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航速缓慢老朽不堪的纳瓦林号对上华军狼群一般的轻巡战队和顺化号战舰,早已是上天无路。残存的俄国防护巡洋舰伤痕累累,航速缓慢,也知道情况不妙,却也难以逃脱。眼看着决战失败,这些绝望的俄国海军军人,面对四面八方的华军战舰,最终选择了打出白旗。
往南一点,林泰曾已经顾不得队形,命令各舰各自以最大航速向南进发。
跑在最前面的是几乎没什么损伤的三亚号,以二十二节的航速急速向南,随后是航速下降到十八节,伤痕累累举步维艰的海口号。再之后是同样十八节的岘港号,然后是也已经伤痕累累,进水很多的河内号。
向南一点,猎豹号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却没有和雪豹号一起围攻俄舰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而是向南疾进,雪豹号和顽强坚持的大理号已经压制了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把对方打得多处起火,舰体倾斜。不过,这艘俄舰也认准了大理号,一副非击沉大理号而后快的架势。大理号原本已经是勉力支撑,现在又连续被弹,一切损管措施面对过于严重的伤情终究也没有回天之力。等到亚历山大三世皇帝号已经奄奄一息,缓缓下沉,大理号也已经被无奈弃舰,剩余水兵由鱼雷战队的驱逐舰接舷载运离舰。
雪豹号没有再耽误时间,也急急向南追赶猎豹号。
在另外的地方,停航的库图佐夫公爵号和波罗季诺号战舰,无疑已经知道舰队主力的覆灭。面对围拢过来的华军鱼雷部队,看着前方华军战舰庞大的舰影,残存的水兵最终选择了投降。
军人们已经尽到了一切努力,既然已经战败,又无路可逃,那么就只有选择投降。
广州号。
这艘旗舰此刻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乐观。日军四艘战列舰集中火力的打击之下,饶是广州号防护力惊人,也免不了伤筋动骨。四座主炮塔之中,目前只有二号和三号主炮塔坚持战斗,四号主炮塔电机故障,正在抢修,一号主炮塔受损严重,注入弹药库的海水已经被排出,正在进行抢修,但内部受损过于严重,在海上是无法修复了。
在舷侧位置,战舰的上部舷侧装甲和舰首舰尾的水线位置被多次洞穿,幸亏华军装甲盒的上层装甲采取了拱形配置,即主体位于水线上方一点,但在两舷侧位置以四十五度倾角在水线之下三米和舷侧装甲带连接,这样即使日军炮弹自舷侧击穿了舷侧的主装甲带,依然难以动摇里边的水平装甲,无法洞穿装甲盒,损害到里面的要害部位。
在非装甲盒区域打进来的穿甲弹,因为装药太少,而这些地方也没什么要害部位,对船体的损害非常有限,再加上华军高效的损管,使得广州级成为了一个仿佛无法被击倒的怪物,在对方四艘战舰的群殴之下,挨了数不清的直击弹和近失弹,却始终保持着基本的战斗力和航速。
司令塔战斗指挥舰桥。
“万岁”
“无敌铁金刚广州级万岁”
目睹那艘如同梦魇一般顽强的美制巨舰终于沉没,中国海军军官们激动地把军帽抛向天花板,不少青年参谋激动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好啦,不过是一艘萨摩级罢了。”李天林虽然是呵斥,可上翘的嘴角无疑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情感,“这也许是这场战争中最后一次海战了,想要抓住机会多多立功的,那边还有五艘日本战列舰……”…,
短暂的狂热之后,中国海军军官们马上又恢复了原本的井井有条。
“猎豹号打来灯光信号,请求归队……”
“请求允许,回归原战位。”许凡平静地说道,“祝贺萨镇冰司令官,并请装巡部队继续奋战。”
转向东北抄东乡编队t头的许波部队,保定号与安阳号,此刻已经与向南行进的许凡编队汇合,并自动成为许凡编队的先导舰和二号舰,同时展开对日军新的先导舰安艺号的试射。
此刻,在大海之上,主要的战场只剩下了一个:向南行进中的华军主力编队,一号舰保定号,二号舰安阳号,三号舰广州号,四号舰福州号,五号舰温州号,六号舰漳州号,七号舰猎豹号,而在北面一点,雪豹号,海口号,三亚号,河内号和岘港号都在全速向南追赶。
在华军编队的西侧,平行向南行进的,是日本战列舰编队,一号舰安艺号,二号舰三笠号,三号舰朝日号,四号舰敷岛号,五号舰初濑号。
双方的舰列,都被浓烟和水柱所笼罩。在如林的水柱和烟雾中,偶尔出现的闪光,都会引发日军瞭望员狂热的欢呼,以为又击中了一发,而实际上可能不过是对方发炮时炮口的闪光罢了。
华军的观测主要是数水柱,丢失的水柱被确认为直击弹。
广州号司令塔。
李天林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凡:“元帅,您的意思是?”
