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一个崇拜强者的民族,是典型的投机分子。”郑宇说道,“他们细致耐心,吃苦耐劳,服从权威。一旦被一群明智而有威信的精英带领起来,这些人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是非常可怕的。但是他们死板,僵化,容易一条道走到黑。他们和我中华国民在很多方面恰好可以互补,一旦为我国彻底压服,即为我中华之鹰犬。”
“日本开化已久,国内经济教育政治诸方面均已可观,如能化入我帝国同盟秩序,则帝国如虎添翼。”郑宇继续说道,“就其地理位置而言,日本实乃中华门户。如战后在帝国主导下建立中,日,朝三国东亚政治经济同盟,整个西太平洋和东北亚局势就稳如泰山,而对未来帝国在亚洲的千年大计而言就是一个典范。”
皇帝看着侃侃而谈的郑宇,表情平静,但郑宇依然抓住了目光中的那丝波动。
“那你如何确保日本能够接受帝国的领导地位,不会在未来面对强敌之时见风使舵?”皇帝问道。
“驻军,派员,组建联合舰队和联合司令部,文化上加强控制,经济上推进东亚经济一体化,建立关税和贸易同盟。”郑宇毫不犹豫地甩出了一连串的重磅炸弹,基本上都是从后世美国鬼畜在日本采取的政策,“日本毕竟就在帝国眼皮子底下,只要帝国足够强大,日本人就只能乖乖地跟着帝国走。”
“就这些?”皇帝玩味地看着他,“你那个大室寅之佑的故事,难道就只是空口讲讲?”
“当然不是。”
郑宇知道总情局实际上早已掌握了这个情况,但一直没有利用,心里也明白这是准备为了在战后控制日本皇室留着的:“儿子已经和日本太子嘉仁建立了信任,嘉仁主动提出要和帝国携手共抗西方殖民者,儿子则提出帮助他和明治摆脱元老重臣的挟持。”
“你认为,明治天皇真的被元老挟持?”皇帝盯着郑宇,平静地问道。
“说不上挟持,但天皇在日本的权威也绝对比不上父亲。”郑宇巧妙地送上一记马屁,“这东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明治恐怕是默许嘉仁和我的接触,甚至我怀疑根本就是明治有意纵容自己的儿子和中国接近,为的是一旦战败日本皇室还可以延续下来。”
皇帝看着郑宇的目光,越发复杂而幽深。
郑宇也知道自己表现得有点过于老练,完全不似一个年方十八血气方刚的青年,不由得心中苦笑,这表演的分寸把握起来还真是有些难度。
但他也是没办法,表现得太出色终归比庸庸碌碌要好。对面这人是谁?那是千古一帝的铁血枭雄,是绝不会允许一个毫无主见的窝囊废来继承皇座的。至于郑宇的表现超出预期,只要不威胁皇位终归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看来你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去接近那个嘉仁。”
“其实……也是赌。”郑宇苦笑了一声,“儿子也没想到那位老兄如此爽快就应了。也是这个时候,我开始怀疑是否明治早先就有意做了些安排,还有一点,我单独与嘉仁会谈,居然没有遇到嘉仁随员的太多阻拦.虽然他是赴德皇约请随员带的极少,但终归还是有些奇怪。所以我想,这里片怕也不是没有内情,甚至嘉仁也未必不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皇帝打量着郑宇,半晌后点了点头:“明治这小子,或者说大室这小子,见事也算明白。他虽然还是要打这一仗,但也清楚,日本即使打赢了也会被拴在俄国的战车上。可毕竟俄国的重心在欧洲,未来一旦有变日本就要承担中国的怒火,这是他心里真正的隐忧。”
“所以他要埋个棋子,给未来与中国的缓和准备一手棋。中国如果垮台,日本自然是扶持傀儡瓜分土地;但只要中国不垮,他更大的可能是找机会索要一笔钱,把土地还给中国,再拉拢我们一起去找俄国人的晦气。”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才是政治。”皇帝微笑说道,“国家间之间一切以利益为核心。日本如此,俄国如此,我国也是如此。你说的很对,打是要打,但只要分出个主从就好。这些人无非是前些年看着满清软弱人民蒙昧,生出了些投机的念头。不过这对我们也不是坏事,没有他们这个野心和念头,我们要磨刀还真没那么痛快。”
“在朕看来,日本从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帝国走向强盛的垫脚石。”皇帝笑的格外真诚,“这样一个奇妙的国家,没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西方人面对我们的崛起,以英德为首开始玩平衡术,让远东各股力量互相牵制,趁机从中渔利。这一仗打完,平衡倒塌,帝国就是列强众矢之的。我们必须要早做准备。”
