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口。
围绕着二o三高地的攻防战已经进入了彻底的疯狂状态。
日军似乎觉察到了华军在北线的增兵行动,由于担忧华军将北方方面军的部分部队转用到辽东,日军内部围绕下一步的作战行动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以儿玉元太郎为首,隐晦地提出放弃旅顺攻略,迅速收缩兵力保住鸭绿江防线,并提请欧美方面进行斡旋;但大山岩却坚持认为中国人绝不会同意媾和,如果退守,那就是彻底放弃旅顺,最后的一点挽回局面的机会就会丧失。帝国方面财政已经难以支持,即使用尽全力在朝鲜据守,也守不了多久,反而自己陷入了被动。只要加大对旅顺的压力,即使攻不下来,也可以逼迫华军舰队出战,只要歼灭华军舰队,战争形势就可以扭转。
为了避免动摇军心,保持军部的团结,这个争执仅限于日本陆军的最高层。为了应对华军在岫岩一线越来越大的攻击压力,满洲军司令部被迫从后方抽调守备部队和预备兵员,原本驻扎在丹东,新义州乃至汉城和平壤的守备部队不断被抽调。
与此同时,满洲军第五军接到了各方面的严令,必须马上拿下二o三,不惜任何代价
第五军的组织的进攻,每每仿佛胜利在即,却无一例外在最后化为泡影
天皇虽然始终保持沉默,但不满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对此,第五军上下都已经诚惶诚恐。
尽管连日来不分昼夜的攻击已经让第五军的战斗兵员损失高达两万人,但面对严酷的局势,第五军只能把疯狂的攻势进行到底。
第十四师团师团长东条英教已经断指盟誓,喊出了最为响亮的口号:“用人肉拼钢铁用肉弹拼子弹用刺刀压倒机枪”
尽管被很多高级军官批评为过于疯狂,但自军长伏见宫贞爱以下,对这种敢战的精神还是给与了正面的肯定。
自此,日军的攻势进入了彻底的癫狂。
更加猛烈的炮击,疯狂到极点的土工作业,日军以恐怖的速度挖掘坑道,试图爆破作业,甚至采用了毒烟等各种手段,配合不分昼夜的步兵强攻。
华军也以牙还牙,抓住一切空隙向二o三补充兵力,并最大限度调动了火力,以密集炮火对日本的集群步兵进行杀伤。
以二o三为中心,旅顺的陆地已经变成了世界上密度最高,规模最大的停尸房。
白天和黑夜,在二o三的战场上已经没有差别。无休止的炮击,掀起漫天的烟尘,在二o三的上空几乎形成了一个土黄色的巨伞。二o三的地表阵地几乎已经被猛烈的炮击彻底埋灭,只剩下坚固的半埋和地下防御要塞,借助花岗岩地貌,以钢筋混凝土构建,甚至加固了钢板,构成华军防御的核心筑垒。
在重重防护之下,华军的炮火和自动火力喷吐着密集的钢铁,收割着战场上源源不断而来的生命。
训练有素的日本老兵早已损失大半,现在的日军,原本的精锐步兵强袭战术已经无法贯彻,变成了彻底的肉弹攻击。缺乏训练,被天皇御驾亲征和皇军在大陆的“辉煌战果”刺激得热血沸腾的日本农兵,吼着南腔北调的军歌冲上战场,随后就被无比恐怖的杀戮所惊呆,惶恐,畏惧,麻木,死亡,一条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在各种各样崇高的理念,激昂的口号之下,变成最为廉价的货物,流水一般甩卖给了死神。…,
战场,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屠宰场。
面对着这些歇斯底里而缺乏经验的菜鸟,华军的要塞防御,坑道体系,自动火力,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大工业化战争机器的威力。前有疯狂的敌人,后有冷酷无情的绝杀令和督战队,华军守备部队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杀戮机器。
原本面对着如此震撼人心的决死冲锋,很多心如铁石的中国军人也有了迷茫和惶恐,但经历了这么多的杀戮,现在已经只有麻木和冷酷。不杀人,就被杀。
每一个华军士兵,生命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两个信念:服从命令,杀死敌人。在残酷到极点的杀戮之中,袍泽情谊远远超越了战友的范畴,变成了某种血肉相连,灵魂相依的东西。这个阵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了另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去死。
由于军官阵亡太多,邱海阳已经被提拔成了团长,带着只有九百多人残缺不全的团,守卫着东北方向对着赤坂山的阵地。对面的日军已经从十四师团换成了海军陆战第一师团,后来又是近卫师团,然后是新调上来的各种番号的独立旅团。一个又一个声名显赫的联队被打垮,留下遍地尸首,然后又是重振旗鼓卷土重来。邱海阳手下的兵也换了几茬,从开始坚持到现在的老兵,居然连一个整编的步兵排都编不满了。
