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北京一夜(中)
总情局。
肖枫委顿在轮椅里,望着夜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
和北京的联系已经中断了。拍电报过去,现在却没有回音!身边的国防军留守部队,对自己虽然还算客气,可自打知道了刺杀皇帝的是常征,秦光被他肖枫you捕,也是他放国防军进来控制了总情局,局里上上下下看向他的目光,都透出了仇恨与愤怒。只剩下身边的那些一处骨干,还在不离不弃地支持他。
至于这里边有多少是基于国防军和穆铁即将上位,担忧常征的事情株连才向国防军靠拢,没有人知道。
mén突然被推开,一个一处的骨干踉跄着闯了进来。
“坏了!北京开战了!”这人惊惶地喊着,“总参命令我们立即组织增援!具体情况没有细说,但情况万分紧急!”
肖枫的心蓦然沉了下来。
求援电报居然拍到总情局,可见情况已经非常不利!
难道这个国家的命运,真的无可挽回吗?难道那条光明的捷径,真的就是永远可望而不可及吗?难道牺牲了这么多同志,甚至牺牲了皇帝这位国父,依然无法实现陈总理当年的理想吗?难道连国防军,这个国家最后的希望,也不能洗刷这黑暗和肮脏的政治吗?
肖枫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晕,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痛苦地蜷曲着,旁边的特工惊慌地赶紧拍抚他的后背。
突然,一阵枪声响起,在这个夜空中显得无比清晰。
肖枫浑身一震,有些含糊却焦急地吼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电话响起,肖枫结果听筒,手微微地颤抖。
一个带着哭音,带着些许绝望和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刚刚国防军开火,打死了几个想要逃跑的同志,我们发现其中有秦局长!”
肖枫突然猛地一震,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脸sè灰白,软软地瘫倒了下去,话筒掉落在地,里边的声音还在哭喊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陛下会死,局长也会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处长,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肖枫的嘴chun微微地嗫嚅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彩,嘴角依然带着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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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火车站。
国防军第七师三团九连新任连长,刚刚自陆大战术指挥系毕业的萧岚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扭头说道:“十一点方向,距离五百二十,地面十二米,半永久重机枪火力点一个。”
他看着身边的副连长马原熟练地在地图上做了标记,并且记在本子上,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副连长是保定步兵学校的秀才,去年毕业,按道理说,这一次本来应该是马原接连长,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家里动了关系,硬把自己塞到这个担任北方方面军战略预备队的国防军王牌师,顶了马原这个正牌连座。虽然马原没有表示什么,两人相处也算是很合得来,但萧岚总感觉自己亏欠了对方一些。
但这不是问题。
关键在于,刚从军校毕业,满怀ji情地走向国展战场,摩拳擦掌准备为国家一战,血洒疆场,怎么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又回了京,而且一下火车就是炮火连天的开战,对方却是同为帝国jing锐的海军陆战队部队!
总参来的军官说对方是叛逆,而对面却用大喇叭喊着穆帅刺杀陛下,篡夺皇位,还要出卖国土给日本人!
萧岚早已经麻木了。他只是被动和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这一切,对于他来说,真是无法理解,无法思考。
马原看着这位新任连座这幅模样,心中也有些同情。他虽然刚毕业一年,但是对部队里老大哥讲的一些东西很是认同。一路上他倒也和这位连座讲了点民族铁血主义的理念,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很感兴趣,好像除了国战就没什么能让对方动心的,也就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努力。
“可惜重炮没运上来,”马原遗憾地摇了摇头,“不用一五二炮,哪怕给我来点一o五炮,再配些七五炮,我直接轰平了这帮叛逆!海军也想玩陆战,他们还差得远!”,
萧岚看着这人摩拳擦掌的样子,苦笑一声:“好了,这次能把迫炮和步炮带出来都算是烧了高香。咱们快点,炮营还在等着。”
“炮兵参谋自己不干,让我们搞。”马原忿忿不平地说道,“我们是后娘养的?给炮兵当苦力?”
“这地界没有气球校shè,地形复杂,建筑太多,视野不好,炮兵观察哨掌握不了全局,只能靠各前沿阵地提供信息。”萧岚一捅他,“行了,这也是信任咱们,赶紧干吧。”
马原无奈地点了点头,两人沿着残墙断壁又敏捷地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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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坐在装甲汽车里,耳边是隆隆的炮声和密如爆豆的枪声。机枪,迫击炮,七五野炮山炮步炮,掷弹筒都已经用上。兵变与反兵变的斗争,在这一刻,开始进入白热化。虽然没有亲见,但郑宇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现在总参肯定炸窝了!联络分队肯定向四面八方撒了下去,全城的国防军,还在穆铁掌握中的,一定进入了全面戒备!暗流终于不可避免地浮上了水面,下面,就要面对穆铁的反击!