“东乡不是傻瓜,他们败局已定,而拼到底没有任何帮助。”许凡平静地说道,“帝国的十六艘大舰,现在只沉没了两艘,受伤的的,算上广州号,也就是四艘伤势较重,而日本人的初濑和安艺都受伤不轻了。我们还有庞大的雷击兵力,有飞艇,有飞机,敌人根本无法逃脱。在陆上,他们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马上就要被分割包围,朝鲜方面,汉城马上就会被攻下,而且我们还会北上登陆,彻底截断敌人。”
“既然如此,徒劳无益地断送最后的兵力,把整个国家推向灭亡的深渊,又有什么意义呢?”许凡笑了笑,“如果我是东乡,趁着手里还有一些筹码,就会想办法找一条退路,和我们谈判。他们虽然勇敢,但并不是疯子。”
李天林愣了一会,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元帅,可就算日本海军有些明白人,可他们也要听从大本营,听从天皇。那些人,可是……”
“按我说的做吧。”许凡轻轻摇了摇头,“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一个日本,还有那些人……这个时候,能少损失一些力量,甚至再多获取一些敌人的力量,始终是第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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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笠号。
刚刚登舰抵达指挥位置的东乡平八郎看着前方的安艺号面对广州,福州和新加入的保定,安阳总计二十八门十二寸炮,已经被打得烈焰熊熊,黯然神伤。
“形势越来越不利了。北面的中国战舰正在陆续加入战斗,后面的压力也很大,初濑号面对华军一艘猎豹两艘美国威斯康星改,已经是力不从心,再这样下去也只有战沉或者退出战列。”岛村速雄的脸色越发阴沉,“司令长官,我们不如命令剩下的驱逐舰进行雷击作战,拉出烟幕掩护本队向西撤退,好歹能保住几艘战舰是几艘吧。”
“参谋长,我们还能走得了吗?”。秋山真之摇了摇头,“中国人的轻型兵力占有压倒优势,这让他们在战守之间都具备了绝对的主动权。空中有飞艇引导,我可以担保,在我们的西边,不但有华军的雷击编队游弋,还会有之前伏击过我们的潜艇部队准备再次伏击。”…,
“淳五郎,那你的意见呢?”岛村速雄说道,“你觉得我们该去哪里?”
秋山真之看着岛村速雄,沉默良久,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坚毅之色。
“参谋长,客观地判断一下,本队还能打赢吗?甚至可以说,即使本队拼了全力,又能拼掉几艘华军战舰?”秋山真之一开口,岛村速雄就是脸色大变,“俄国人在蒙古惨败,陆军在辽东半岛形势危险,现在海战失败,俄国主力舰队覆灭,只剩下我们这五艘战舰,面对两倍以上的敌人,而敌人在战术,质量,轻型兵力和空中兵力上都有明显优势。”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坚持打下去?这场战争到了现在,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我们战败了日本,已经彻底失败了”秋山真之说着,语气陡然激昂起来,“既然失败已经注定,那还等什么呢?非要等到筹码都输光吗?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们手里有舰队,在朝鲜,在辽东还有部队,虽然态势不利,可这些部队对中国人是有用的对帝国也是宝贵的这是我们最后的筹码,要保留日本的最后一点尊严,就不能把筹码都输光”
舰桥内的很多军官都愕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神色各异地盯着这位声名鹊起的天才参谋。
“司令长官阁下,战争走到现在,继续下去对于日本已经毫无意义。”秋山真之对着东乡平八郎深深地一鞠躬,“关于本次作战的失利,身为先任参谋的不才在下实在难辞其咎。此战之后,职必将自裁以谢国人”
“但无论如何,请您保住日本海军的最后一点力量。”秋山真之抬起头,眼含热泪,看着东乡平八郎,“这些战舰是宝贵的,对中国人也是如此。他们不但可以用来保卫日本,也可以同样用来保卫中国,保卫整个东亚”
众人都是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秋山真之。
“美国的大白舰队已经出访,没有人知道美国人会打什么主意,尤其是看到我们三国的舰队都已经筋疲力竭伤亡惨重。”秋山真之的脸,在舷窗外面不时腾起的炮口喷焰之下忽明忽暗,“英国舰队,法国舰队,会不会趁火打劫?中国人要消灭我们这几艘战舰,也不可能不付出沉重的代价。与其我们两国两败俱伤,还不如握手言和,哪怕日本可以出让一些权利,甚至成为中国的……保护国总比舰队全部毁灭,国家任人宰割的好。我们可以一起对抗俄国,遏制英美法趁火打劫。未来中日联手,可以挑战欧美在亚洲的强权”
“我们的筹码,就是剩余的舰队,还有大陆上的军队。如果这一切都毁掉,那日本也就再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秋山真之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东乡平八郎,“司令长官,我们打这一场仗,无非是想要趁着中国人国家内部混乱,再施加外力,联合俄国人一举肢解中国罢了。现在中国人的胜利显然已经无法扭转,既然如此,身为小国和中国邻国的日本,又何必为俄国人火中取栗,走入亡国灭种的深渊趁着我们还有这些筹码,果断地和中国人媾和吧”
