细选的几位绝世美女,以便“亲上加亲”。
远在东京的许凡虽然沉默,却透过皇帝在日本的亲信传来了信息:元帅得知此事之后,面有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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