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出了自己的本名,貂蝉似乎才打开了心扉。
在之前,虽然她也会笑,甚至笑的百媚千娇,甚至偶尔还打趣祢爷几句,看上去也算开朗,但在祢爷感觉里,始终觉得那就像屏幕里的演员,看上去真是无比,但本质上,却是在扮演着别的人生。
直到此刻,貂蝉道出本名,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无声破碎,她的笑容,她的眼神,明显鲜活、自然了起来。
“嗯,那我就叫你,红昌?不,叫你红红吧。”祢爷一本正经的上演着打蛇随棍上的教学版本。红昌这两个实在太出戏了,相比之下,红红虽然有种九十年代夜总会的感觉,但总好过那个仓库小卖铺一般的名字。至于为什么不叫小任……
这个你们有空去问祢爷吧,我实在也不知道为什么。
祢爷心中疯狂吐槽着毫无取名天赋的任爸任妈。
“对了,我叫祢衡,是个,名士。”祢衡也做了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
考虑到自己现在的BOSS参与过围攻徐州,更在白门楼前添油加醋,一句话促使曹操下定决心,一刀干掉了貂蝉的前任,祢爷决定暂时不道出自己祢师这个拉风的称呼。
“名士祢衡?”貂蝉捂嘴一笑,“我听说过你,骂曹操的嘛!骂得好,就是这行为有点蠢。”
接着又不乏欣赏之意的打量了祢衡几眼:“原来是你,怪不得舌头那么溜,一套一套的。”
貂蝉被掠入匪寨时,祢爷还没有附体,后来那些辉煌的战绩她一概不知,倒是听过祢衡原身击鼓骂曹的壮举。虽然给的评价是“蠢”,但听她语气,倒是不乏激赏。
“既然你是祢衡,”貂蝉沉吟道,“那也算是饱学之士,红红两个字,还能更难听些吗?你若想喊得亲近些,喊声红昌便是,看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会不理。”
看来取名天赋也是有遗传的……祢爷笑着摇摇头,道:“红红有什么不好?红衣红裙,红宝石,红钗子,红花红果,红红心中蓝蓝的天,哪样不美?”
“就是不好。”貂蝉下意识的撅了噘嘴,好看到祢爷倒抽一口冷气,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异样了。
貂蝉似未注意,边走边自顾说着:“红红心中蓝蓝的天,亏你想得出来,想着倒是挺好看的。”
“行吧,嘴在你身上,爱叫什么你就叫吧。”貂蝉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的样子:“不过你都叫我红红了,我也叫你衡衡吧。嗯,不行,听着跟哼哼似的,那叫你祢祢吧,反正你的眼神现在色眯眯的。”
一记近乎无形的DISS,险些让祢爷吐出一口老血来:“任小姐,你相貌很美我必须承认,但是你啥时候看见我色眯眯的眼神?祢某海内名士,正直善良,谁人不知?便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面对祢某也须自愧不如,你岂能信口污蔑?”
“哦?”貂蝉的脸轻轻板起:“这么说来,妾身难道颜色粗鄙,让你连一丝旖念也无?”
“实事求是的说,你的相貌当然国色天香。”祢爷义正辞严,“但祢某又岂是见色起意之辈?纵有无边美色当前,祢某一颗正直之心,也不会有半点改变。”
貂蝉眼波流转,往某个不可描述处微微一扫:“真的?那你……有本事挺直腰走路啊。”
噗!祢爷擦了擦什么也没有的嘴角,想象自己刚喷出了一口血。
惹不起惹不起!祢爷不禁暗想,他原本就没当貂蝉会是什么纯情傻白甜,那样的女人拼什么在董卓吕布这等虎狼之间进退自如,逼的二雄内斗?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目前身为小寡妇的貂蝉姐姐,竟然如此之污。喂喂喂,这也太不符合你这种忧国忧民的奇女子形象了吧?
貂蝉看出祢爷的郁闷,心中暗自发笑。
她笑祢爷根本不知道,今日相逢以来,所说的每句话,都让自己已如枯木冷灰的心湖泛起一丝波澜。
其实,在她意识到董卓的死亡并未带来太平,反而让天下更加大乱的时候,她的心就一点一点死了下去。
因为为了这个人的死,她已经付出了一个女子能为这个天下付出的一切。
她最初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对自己情根深种的吕布,凭借超强的武力横扫天下,还世间太平,但她很快发现,且不说吕布的智商是否达到标准,首先他自己对天下就开始充满野心。
男人也许会为自己钟情的女人付出一切,但这一切之中,绝不包括野心。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别的什么,譬如**,譬如事业心,譬如梦想,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有了野心的吕布,虽然依旧沉迷自己的美色,但如果因为自己的要求,就去做大汉王朝的忠臣,那貂蝉相信,吕布冷落自己,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此,一腔热血皆化泪,满心热忱已成灰。
靠着怀里七星刀的威胁,靠着自己对男人信手拈来的拿捏,貂蝉在落入匪穴后,奇迹般的保持着清白。但她知道,男人对你表面上的尊敬和耐心,都是有时限的。
于是,在察觉到对方已经近乎失去耐心的时候,貂蝉选择了逃跑。
其实说逃跑有点夸张,因为她知道彭泽地理的可怕,对于自己能毫发无损的走出这片满布沼泽的土地,着实没抱希望。
可那又有何妨?陷进某个沼泽,无声无息的被大地埋葬,又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人间,血火刀兵,尔虞我诈。
然后祢爷就骑着一匹神骏非凡的宝马,背着一把价值千金的宝剑,傻不愣登的冲了出来。
在以为自己是妖鬼时,他咋咋呼呼的死撑着胆子,但随即又不堪一击的破了防。看的貂蝉好生有趣,但那时,只当他是哪家的富贵儿郎,面目好看,但脑袋愚笨天真。
随后,一番家国天下的谈论,又让她觉得这男子似乎胸中自有沟壑,许多见解,与自己多年来的观察思考,不谋而合。
等到因为群盗迫近,自己与他共骑奔逃时,这个男子又始终挺直胸膛,下意识的避让这身体与自己触碰,尽显君子之风。(祢爷吐槽:君子个毛,哥们儿是怕啊!)
再后,此人居然一口叫破了自己名字,那种睿智、自信的风采,让她完全无法与那个怕鬼怕的说话都抖得形象视为一体。
最后,当自己因为触动心事,不小心说出困扰自己多时的自责后,这个人一番有理有据的论述,一支听的人心旌摇荡的奇怪曲子,竟然奇迹般的将这种心死绝望的自责摧枯拉朽般,从自己心中移除出去。
而这一切,都是在短短一天之中所发生的。
她感觉自己的心就像一面原本蒙满了灰尘的镜子,在一只神奇的手轻轻擦拭下,荡尽尘灰,重现明亮,映出一片无边无际的蓝天。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