“许凡是中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素来是公认很有信义的军人政治家。”秋山真之此刻的脸上隐隐透出某种光彩,“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需要荣誉,需要更多的战功,以隐隐地牵制支那的新皇帝。如果我们……加入进去,等于给他一个无比辉煌的战果,还能大大加强海军的实力和在中国政坛的话语权,他是不会拒绝的”…,
东乡平八郎沉默地看着秋山真之,神色急剧变幻。
“司令长官,您可以想象一下,一旦我们最后的舰队毁灭,日本就只有接受中国人的一切条件,否则就是亡国灭种。”秋山真之叹了口气,“也许国内诸公还在幻想着列强干涉来确保日本的主权独立,可欧美列强远在天边,而中国人就在卧榻之侧他们卧薪尝胆走到这一步,甚至在甲午年不惜牺牲朝鲜,又挖空心思把我们逼到第二次对华开战,很显然就是为了彻底打垮我们,控制日本。欧美列强怂恿我们对抗中国也是包藏祸心,无非是为了牵制中国崛起,而日本,不过是一颗棋子,当没有了利用价值,也就可以用来向中国交换利益。最后,被利用,被压榨,最终被无情抛弃,彻底毁灭掉的日本,又将是如何的凄惨”
岛村速雄满脸错愕地看着这位一贯似乎对政治不太感兴趣的军学奇才,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八嘎雅鹿”大本营代表财部彪海军大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拽出了军刀,对着秋山真之怒吼了起来,“秋山,你是想背叛天皇陛下吗?这样大逆不道之语,我……”
“财部君,在指挥部内拔刀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一直沉默不语的东乡平八郎突然说道,“下他的刀,让他好好冷静一下。”
舰上负责军法和督战事宜的海军近卫兵指挥官永野修身海军中尉对着财部彪微微一欠身,海军近卫兵一拥而上夺下了军刀。
“司令长官阁下,不要被淳五郎蛊惑啊”财部彪跺脚大吼,“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忠勇皇军,为天皇陛下效忠,七生报国,乃是光荣,也是天职。作为武人,与敌人奋战到底,死如樱花一般灿烂,这才是……”
“你住口吧”一直隐忍的谷口尚真突然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怒吼了起来,“什么死如樱花一般灿烂……明知道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更加坑害国家,还要硬着头皮,拉着几千人一起去死,这样的将道,这样的忠勇,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是只有马鹿才可以作出的蠢举”
“八嘎谷口,拔出你的军刀……”
“都给我闭嘴”一声怒吼,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直响,人们震骇地看向东乡平八郎,似乎从未发现这个矮小的身躯里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在我的面前,你们谁也没有拔刀的资格财部君,现在只能请您下去休息一下宪兵,带财部君下到休息舱。”
财部彪难以置信地看向东乡平八郎,脸上血色尽褪,话语也结巴了起来:“东乡阁下……您……您……”
东乡平八郎叹了口气,语气转为平和:“财部,你太激动了,先休息一下吧。”
看着财部彪失魂落魄地鞠了一躬,随后被海军近卫兵带走,秋山真之和岛村速雄对视一眼,都有些迷糊。
东乡平八郎转回身看向前方,看着弹落如雨,却依然奋勇还击的安艺号,沉默半晌,声音有些悲凉:“的确是很难取胜了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们拼尽了全力,却仍然不是中国人的对手。神州……天道循环,神州灵气所钟……”
“阁下,您也动摇了吗?”。作战参谋加藤宽治脸色苍白,“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身为武士,就要为国家,为了天皇陛下奋战到底。”
他对着东乡平八郎深深一鞠躬,语气哽咽:“阁下请您振作起来,带着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不负国家养育之恩身为军人,所求无非就是一个光荣的死法。请不要让我们带着屈辱苟活下去”
一些青年军官听了这一席话,原本失魂落魄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激动的晕红,纷纷一鞠躬:“阁下,拜托了请带着我们打下去”
“正蠢材。”
东乡平八郎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冷冷地吐出一句话,顿时让很多人惊愕地抬起了头。
“如果武士都死光了,战舰拼没了,剩下的就只有懦弱苟且之人,那日本的未来还有什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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