郑宇心头一凛,忍不住抬头看向这位皇帝。
“你以前讲过各国对华的真实态度,那你就说说,此战一旦我国取胜,该如何利用战果?如何应对欧美列强?”皇帝把话题转向了另一个方面,郑宇心中振奋,这问题他早有准备。
“儿子认为,帝国打完这一仗,在利益上头必须有舍有得,有不可抛弃的,也有必须抛弃的。”郑宇沉稳地说道,“这一仗打完,帝国即使取胜也必然元气大伤,是以休养生息才是上策。可此战帝国独抗日俄,战后欧美各国必然大为惊惧,尤其是英国,印度缅甸马来亚即在我卧榻之侧。对于帝国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列强统一对华敌对。无论是外交讹诈,军事威胁,还是贸易封锁,列强一致带来的压力,对于帝国来说是难以承受的。”
“因此,帝国一旦彻底压倒日俄,取得无可置疑的胜利,就要宽宏大量地议和,尤其不能索要太多领土,要向列强展示帝国煌煌大义,并无觊觎西方殖民秩序的野心。”郑宇说到这里,见皇帝的目光有些阴沉,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鉴于帝国民气激扬,收复被沙俄割占的故土是题中应有之义,方才所说对日驻军,租借,组建联合司令部,派员担任政府要员和顾问等也势在必行。”
“就这些?”
郑宇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除此以外,帝国此战获胜,自然会有德国这样的后起列强上门试探。如美国等商贸立国者,可能也会尝试于帝国新纳领土的开发上获取特殊利益。帝国下一阶段当以整顿内部提升实力为基础,故而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实为必须。”
皇帝轻轻叹息了一声。郑宇有些摸不到头脑,偷眼看着皇帝。皇帝盯着他,目光复杂,半晌之后,方才开口说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小凡看来真的教给你很多……他是真下了决心了……”
郑宇心头一震。
海军元帅许凡这几年确实担任了郑宇的老师,但刚才的这些纯粹是郑宇自己根据国际形势以及皇帝流露出的一些想法推测而得。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高瞻远瞩格局宏大的思考,如果说出自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也委实骇人听闻,也许……是因为自己和皇帝英雄所见略同,而许凡是知道内情之人,皇帝因此产生了怀疑?
这太子勾连掌军的元帅,对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又意味着什么?
“这只是儿子拙见,纯粹是此次巡游欧美所见所思。”郑宇字斟句酌,格外诚恳地说道,“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请父亲严责。”
皇帝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妥,而是太妥帖了……你一个孩子,有些见识也就罢了,这舍弃的勇气,舍与得分寸的拿捏,绝对不可能出自你这个年纪。这和学识能力无关,只关人生阅历。不是我们这些久历风雨,看破世情的,绝不可能如此说舍就舍,说弃就弃。”
郑宇心头一震,终于缓缓低下了头。他知道皇帝说的是对的,而他对这一点,也确实无法解释。
“算了,小凡这个人……既然他如此对你,以后你切不可辜负他才是。”
郑宇愕然抬头。这这句话粗听起来,似乎只是让他别忘了许凡过往的帮助,可仔细品品,其中的意思,却让郑宇心惊不已。
郑宇很诚恳地点点头:“父亲放心。许帅一向对儿子多有关照,儿子心中有数。儿子心里,除了父亲,母亲和国家,就要数许帅这些长辈。”
皇帝看了看他,嘴角微带笑意。郑宇大着胆子抬头看过去,却越发摸不清这便宜老爹的路数,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小心。
“父亲气色看来……有些疲倦,”他打量着皇帝,眼圈有些发红,“最近国事繁杂,您身子骨要紧,儿子斗胆恳请您为国惜身,这帝国须臾之间都少不了父亲。儿子这次在马江那倒是弄到些上好山货,刚给母亲送了根山参,给书记长和几位叔伯送了点鹿茸虎鞭,父亲这头,儿子也准备了几根上好的山参,还有虎骨酒和虫草,父亲不妨补补身子。”
皇帝依然只是微笑着看向他。
郑宇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还应该做些什么来回应皇帝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