“就在这里建立指挥部,马上布线,联络中华宫和海军大楼。”郑宇看了看旁边那个黑黢黢的影子,厉声喝到。
电报局大楼算得上是北京最坚固的建筑之一,而且一直也是作为国家备用指挥中心之一来建设,有坚固的地下工事。内心中的一些隐忧,强迫这个新出炉的青年皇帝不能把自己jiāo到海军大楼和中华宫。吴佩孚已经按照自己的指示清理了这里,现在,这就是最好的指挥位置。
郑宇走进临时指挥部的那一刻,所有的军官部肃然敬礼。在这一刻,这个青年,已经自动成为了整个国家武装力量的最高统帅。没有人记起,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孤儿。
郑宇没有先去看炮队镜。
那是参谋们的事情。
现在,他首先要掌握整个战场的局面。
一张巨大的北京地图已经挂在墙上,参谋们有的蹲,有的翘着脚,用红蓝铅笔不断刷新敌我双方的态势。
战斗已经在四面八方打响了。
禁卫第一师是从西边进京的,由于之前梁永晋工作的到位,西边警戒的国防军部队基本上已经反正或者稳住了,少数部队无法抵抗禁卫军的攻击,禁卫军由吴佩孚统帅已经正在紧急增援中华宫,但却遭遇到了国防军的街垒,展开了ji烈的jiāo火。
东边,禁卫第二师的先头部队已经在慈云寺一线和国防军部队jiāo火,各sè信号弹升空,估计都是在呼叫炮火支援。惊天动地的炮声从那边传来,连玻璃都震得嗡嗡直响。很显然,这个时候双方也都不留手了。什么首都,什么平民百姓,敌人在哪就炸到哪!
北边的力量比较薄弱,只有国防军第二师的少数反正部队和机动警察部队,还有少量的海军陆战队,虽然合作起来有点生涩,但总算也建立了协调指挥体制,互派了联络官。海军派去进攻火车站的部队先遭到守卫车站的国防军第二师部队的顽强抵抗,接着又被乘火车抵达的国防军第七师部队打得节节败退,紧接着又遭到总参增援部队的夹击,损失惨重,不得不在增援部队的掩护下下去重整。
南边,是海军部和中华宫所在的地区,这一块的形势也比较hunluàn,双方都集中了jing锐力量,用了最大的努力进行生死搏杀。宪兵队的一些反正部队经过严格的甄别,组成了若干有战斗力的支队,业已开始行动。尽管重武器装备不是很充裕,但这些军事警察对于普通军队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和傲气,又都是老兵,真打起来战斗力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至少不至于被第一师和第二师的牌子吓倒。
不过,国防军铁一师不愧是穆铁的起家部队,无论是忠诚还是战斗力都很可观。虽然也有少部分部队反正,但陆军总参的增援部队也很及时,而且穆铁的亲信军官们也很快利用和郑宇类似的手段,通过颠倒是非捏造事实,外加恐吓和利you,控制住了部队的一些思想hunluàn。国防军第一师的部分部队,尽管面临着反正部队,海军陆战队和机动警察部队的三重夹击,依然进行着顽强抵抗,不落下风。,
看到这里的郑宇,缓缓闭上了眼睛。
“马上在jiāo火地域架线,联络各部队,把力量集结起来,正式成立四个战区指挥部,统一受我指挥!呼叫飞艇部队,继续播撒传单,还要做好准备,天亮以后轰炸陆军大楼!”
片刻后,郑宇走到窗前看了下去。
在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就已经对这个场面有所准备了。但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他的心依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北京,已经化身为最为冷酷无情的战场。
浓黑的夜sè下,在这个国家的首都,一颗颗五颜六sè的信号弹升起,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和炮声,探照灯,照明弹,把夜空点得如同狂欢一般。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枪林弹雨中,一个个矫健的身影来往穿梭,战斗的口号响彻夜空,每一方都以最大的勇猛,把多年来苦练的作战技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尽自己的全力消灭对面的敌人。
在这绚烂的光海下,原本的同志,战友,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搏杀,而双方,都确信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才能真正挽救这个国家!曾经的军校同窗,正在喊着对方的外号,流着眼泪把刺刀捅到对方的肚子里!而一个锅里抡过马勺的弟兄,正同时把子弹打向对方的心脏!那些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发xiǎo,彼此叫着xiǎo名,把密集的弹雨打向对方的部队!
因为理想的不同,就必须杀死对方吗?不能说服别人,就必须使用暴力吗?为什么这个国家的政治,就永远是这样的可悲和可怜!为什么我们的民族,总要把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胞!
郑宇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残酷的一切。
这一切,他逃脱不了责任。
在胜负未分之时,他几乎用了一切手段来抹黑穆铁,鼓舞禁卫军的士气,让他们相信自己是在挽救国家,救民于水火。他用最具有蛊huo力的语言把禁卫军的复仇yu挑动起来,让他们对同室cào戈再无半分愧疚和惶huo。在他的努力之下,这些部队已经不再视眼前的国防军为友军,简直是拿出了国战的劲头在打!
他知道,穆铁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只要没有发生那个变故,他必然赢得胜利,而历史则由胜利者来书写,他将踩着穆铁和国防军军人的尸山血海登上皇座,并且在后世的史书中成为挽救国家的英雄,流芳千古。
可这依然是一场内战,一场和这个国家千百年来反反复复发生过的同类场景一样,彻头彻尾的内战。它源自权力者的野心,这些军人不过是工具。他们为了国家的未来而战,因履行自己的职责而死,死后却将被认定为叛逆,遭受万人唾骂。
而一手导致这一切的郑宇,却将堂而皇之地成为帝国皇帝,民族英雄,接受国民的顶礼膜拜!
你可以篡改史书,篡改历史教材,可你依然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明月兰愕然发现,这个已经俨然成为先皇化身的青年居然在无声地流泪。她赶忙走过去,作势在郑宇耳边说什么,偷偷递过去一张手绢。郑宇xiǎo心地擦干了脸,依然沉默地注视着窗外的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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