后方的主要塞区,利用各种手段,冒着巨大的损失,把兵员物资源源不断地输送上来,打定主意要守住这块至关重要的阵地。从渤海湾沿岸起飞的华军飞艇,旅顺口的炮兵校射气球,在旅顺上空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空中支援。日军的校射气球被华军飞艇的机枪摧毁,导致日军的炮战威力下降,又进而影响了对华军远程火力的压制。
大炮兵主义,密集机枪火力,复杂坑道防御,二o三,成了日本陆军的伤心地。
太多的阵亡,太过震撼的损失,最终让这个高地得到了日本方面一个响当当的称号—“尔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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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北线。
为了便于指挥战斗,朝鲜方面军司令部直接扎在岫岩,前线后面三十公里。郑宇直接就住到了司令部。
这一仗,与其说是邓宁指挥,倒不如说是郑宇亲自指挥。
作战部署是郑宇和许凡早先提出,大本营参谋班制订,并根据最新战局进行了全面修订,又由郑宇率领大本营军事幕僚团与朝鲜方面军方面进行了勾兑,最终敲定:
计划代号—落日。
对面日军的防御态势如下:
整个防线由北向南绵延一百二十公里,最北面面对华军东北警备第二师的是战斗力最差的第四师团,也就是号称“小贩师团”的大阪师团。往南一点是第三名古屋师团,战斗力很强,面对当面的海军陆战队第二师。再往南是第二师团,即所谓勇师团,战斗力最强,正面对着海军陆战第一师;再向南对着陆战队第三师的是九师团,也就是金泽师团,由骑兵第一旅团负责与南面满洲军第六军的联络,再后面是预备队第十二师团,也是日本少有的强军。
华军的攻击策略是避实击虚,一线部队以猛烈攻势牵制当面敌军,北面以第十一军负责侧翼包抄,击溃第四师团,从北面卷击其中央集群;南线的攻击任务由皇家禁卫第四军的三个师负责,虽然这三个师的编制和装备实际上远远达不到禁卫军的标准,最多相当于国防军甲等师,但也具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个军将从日本满洲军第一军和第六军中间那个巨大的空隙猛插过去,率先向北卷击第一军。…,
华军战役第一阶段的企图就是歼灭或重创日本满洲军第一军的五个师团,随后向东截断辽东半岛,并配合海上发起的登陆作战,最终围歼东北-朝鲜的日本陆军主力兵团,底定东北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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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岫岩阵地前,一片狼藉。
连续几天的炮火轰击,反复的步兵攻击,已经把日本工兵和苦力们辛苦构筑的前沿障碍物,雷区,前沿火力点损毁无余。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铁丝网,机枪零件,残肢断臂和损坏的步枪随处可见,堑壕里残存的“皇军”多半都是表情麻木,如同行尸走肉,早先初踏辽东,踌躇满志的样子早已灰飞烟灭。
先是进军,然后受阻,然后久攻不下,现在干脆就是被动挨打。对方的炮火越来越稠密,进攻越来越凶猛,自己这边炮火越来越凌乱,后边干脆是一露头就被对方一顿猛揍,害得步兵指挥官干脆抗议,要求炮兵“不要再惹不必要的麻烦”了。炮兵也很郁闷,你们挨了炸让我们反击,我们反击了,引来更猛烈的炮火,责任又是炮兵的,那以后还打个屁?
拂晓。
值哨的日本军曹,猛然看到西面的地平线上,山岭层叠的夜色中,陡然亮起了绚丽的光芒,仿佛无数个太阳升起,一时还以为自己花了眼。直到爆炸声响起,他才歇斯底里一般地嘶吼了起来:“炮击隐蔽”
华军一千二百四十门七十五毫米以上口径的大炮,包括两门从蒙古方面机动过来,风尘仆仆的三o五列车炮,由帝国军工新出炉的重炮装备起来的三个重炮旅,以最为猛烈的火力,揭开了朝鲜方面军成立以来的第一次重要战斗。
华军把主要支援火力集中于北线的第四师团防线和南线的第九师团防线。
从丹东一战开始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的第十一军,这一仗是憋足了力气,发了狠要报一箭之仇。之前,这些老兵利用飞艇的侦查优势,绕过了日军的哨探,以一个加强团和一个骑兵团的尖刀兵力翻山越岭抄小路渗透到了日军侧后。
战斗打响,这支部队如同天兵下凡,直接敲了第四师团的兵站后勤,炮兵阵地和司令部。师团长冢本胜嘉开始还以为是漏网的中国游击队,结果稀里糊涂就做了俘虏。
指挥部的沦陷,让惯于服从的日本部队顿时陷入了混乱。面对对面突如其来的总攻,优势的兵力火力,前线的各路日军纷纷拨动电话,请求“战术指导”,而师部却已经渺无音讯,这让各旅团,联队和大队纷纷陷入了困境。由于不清楚其他阵地的情况,又无法得到上一级的指令,各部队只能各自为战。两个旅团互相缺乏呼应,都在向对方求援,叫喊着自己才是中国人的主攻方向。
趁着日本方面的混乱,华军的步骑兵从日军防御体系的薄弱环节快速强袭渗透,大胆穿插,而缺乏组织,一片混乱的日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到了下午,第四师团有组织的抵抗基本已经瓦解了。这些大阪小贩也确实没有太多为天皇牺牲的愚忠,打顺风仗还可以,真到了形势不可为的时候,干脆各奔前程。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真正抵抗到最后的连两成都不到。
在另一边的南线,第九师团的日本军人们,见到了他们永世难忘的恐怖场景。
天崩地裂一般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晕头转向的士兵们被连排长们驱赶出了隐蔽部,阵地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如同废墟。…,
很快,耳尖的人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大地颤抖,恐怖的声音,仿佛有万千不知名的恐怖事物正在逼近。日本军人的心脏攫紧,着了魔一般看向对面。
硝烟渐淡,清晨的薄雾中显出了一个个钢铁猛兽,挺着大炮,向着己方阵地滚滚而来,不知道有多少
钢铁猛兽开始了射击。
爆炸,火光,硝烟,残肢断臂,密集的机枪火力从猛兽上射出,而己方的子弹和手榴弹根本无法损害这些猛兽分毫
这还不是全部。
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大批的中国飞艇,雨点般的炮弹落向后方指挥部和炮兵阵地的所在
电话线被炸断,后方和炮兵都失去了联络,而面前是一群刀枪不入,**着凶猛火力的钢铁巨兽
这是上天给日本降下的神罚吗?
“南无八幡大菩萨”
“修罗道的恶鬼现世了”
惊惶的日本步兵再也顾不上军纪,也不再理会曹长的棍棒,扔下武器四散奔逃。
事实上,冲杀在前的华军斗犬轻战只有不到一百辆,其中还有二十多辆陆续趴窝,后面跟着的更多是装甲汽车,徒步步兵和随行的拖曳机动火炮。
但这对于当面这些被连日来的激战搞得精神疲惫,在异国的土地上充满惶恐和惊惧的日本农民兵,已经足够了。
空地一体化的立体打击,机械化突击群的震撼登场,这些超越时空的存在,对于这个时代愚昧而淳朴的农民军人来说,心理上的冲击不亚于挨了两枚原子弹。
在一个月前嚣张至不可一世,在辽东的土地上骄横驰骋的日本陆军部队,终于如同雪崩一样瓦解崩溃。
华军装甲车队追亡逐北,在辽东平原之上展开了一场追击战。
华军的装甲部队这一次采用了突击群战术。
在达成突破之后,华军装甲部队进行了混编,即以斗犬轻战为核心,编组装甲汽车,卡车,拖曳火炮,搭载大批步兵,组成一个个小型突击群,对日军后方猛烈穿插,破坏其兵站,炮兵,通讯,屯兵点,摧毁其指挥体系,切割其各部联络,彻底动摇其防御态势和信心,并直接阶段该部日军的退路。
这一战术带来的效果是出乎意料的。
华军编组的多个小型突击群,四面出击,各有职司,终于动摇了日本守军的信心。
在他们看来,华军无疑拥有了超越时代的超级兵器,而且更很重要的是,他们无处不在各个兵站,指挥部,炮兵阵地,集结点,各地都在呼喊发现了华军搭载装甲车辆和机动车的快速部队,火力强大,难以抵挡,并且随后都断绝了联络。
到了这个时候,即使是抵近指挥的儿玉源太郎也已经坐不住了。坐镇丹东负责物资供应的大山岩已经焦急万分地询问前线情况,而满洲军前指的回复只有一个:我军两翼遭猛攻,作战艰苦,准备转进
这个时候,日军的撤退无疑艰难无比。
在其正面,华军海军陆战队部队已经发动了猛烈的进攻,牵制了日军大量的兵力火力,防线已经是勉力支撑。侧翼的第四,第九两个师团溃败,两翼华军正在反卷,还分出了大批兵力向日军的退路凶猛穿插
判明了形势的儿玉源太郎第一时间提出,满洲军必须马上展开转进作战,留下少量部队拼死防御,大部队必须全速缩回鸭绿江防线。大山岩立即提出质疑:如此以来,南面的第五军和第六军怎么办?在旅顺的天皇陛下怎么办?
儿玉源太郎直截了当地提出,陛下可以乘军舰走那些部队,都可以坐船离开。只要第一军守住鸭绿江,用船团把辽南的部队运回来,还可以一搏如果丢失了鸭绿江,那就彻底完蛋了
大山岩权衡再三,还是同意了儿玉源太郎的计划,向各部做了战情通报,并且直接了当的要求辽南的部队马上撤退
不过,就在这一封电报发出的同时,发生在东亚海上的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事,再次令整个战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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